“我……年後便要大婚了。”

覓塵一愣,見歸海莫湛定定望著自己,像是要從她的麵上探求什麽,而在他這般的目光下,在他隱有希冀的麵容下,她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想到他如今已是年紀不小,正待說句恭喜,歸海莫湛卻突然移開了目光,長聲一歎。

“走吧,我送你出去。”

覓塵見他麵有澀然,不免心生愧疚,那句恭喜便再也脫口不出,隨著他的腳步一步步向府門走,已是再無心情觀賞景致。

他娶鄒月葉是必然的,且不說兩人自小便有婚約,單是如今朝廷之勢,怕是也容不得歸海莫湛不娶。

古代的女子如被退婚,那意味著什麽,覓塵這些年在這古代看的見的卻也不少。且不說別人,單是自己,那次宮宴上歸海莫燼隱有拒婚的意思,京城便瘋言瘋語傳了多日。她雖是沒往心裏去,可卻難免不悅。

且不說歸海莫湛願不願意娶鄒月葉,就是他的母親和舅舅就不會容他娶別人。更可況他和鄒苑曦又是生死之交,對鄒月葉就更是半點也傷害不得。

兩人間的沉默讓覓塵一陣胸悶,微微咬唇,抬頭一笑:“鄒姑娘……在鹹陽的時候我們一起救治傷兵,她……很好。到時候塵兒還要來討杯喜酒呢。”

歸海莫湛淡然一笑,微微點頭。陽光碎落在他眉心,卻掩不住那一抹輕痕。

說話間兩人已是到了府門,歸海莫湛眼見馬車在望,停下腳步望向覓塵。

覓塵回頭對他一笑:“臨近年關,吏部最忙,你注意休息,別太操勞了。再好的身體,也經不住主人這般折騰。”

歸海莫湛臉上慢慢浮現他一如往常清湛的笑容,點頭答應。

“好。”

覓塵轉身隻覺他的目光一直追隨到車簾放下,她輕輕靠向軟榻,撫上額際,那種無力感便排山倒海般再次向她壓來。

歉疚,心疼,麵對他的不知所措,似乎如今見到他再難回到以前的輕鬆自如,再難望著他滿是清湛的眼眸。原來被人愛著,卻又無力回應,竟是這般的讓人撕心裂肺。

這日早晨,天空中便已雲層厚重,待覓塵從慕王府出來,伴著一陣陣冷風,竟是下起了極大的雨夾雪。

覓塵最討厭的便是雨夾雪,總弄得到處都是泥濘,毀了雪的潔淨不說,天也會變得異常寒冷。

她蹙眉登上馬車,吩咐一聲便窩入了軟榻。眼見再有兩日便是年三十,見路上冷冷清清,不免暗道真是天公不美。

百姓們顯也不喜這種鬼天氣,路上都沒幾個行人,馬車飛快滾動。覓塵挑簾望向外麵,冷情的街道上,卻已是紅燈高掛,紅綢飛揚,已有過年氣氛。

春節臨近,皇宮中祭祀慶典一個挨著一個,這幾日歸海莫燼總是深夜才歸。覓塵也不急著回去,眼見馬車轉彎,便輕掀車簾吩咐前往慈母心,複又依著車窗打量著街頭景象。

慈母心的姑娘們都是從泗州一帶征來的,如今過年,連個去處都沒有,覓塵雖是已做了安排,但她們背井離鄉的,覓塵自是放心不下。

車駕滾滾,沒一會便臨近藥館,可就在此時,車身突然一晃,覓塵不妨,禁不住身體向車壁撞去,抬手撐住軟椅,這才沒有撞到。卻聽外麵駕車的孫田急聲問著。

“夫人,您沒事吧?”

覓塵揮開車簾,對他點頭,詢問著:“怎麽了?”

“車輪卡溝裏了,夫人等等,我看看。”孫田說著便跳下了馬車。

覓塵見他力運雙臂去拉那車輪,車輪竟是絲毫不動,忙撐了傘從車中下來。

“怎麽卡得這麽緊。”

“夫人先去那邊簷下等等,我再試試看。”

覓塵在屋簷下站定,見孫田紮了個馬步,雙手握住車軸,勁喝一聲,馬車被抬起數寸,但馬上又滑落回溝中。

覓塵眼見雨雪還在不停地下,孫田渾身已是濕透,正欲喚了他,卻聽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她扭頭去看,正見一行人濺雪飛馳而來。

那打頭之人,蓑衣下火紅的披風在雪霧中飛揚,尤其惹眼。覓塵凝神一看,卻是微微一驚,竟是歸海莫嘯。兩人自從在南方一別之後,便再未私下見過,如今在此遇到他,覓塵竟莫名生出一股緊張來。

恰在此時他也望了過來,忽然眉眼一吊,似有妖媚的光澤刹那間從黑暗中迸射,明耀刺眼。

覓塵心知他認出了自己,便回他淡淡一笑。轉瞬間歸海莫嘯已是到了近前,勒馬街中,問著孫田,目光卻直直盯向覓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