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塵揚笑回應,迷迷糊糊中卻聽他說。

“自明日起,巳時末,我到慕王府接你。”

貴妃顧氏係出名門,才德兼備,海清帝於永封三年四月降旨晉封其為皇後,母儀天下。

接著,永封三年六月,海清帝又降旨封皇後之父,文英閣閣老顧國公為永祿侯,世襲子孫。

同年八月,肇王歸海莫嘯自南方歸京,海清帝對其多有稱讚,聖寵有佳。

一番封賞,海清帝對顧氏可謂聖恩眷隆,正值儲君之位空虛,一時間朝廷上下,皆傳言,海清帝這一番動作乃是肇王入主東宮的先兆。更有朝臣開始公然向顧國丈靠攏。

同年十一月初三,永祿侯府,顧炎六十六壽辰,大宴賓客。

這日天氣甚好,惠風和暢,冬陽融融。侯府側門前早搭起了大戲棚,鼓樂聲喧。

從天明到日落時分,戲班子在戲台上不停上演戲曲,引得京城百姓紛至遝來,人潮擁擠,爭相一睹侯府壽宴盛況。

侯府內外張燈結彩,上百侍從,出入府門,引領賀壽官員,形成一條長長的隊伍。恭賀聲此起彼伏,萬千珍寶出入侯府,伴著鑼鼓笙簫、歌舞升平,說不盡的富貴風流。

乃至侯府所置酒席座無虛席,另有不少官員隻能站立相賀,顧家風光一時在海天登峰造極,便連鄒家亦不能望其項背。

然而,便在十天後,吏部右侍郎藍明遠,左侍郎程淵斌聯合參奏顧炎徇私枉法,參與科考舞弊案。以其利用皇帝的寵信,貪財納賄,賣官鬻爵,結黨營私,打擊異己,霍亂朝政等多項罪名將其彈劾。

同日,工部尚書馬宇恭,豫州巡撫程淵聯名參奏顧炎因自己祖產在河道以北,受黃河衝擊嚴重,徇私枉法,幹涉河工修建,使河工北岸加固,南岸則偷工減料終成大患,泗州水災其罪首當其衝。

兩方皆拿出了確鑿人證、物證,一時間滿朝嘩然,海清帝震怒當即將顧炎革職查辦,押送雁落牢待審。

翌日,海清帝宣旨。

“科考案,水患案,令翰王歸海莫燼主審,慕王歸海莫湛從審,三司協助。查明立判,不得徇私,欽此。”

肇王歸海莫嘯當日便以避嫌為由,提交辭呈,暫從都察院退隱。

從朝上接下明黃綢旨的第二天,歸海莫燼便向海清帝遞奏了三司官員名單,當即被海清帝批準錄用,名單一經公布,本已震動的朝野立時又嘩然一片。

翰王向來鐵麵無情,誰的麵子到他那裏都是冷麵一張,朝廷上也沒有人敢向其討情麵。慕王那更不必多說,鄒家顧家相爭豈止一日?

這兩人為主審和從審本就使得顧國公在此案中脫罪的可能性十分渺茫,而歸海莫燼宣布的這份協審官員的名單,更是徹底將顧國公打入了無底煉獄。

雖然朝中官員有的觀望、有的偏倒、有的首鼠兩端,但能躋身於廟堂之上多少也有幾分聰明。被翰王選中的都是些什麽樣的主兒,眾人可是心知肚明。那可皆是些清流之輩!哪個不是聲蜚朝野,清譽極高,但這些人也同樣都是剛正不阿,鐵麵無私之人。

顧國公此番在劫難逃,幾乎立即成為朝中共識。熱鬧一時的侯府,頓時冷清一片,再沒有了十日前的盛況。便連街頭百姓都在戲言世事多變,朝廷風雲隻怕比小孩兒臉更讓人難以撲捉,說翻臉便翻臉。

對於這些,覓塵雖是不刻意去聽,可多多少少卻也傳到了耳中。從歸海莫燼更見忙碌的那一日,她便心知顧炎這次怕是在劫難逃,唯一的懸念便是海清帝會不會念在他一生忠國,又念在皇後和歸海莫嘯的麵兒上能饒其一死。

顧炎說起來,覓塵在戴相府卻也見過一麵,看上去是個很慈祥和善的老人,想到其一世榮光,最後卻落得人人相避的結果,覓塵不免唏噓。

再想到歸海莫嘯,想到自己在此案中也曾多有推波助瀾,當時提出水災另有蹊蹺的便也是自己,一時間心中竟是說不出的難受。

歸海莫燼許是也知道她心頭所想,便也從不在她麵前提起案情,隻每日不論忙到多晚都會前往清萍居入眠。

每日竟果真如所說一般,巳時末準時到慕王府接她。有時實在忙得脫不了身,便也會令蒼亦前往。好在,歸海莫湛乃是案件從審,歸海莫燼這些時日出入慕王府本就頻繁,倒也未曾引人側目。

這般,轉眼已是年關臨近,而案情也到了收尾階段,一時間雒陽百姓皆等待著又一個世家大族的沒落。泗州百姓更是睜著雪亮的眼眸,瞪向了都察院,隻待將顧國公重判,以慰親人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