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莫燼點頭:“不急,先讓他們談著吧。一下子甩出籌碼對方沒有可比性,怎麽能顯出這籌碼的貴重。”
覓塵一愣,心念急轉,隨即了然。他是想一步步來,要是一下子擺出她來,海天的條件定是會被南翼來回考量,就像今天的和談一般挑出一堆毛病來。倘若先以師傅來談條件,到時候再說出她來,那籌碼高了,條件自然也是要提高的。而且現在是南翼急,海天不急,多的是時間跟萬俟瑜娑耗,看誰先妥協。
撇撇嘴,覓塵歎道:“還懂遞進,了不得啊。”
歸海莫輝挑眉:“遞進?”
覓塵嗬嗬一笑:“要是師傅知道他老人家還沒我這個小丫頭值錢,不知道會不會氣得麵紅耳赤。’
歸海莫燼見她得意寵溺一笑。覓塵突然想起方才歸海莫嘯在船上的話,眼眸一轉,望向歸海莫燼:“你為什麽同意我為南翼治療麻斑?不怕將來這世人反過來跟海天作對嗎?”
歸海莫燼輕笑:“南翼早晚會歸入我海天,我可不想到時接過的是一片廢墟。隻是擔心你,你確有把握?我怕……”
覓塵忙打斷他笑道:“你可真狂妄,這就當疫區百姓是海天的子民了?你不用怕我會感染上,放心吧,我不去南翼,隻讓他們帶幾個染病的百姓過來將治療的方法示範給他們便好,不會感染上的。’
歸海莫燼聽她說的輕鬆,不免挑眉,隨即輕歎一口氣,麵容一整道:“有個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覓塵見他突然嚴肅微微詫異,翻身趴下,一手支頭挑眉示意他說。
“你想過以後怎麽辦嗎?如今南翼欺哄在前,所承諾海天的二十城因為瘟疫橫行,這和親是暫時不成了。倘若這次和談不成,說不定還有戰火燃起。隻是和談一旦成功,你……此時開戰非是好事,與兩國都不利,我還是希望和談能夠成功。可那樣的話,塵兒想要以什麽身份為南翼治病?”
覓塵倒不像歸海莫燼所說的是這個,這段時間她和他在一起遊山玩水,倒是不曾想那麽多。如今已經回到海天,經他這麽一提,覓塵隻覺再次回到了樊籠一般難受。心中一頓,這才意識到果真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自己的麵對,微微蹙起了眉。
“南翼欺哄海天在前,現在國書中言及的二十座城池全部有麻斑,和親豈能作數?不開戰就不錯了,難道歸海印還要堅持將我送往南翼不成?”覓塵雖是這般說著,心中卻有些不確定,想起臨行前曾經言語激烈地刺激了一頓歸海印更是悔不當初,隻怪自己當時這麽就那般意氣用事。
歸海莫燼見她笑容凝結,輕聲一歎,將她攬入懷中:“和親暫時是不會了,隻是倘若你以郡主身份為南翼治好了麻斑,幫南翼渡過這次難關,那可就不好說了。南翼如今因為麻斑上下惶惶不安,到時候你會成為南翼百姓心中的聖人,必然得到他們的感激和愛戴,再加上之前的和親之約,怕是萬俟瑜娑想要取消和親百姓都不會答應。對於海天,麻斑治好,二十城得保,朝中大臣也會再次提起和親。皇上……”
覓塵蹙眉打斷歸海莫燼的話:“你不用說了,我了解。我老早就覺得那個什郡主的頭銜是個麻煩,再有這次和親的事情一鬧,它就更是一個大大的麻煩了,這次索性借著失蹤我就不要了,我不當這郡主了還不行嗎?誰愛當誰當去!反正現在我還在失蹤之中,我便繼續失蹤下去得了。那戴府我也不怎麽喜歡,隻是舍不得大哥和雲諾,還有就是想我那兩個丫頭。不過也沒關係,這次回京,我自己置辦一處府邸,再想辦法將青黛和紅研接出來,以後便過我們自己的小日子了。同在京城,也不怕見不到哥哥和雲諾。我自己還自由,想做什麽做什麽,也不怕朝堂上那世人算計到我頭上來,還有那個皇帝,沒一個好東西。”
歸海莫燼聽她這般說,眸中閃過心疼和歉疚。輕聲一歎:“是我沒保護好你。”
“你想保護還得看看我樂不樂意呢,我可不想老呆在你的羽翼下麵,那郡主我是真當夠了,要不是這個頭銜我也不用老被囚在宮裏。我決定了,我要換個身份跟你回京,至於什麽身份我再想想。現在南翼麻斑越來越猖獗,我又剛好能阻止疫病擴散,你倒可以用這個做籌碼與萬俟瑜娑談判,讓他休要再提和親之事,就當清塵郡主已經死了。遷有就是紅果參的事,也要跟他提。我呢,從此便真正自由了,再沒了羈絆,哎呀,我得好好想想回京後都做什麽。’
歸海莫燼聽覓塵越說越興奮眉頭卻是微蹙,心頭心疼、愧疚、寵溺、安心……種種情緒此起彼伏,想起京城中複雜的環境,終是化為一歎。心道,這樣也好,從此他便能將她一直帶著身邊,再也不讓她離開自己視線了。
覓塵見歸海莫燼一直怔怔看著自己,自是知道他心中愧疚,輕聲一笑。
“我真蠻高興能甩脫郡主的頭銜,你不用覺得歉疚。”
歸海莫燼唇角輕動,卻聽到帳外傳來腳步聲,看向覓塵:“這幾日乖乖在營帳裏呆著,如今兩國隔湖相望,此處不安全,別到處亂跑。’
覓塵點頭,卻見歸海莫嘯一把掀起帳簾步了進來。見歸海莫燼和她都坐在**,雙眸一斂,神色微變。覓塵趕忙從裏塌爬了下來,笑道:“我先出去了,你們談。”
說著便匆匆跑出了大帳,正欲住自己的帳中走,卻隱隱聽到一聲熟悉的嚷嚷。她唇角一勾,便繞過歸海莫燼的大帳向北麵而去,沒繞過幾個帳篷便見遠遠的一處空地上,醫聖子正吹胡子瞪眼地嚷嚷著,所嚷之人正是那滿麵慈祥的老者。
覓塵失笑,隻覺這兩位站在一起甚為有趣。同是花白頭發、長須白眉、滿麵紅光,可一十動一十靜,競都有幾分仙氣,讓人疑是到了仙界。她正欲上前,卻見兩人同時望了過來。醫聖子更是大叫一聲奔了過來,繞著覓塵來來回回轉了幾圈。
覓塵見他站定,這才白了他一眼:“師傅您老依舊這麽健朗,繞的我都眼花樂。”
“嘖嘖,死丫頭這樣子可真醜,早世把臉上那張皮揭了吧,老頭子跟你說,這張皮老帶著可不好,這皮膚啊……”
覓塵扯下醫聖子輕拍麵頰的手,止住他的話:“停!您徒兒我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師傅還是不要操心了。”
“你這女娃娃,讓老頭子嘮叼幾句能死啊!枉費老頭子我千裏迢迢從雒陽追到這裏來,還不是怕你真被嫁到南翼去。女娃娃沒良心,太沒良心了。”
醫聖子說著說著竟語帶顫抖哽咽了起來。
覓塵這下可嚇壞了,趕忙拉住他的手,聽他的話更是心中一暖:“師傅,塵兒錯了,回來釀好酒賠罪還不成嗎?師傅一直跟著塵兒南下的?”
“是啊,要不老頭子怎麽會在這裏,還被那老家夥逮了個正著。塵兒看看,那老東西是老頭子的死對頭,你給為師乖巧點,氣死他。”醫聖子湊近覓塵小聲說著,一麵撇了眼不遠處站著的百裏鬆鶴,又衝覓塵使勁眨了眨眼。
覓塵詫異地瞪向醫聖子:“什麽?師傅跟那南翼的騙子還有這麽深的交情?”
“什麽南翼騙子?”
“就是那個天師啊!他竟騙人,說什麽麻斑病是天神降怒,還好多騙人的鬼話。”覓塵撇向不遠處的老者,一臉不認同。
醫聖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天師?恩恩,老東西那樣子果真不像好人!我去逗逗他!”
覓塵見他蹦跳著跑開,再加上麵上不懷好意的興奮,怎麽看怎麽像個小孩。不過她算是看出來了,師傅跟那天師交情倒是不錯。
她遠遠見醫聖子繞著那老者轉來轉去,可那人卻異常淡定,都不怎麽搭話,而師傅竟也不嫌無趣竟有越發興奮之態,不免搖頭跨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