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瀲晨話語傳來,一時打橫抱起覓塵向馬車走去。覓塵輕呼一聲,鼻翼間傳來陌生男子的氣息,忙微微側開了臉。

蕭瀲晨將覓塵抱緊馬車便馬上退開,微有尷尬地輕咳一聲,見她伸手去觸右腳關節,忙關切道:“別亂動,小心脫臼,帶我尋來大夫給你看看。”

覓塵輕揉了一下,搖頭道:“不必了,我懂醫術,這是扭到了。多謝蕭公子,我歇下便能走了,打擾你了。”

蕭瀲晨微微默然,目光觸到覓塵的斜劉海卻是一笑:“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覓塵抬頭,見他目光柔和投在她的發間,再看他的頭發微微一愣,輕牽嘴角:“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今日已經夠麻煩公子了。”

蕭瀲晨卻是笑容隱卻:“我到不知道姑娘這般知禮,卻不想那在齊州城用刀挾持在下的又是何人?”

覓塵想起在齊州的所作所為微感抱歉地笑過,倒也不再多禮:“我住郡城府,應該離這裏蠻近才是。”

蕭瀲晨挑眉,曉得如沐春風:“如此我也做回馬夫,小公子可坐穩了。”

他回身而出,馬車便緩緩而動。車出巷子,問明了郡城府,沒一會馬車便停在了府前,蕭瀲晨見高簷上掛著白燈籠,府中隱約可見白幡、白錦微微一愣。

覓塵已是彎身而出,自行跳下馬車。正欲謝過蕭瀲晨,卻見府中戴峋翔策馬飛馳而出,麵無表情,雙眸卻是猩紅。一人一馬踏塵馳來竟似修羅般令人生寒,她驚呼一聲疾步迎上,腳上一疼身影一歪,幸得蕭瀲晨相扶才未曾摔倒。

也來不及道謝,覓塵推開他便跑向戴郇翔,可他竟視而不見,飛騎從身前馳過,向東絕塵而去。覓塵驚呼著跟上幾步,回身便向蕭瀲晨的馬車跑,卻聽府中又傳出馬蹄聲。

歸海莫燼策馬而出,見府前覓塵和蕭瀲晨站在一處微微蹙眉,目光停在她滿身的塵土,最後望著她腿間若隱若現的一抹白皙,麵色赫然黑沉。翻身下馬,瞬間便到了覓塵身邊。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兩人同時開口,不覺同時蹙眉。

覓塵搶先一步:“我哥去哪裏?出了什麽事?”

“他沒事。倒是你,隻片刻功夫去哪裏弄成這般。”

歸海莫燼說著輕瞥了眼蕭瀲晨,彎腰便抱起了覓塵,再次看向蕭瀲晨:“內子受傷,勞煩公子了。”

覓塵正要問大哥的事,聽他直呼內子卻是一愣,隨即哭笑不得地抬頭,正觸上他微冷的目光,忙又低了頭。

蕭瀲晨聽他這般稱呼,一愣之下,竟是屏息稍許,暗自苦笑。麵上卻纖毫不露,笑語欠身:“舉手之勞,公子不必客氣,蕭某告辭。”

說罷轉身坐上馬車,側轉馬車,緩緩而去。行出許遠,忍不住回頭,卻見歸海莫燼抱著覓塵正跨步進府,低頭間麵容柔和,而覓塵則緊緊依著他。兩人皆著男裝,這般姿態竟是毫不避諱,情深意切皆在不經意之間。

他兀自苦笑,回頭輕甩馬鞭:“馬兒啊馬兒,你家主子被嫌棄了呢。”

歸海莫燼將覓塵抱回府,吩咐嫣如給她上藥,這才又匆匆出府。他方才匆忙間隻來得及對覓塵說找到了那縱火之人,戴郇翔去了牢房。

大哥去牢房做什麽覓塵自是清楚,雲諾的事,覓塵已是不能原諒。她心頭對那縱火燒糧之人已是恨之入骨。隻是心中擔憂,隻希望大哥發泄一場會早日麵對現實。想起尚在繈褓的孩子,更是希望大哥能早日振奮起來。

她兀自思索間,卻聽屋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接著房門被大力推開,蕭憶衝了進來。她麵有淚痕,發絲微亂,撲到覓塵麵前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塵兒,我求求你,救救我師兄吧,我隻有這麽一個親人了。”

覓塵一驚,忙下榻去扶她:“你師兄?你別這樣,快起來,慢慢說。”

蕭憶卻是堅持不起:“我師兄他鬼迷心竅,放火燒了賑災糧食,他這都是為了我……我那日對你扯了謊,其實我是想阻止師兄這才從北邊趕過來的,可卻晚了一步,隻是他做了這般惡事。塵兒,我知道來求你不對,也沒臉來。可師兄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實在不忍他……”

覓塵隻覺一陣頭暈,放開拉著她的手後退兩步在**坐下,半晌才道:“你快起來吧,這事我不可能替你求情。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且不說他這麽做還得多少百姓被餓死,但說雲諾,我便想手刃於他。對不起,這事我不能應你。你舍身救我嫂嫂的恩情,我卻會記在心間。”

蕭憶見她麵容冷峻,哽咽一聲:“我心知是師兄他咎由自取……是我強人所難了。也罷……隻是可否允我為師兄收斂屍身?”

覓塵見她麵容哀戚,起身攙起她輕輕點頭:“我看看吧。”

蕭憶微微欠身一禮,轉身而出。

覓塵不知道歸海莫燼到底跟大哥說了些什麽,也不知大哥怒馬出府去牢獄到底做了什麽,總之回來之後,他雖是還將自己關在屋中,卻不再像前兩日那般不吃不喝,送到小院的膳食已有動過的痕跡。

翌日上午,他甚至抱著寶寶去看過雲諾。屋中寒冰太多,覓塵擔心他沒個輕重凍壞孩子,便守在門口。不想他沒一會便將孩子送了出來,還囑咐她好好照顧。覓塵忍不住流淚的同時總算也鬆了一口氣。

由於戴峋翔是奉旨出京辦差,差事沒有完成且沒有朝廷有旨意是不能擅自回京的,覓塵他們便隻能在泗水靜待聖旨。隻是歸海莫燼卻整日忙著籌糧修堤,天未亮便出了府,夜深方歸。

覓塵心知大哥這一倒下,倘若這泗州城出了亂子,朝廷才不管緣由,定會怪責。了然歸海莫燼這般辛苦,一方麵是職責所在,更多卻是顧念大哥,不免心生感激。

這日覓塵起得早,便親自端了膳食給歸海莫燼送去。見他眉頭緊蹙,吃飯也心不在焉,心事重重,伸手覆在他放在桌上的手。

“怎麽了?瞧你食不知味的樣子。”

歸海莫燼反手握住她,微微一笑:“沒事,籌糧的事有些犯難。這粥是甜的,豈會食不知味。”

覓塵微微一思,隨即問道:“我們上次在東海見到蕭瀲晨,如今他又置身這泗州,你猜他這一來一往是為何?”

歸海莫燼微愣,自是明白她的意思,放下瓷碗:“蕭家乃是海天第一糧商,倘若蕭家願意捐糧倒是能拖到朝廷籌糧。隻是怕是不行,商人無利不往,總不好拿權勢壓人。”

“誰說要拿權勢壓人了,我們可以買他的糧食啊。”

“買?沒銀兩怎麽買?這兩年國庫虧空的厲害,怕是早拿不出銀子來了。就是能撥出銀兩,也不知何年月才能到這泗州城。”歸海莫燼搖頭道。

“我有銀子,你隻管找到蕭瀲晨在這泗州城的住所,我去找他談。”覓塵起身,胸有成竹道。

歸海莫燼又是一愣:“口氣不小,我倒不知娶回來個小銀庫。”

覓塵撇他一眼:“你不知的多了,你隻說讓不讓我去一試。”

“好,隻到時需得我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