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和泗州水災息息相關,而若是沒有泗州水災,大哥便不會被朝廷派往泗州,雲諾便也不會出事。
覓塵自從知道水災本可以避免,卻是那顧國公令人加固北岸堤壩,致使修固南岸時多有偷工減料,這才釀成了大災。
她心中悲憤,便也聽得認真。
“顧閣老如今在朝上勢氣正盛,賢妃娘娘更是入主後宮,另有肇王為其撐腰,怕是單憑這一件事,很難一舉絆倒他。”
“藍兄說的甚是,皇上月前剛剛冊封其為永祿侯,現在彈劾他,先不說罪名能不能坐實,但是皇上怕也放不下麵子。”
屋中陷入了一陣沉默。
覓塵心知他們口中所說的顧炎正是歸海莫嘯的外公,皇後娘娘的父親,顧國丈。對於顧炎覓塵知道的雖是不多,可對其在朝中的影響力卻是略有耳聞。
顧家本就是海天氏族大家,顧炎其兄便曾官拜海天右相,顧炎雖官職在鄒傑臣和戴世矩之下,但影響力怕是不比前者低。
海天為了分化左右丞相的權利,另設有文英閣,直接參預機務,上達天聽,對丞相的批文定策有監督權責,並可提出審議複奏,類似唐朝時候的門下省。而顧炎便是文英閣的閣老,位列六部尚書之上。
覓塵正兀自蹙眉,卻聽歸海莫燼清冷的聲音道。
“顧炎此人曾二任內務府總管,四任翰林院院士,五任刑部尚書,六任都察院右都禦史,十任經筵講官,兵部尚書、佐領,十一任經筵講官、吏部尚書、佐領,十二任加一級,十三任文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佐領、加一級,直至十四任擢拔為文英閣閣老,自此在此位十二載。文英閣且不說,內務府,翰林院,哪個不是父皇倚重之所。六部其更是出任過其中三部尚書一職,能力可見一斑。顧家一脈入朝為官者甚眾,顧炎這半百之年在朝廷籠絡了多少人脈,怕是更無從得知。要想扳倒此人,不僅要一擊而中,而且定要掐中要害不然怕是再難抓到這老狐狸的尾巴。”
“王爺說的是,顧閣老心思縝密,水災一發生他便暗自除去了當年負責修築泗州堤壩的相關眾人,倘若不是那泗州城尹歸鄉丁憂,又恰逢此人好色,明為丁憂實則早令辟住所包養青樓女子,這才沒被顧炎的人找到,要不……怕是早被滅口。這次能拿到證據,也著實是僥幸。”
覓塵聽藍明遠這般說卻是微微挑眉,看來這次他奉命去泗州城賑災,倒不是單為賑濟之事。
“顧炎做下如此惡事,累及數十萬災民,他雖是有功海天,又是朝之重臣,皇上倚重,可此次罪大惡極,我就不信皇上能一力包庇。”
“高兄說的是,肇王勢大,靠的便是其外公顧炎在朝人脈,賢妃娘娘入主交蘭宮,也靠的是顧家。皇上對顧家可謂天恩浩**了,可顧炎不思為國盡忠,卻做下此種喪盡天良之事,就算皇上不重責,怕是對其信任也會動搖。”
“此事一旦定案,便是三司會審,刑部和都察院皆被肇王把持,大理寺自有裴兄。隻是如此大案,皇上定會派一名主審,這主審之人需得壓得住三司才可,我們隻能從此下手,方能將主動權控製在手。”
“章大人見笑了。顧閣老如此行徑,大理寺定會秉公而視,裴靖也萬不會放過如此惡人。嚴大人的話在理,主審之人能由王爺出任是再好不過了,倘不然慕王爺倒也是一個極好的人選。”
想來這說話之人定是大理寺卿裴靖,聽到這裏覓塵心思微動,腦中閃過一絲微光,卻聽那蒼老的聲音說道。
“你們隻看到了顧炎勢大的一麵,世事都是有利有弊,顧炎雖是身受皇寵,可其如今鋒芒過盛,本來這也沒什麽。可其偏偏又參與了朋黨之爭,其利害直接和肇王掛鉤,這便有意思起來了。”
覓塵心知說話者乃是劉秉鴻,隻覺此人果真心機深沉,一開口便點到了要害。果真,歸海莫燼緊接著開口道。
“劉先生所言極是。慕王一番整飭吏治,得罪了一批官員,在朝堂上如今已是壓不住肇王氣焰。可是他這麽做卻並不是毫無益處,起碼百姓對其稱讚有佳,而他也讓父皇看到了他的心。那便是無爭儲之心。而肇王卻不同,他在朝上看似風光,可卻隱含危機,朝臣紛紛倒向其麾下,在朝廷上一呼百應,他這還不是太子呢,倘若果真有一日得封太子,那將如何?”
“對啊,昨日顧閣老殿上駁了鄒相的奏本,皇上似乎就不甚高興。怕是如今,皇上對這位國丈也多有猜忌了。”
“欲揚先抑,欲擒故縱。吩咐下去,這些時日不論肇王在朝上提出什麽,讓下麵都一力讚成,倘若他眾望所歸,就由不得父皇不做他想了。另外本王記得顧閣老的生辰似是快到了?”
“王爺所記不差,正是下月初三。”
“恩,吩咐下去,到時候務必能去的都去,帶上重禮,好好給這位老國丈祝壽。”
覓塵聽歸海莫燼話語清淡,可說出的話卻隱含殺機,不欲再聽,她兀自蹙眉,翻了本書倚燭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