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他慢慢睜開眼睛,低頭望了眼懷中的覓塵。將她輕輕拉出懷抱,正欲翻身下床,卻是她的小手依舊緊緊抓著他的中衣。歸海莫燼一愣,輕輕笑了出來。將覓塵的手放入被中,給她掖好被角,俯身將蓋著她額頭的碎發拂開,這才轉身。
穿好衣服,從衣袖中摸出個白玉瓷瓶,走至窗前灑了些那小瓶中的白色粉末在窗欞上,又依樣在門口灑上些許,這才推門而出。
輕輕將房門合上,轉身便飛身縱上了房頂,明月,皎皎潔潔,半缺半圓,他迅捷閃過的身影猶如夜幕下的黑鷹,沒一會便行遍了東城。一雙曆目留言著任何一絲風吹草地,運聚全身功力,耳朵立時聽明方圓十丈所有細微響音。
他此刻夜探琉江城,亦是覺得此處蹊蹺,再有兩日便是一年最為重要的慶節春節。可這本該繁華的邊城雖是紅燈高掛,紅綢招展,卻越發顯得路人稀少,死氣沉沉。
各種緣由既然白天不得而知,那便晚上出來找尋。可現在已經出來有一段時間,街上安安靜靜,竟毫不見端倪,心中記掛著覓塵,歸海莫燼不再往前搜尋,正欲回身往回路奔。
轉身間右耳卻是一跳,他雙眸微睜,向西麵急急掠去。果然,沒一會便看到了隱約晃動在街上的幾十條黑影。歸海莫燼挑眉,縱身躍近,伏身屋頂,黑色的衣袂宛若夜的羽翼將他與無邊的黑暗融為一體。
那街上一隊身著黑衣勁裝的男人,臉上皆覆蓋黑巾,渾身上下包裹地嚴嚴實實,正一個個扛著一個向南急躥。
歸海莫燼不緊不慢地跟著他們,然而跟出許遠,竟不見他們停下。望望天色,他出來也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將覓塵獨自留在客棧總是不放心,猶豫一下,便超越那群人,閃向了街巷隱在暗處。
待那些人一個個從身旁跑過,最後一人過來時他手指微動,那人便身子一軟向下倒去。歸海莫燼忙閃身而出,將其扶住,一把接過滑下他肩頭的大黑布袋。將兩人拖到牆角,抽出黑衣人腰際懸刀,刀光一閃便劃開了那黑袋。
借著些微的月光,隱約可見那是一個人。微微蹙眉,他揮手拉下大麾包裹右手,提起那黑袋子便拋到了當街。月光皎潔,袋中裝著的是個中年女人,臉上,脖子上的斑疹在月光下顯得尤其猙獰,令人作惡。縱使寒風微拂,空氣中亦飄散出些微的惡臭。歸海莫燼雙眉緊蹙,再不看那死屍一眼,回步走向方才那黑暗的角落。
俯身蹲下,一雙寒眸盯著那正瑟瑟發抖的黑衣男子,微微眯眼,伸手在他腳下輕點兩下。那男人痛呼一身,忙往牆角縮去。
“是你自己說,還是我讓你說?”
歸海莫燼輕聲說著,挑眉看向那瑟瑟發抖的男人,眸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隨意。
那黑衣人卻又是一陣輕顫,隻覺眼前人如同鬼魅。隻他身上散發而出的冷寒之氣便讓他害怕如斯,他根本就沒有見他展露身手,可就是這樣才可怕。
黑衣人抖動著,嘴角微扯,歸海莫燼一手便扣住了他的下頜,手腕微動,一聲脆響,已是卸下那人下巴。望著歪嘴,口水滑下的黑衣人,歸海莫燼嘴角處清銳的線條微微一掠冷哼一聲。
“咬舌嗎?哼,沒那麽容易,也許該讓你嚐嚐那女人死前的感受。”歸海莫燼說這便將包裹著大麾的手伸向了黑衣人的麵頰,徘徊著輕聲道。
“很難受吧?方才我用這隻手碰那女人的臉了,你說我再用它給你正骨你會不會好過點?”說著便挑眉將手伸向黑衣人。
黑衣人似是受到了驚嚇,兩眼圓瞪,不斷嗚咽著,口水順著歪掉的嘴巴不斷向下淌。
“說是不說?”
不欲再與他玩遊戲,歸海莫燼冷冷說罷直逼那人,黑衣人一愣之下忙點頭。一聲輕響,歸海莫燼起身俯視著那人,姿態清冷。
“是……麻斑,陛下嚴……令不可外傳,城中倘有發現私下議論者誅滅九族。”
歸海莫燼眼中瞬間浮現一掠冷光:“麻斑?從何處傳來的?何時傳到這琉江的?說!”
“從……從中明城……琉江剛剛發現……我……”
歸海莫燼森林的話語分明令那黑衣人一抖,斷斷續續說完已是滿臉蒼白,滿頭冷汗。
歸海莫燼沉吟一下,雙拳狠狠握,銳利的嘴角帶起鋒刃般的輕笑,淡漠陰冷從眼底掠過,挑眉冷冷望向那黑衣人。
“你是要自己來,還是我動手?”
歸海莫燼渾身上下散發而出的肅殺之氣太過清晰,他的目光更是殺人於無形,黑衣人知道根本不是對手,也清楚不自我了解怕會更慘,狠狠心,爬了兩下抓起地上的刀便捅進了心窩。
歸海莫燼撇了眼癱軟氣絕的黑衣人一眼,眸中閃過深沉和銳利,冰涼的神色在月光下越發奪人心魄,冷冷吐出四個字。
“萬俟瑜娑。”
等到他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兩人的屍體,回到客店,推門而入。後麵傳來響動,歸海莫燼飛快回身向側麵閃去。
“塵兒,別。”
白影落定,覓塵驚異地、光著腳站在歸海莫燼麵前,眸中閃著疑惑。
“為什麽不讓我抱?”
歸海莫燼尚未來得及開口,覓塵已是蹙眉急急逼問著。
她衣著單薄,又赤腳站在地上,歸海莫燼想要上前去抱她,雙手伸出又覺不對。忙又將雙臂放下,擰眉道:“快回去,會著涼的,我碰過髒東西。”
覓塵聽他這般說輕輕蹙眉,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卻是一樂,輕笑著便乖乖鑽進了被窩,支著腦袋看歸海莫燼打水淨手。
“怎麽醒來了?”
“你去哪裏了?”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相視而笑。
“你一不在我睡不踏實。”覓塵想起方才睡夢中感受到的驚慌,微微蹙眉委屈道。
“幾時也這般粘人了?恩?”歸海莫燼迅速除去外衣,隨手扔與外屋牆角,這才靠近床榻,伸手在覓塵光潔的額頭輕彈一下。
“不好嗎?你去哪裏了?是不是在外麵偷女人了,還不讓我聞你身上的味道,回來就先換衣服,很可以哦。”覓塵嬉笑著滾向裏床,見他身旁躺下,便將冰冷的小手伸進了他的內衣。
歸海莫燼卻也不閃,竟連本能的微避都沒有,包容著她此時的嬌蠻,低頭輕笑。
“小沒良心。別鬧了,早些休息,明日也好盡早趕路。”
聽他這般說覓塵微微一愣,兩人一早商量好是要在琉江城呆上幾日等過完年再走,卻不想他突然改了主意。
“出了什麽事嗎?”
“南翼鬧瘟病,早些離開吧。”歸海莫燼閉目輕道,不欲讓覓塵看到他眸中的陰雲。
覓塵又是一愣,驚呼一聲爬了起來:“瘟疫?”
“恩。是從中明城蔓延過來的,想來剛到琉江不久,再加上萬俟瑜娑嚴令,竟瞞得密不透風。”歸海莫燼睜開雙眼,將覓塵拉近被中蓋好被子,輕聲說著。
覓塵心念急轉,一時間一股怒氣衝起,雙眉緊蹙。她現在算是知道了,南洛帝為什麽會以二十座邊城做為嫁妝換她和親,如果她不曾記錯的話,那二十座邊城正是以中明城為南界的,定是南翼瘟病已經無可抑製,萬俟瑜娑要將其引向海天,倘若那樣,她便真成海天的罪人了!
“萬俟瑜娑好狠毒!這種皇帝竟有人擁護!”覓塵恨恨說著,已是怒不可遏。
“睡吧,一切有我。”歸海莫燼輕拍她起伏不定的背,柔聲說著,心頭卻也抑製不住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