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池依依這樣的小廢物也知道,為了區分自然器官和義體,肢體接縫處需要留有1cm縫隙,避免錯認導致無法逆轉的傷害。

可她看向諾布的手臂接縫處。

完整、流暢、手肘甚至還會泛著一絲有溫度的紅。

如果不是高強電流使他的皮膚開裂,池依依萬萬想不到這麽人模人樣的手居然是機器。

也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池依依立刻將他的傷口遮擋起來了。

做完這一係列行動後,她的腦子才重新開始轉動,後知後覺地驚呆了——

臥槽。

臥槽。

怎麽辦,諾布居然是仿生人!

池依依和瑟蕾住了兩個晚上,聽她說了很多關於仿生人的事情,稱它們和人類別無二致,池依依一直把這些事情當成八卦趣事,誰能想到,仿生人竟在她身邊!

也是,連喪屍王都能被星體拉進超夢裏打工,仿生人又算什麽呢?

果然是資本主義主宰的賽博企業。

割起韭菜來竟然人畜不分,物種不限!

池依依並沒有因為諾布的身份感到害怕,畢竟對方是為了保護她免受百萬伏特的傷害,才迫不得已暴露身份的。

就像池依依幫助救她的恕一樣,她也願意幫助諾布…在對方沒有威脅的前提下。

於是池依依反手握住諾布的手,兩人從謊言測試器上離開,藏在桌子底下。

在外人看來,她的動作比起藏匿,更像是少女羞澀。

…真的會氣死人的。

早在諾布將手覆蓋在池依依手背上的時候,對麵三個男嘉賓就對他們投來不滿的目光。三人視線統一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雖然表情都和平日沒什麽區別,可眸光溫度下降了很多。

瑟蕾還捂著胳膊小聲嘀咕了一句:“怎麽那麽冷?”

當然是因為她們承受著無形的眼刀啦。

顧乘宇都快要氣死了,他那環胸的手握了鬆,鬆了握,竭盡全力才沒有衝上去分開他們;恕看著諾布白淨的脖子,哢嚓哢嚓磨著牙,估計是在思考要不要多一個孩子;嚴琰目光淩冽,目標性準確地緊盯情敵,而非依依。

也就是觀眾的注意力都放在諾布和池依依的手上,不然四個前任的事情,早該被發現了。

【天啊!這個摸手和反摸手的動作好自然啊!】

【什麽情況,這兩人才是前任嗎?】

【這樣的話,嘉賓前任配對應該是這樣:全致書和瑟蕾;顧乘宇和安理;池依依和諾布;嚴琰和宮斯絲…天啊,嚴琰和宮斯絲這一對完全看不出來啊!】

【隻有我在意依依說“她隻對一個人心動”嗎?這個心動對象是前任還是新人?】

“心動對象隻有一個?”宮斯絲在諾布牽池依依手的時候,神情已經完全放鬆下來了,但她還是有些偏執地追問:“那這個人是誰?在你身邊嗎?”

“節目規定不是說了嗎,不能問具體的人名。”

安理用沒有情緒的語氣打斷了宮斯絲的追問。

雖然宮斯絲還是有些介懷,但被訓斥後,她隻是飛快看了安理一眼,便沒有繼續追問了。

這場專屬於池依依的真心話修羅場終於結束了。

然而,痛苦是不會消失的,它隻會從一個人的臉上轉移到另一個人、或另一些人的臉上。

池依依是快樂了,可她的前任們,都因為她的回答陷入無限的糾結中。

——池依依隻對一個人心動,那這個人是誰?

嚴琰滿懷疑惑,諾布因為被發現和被保護的兩件事,陷入驚嚇和驚喜的複雜情緒中。

恕那顆慢騰騰、慢騰騰的腦子空轉了好久,才終於想明白:原來他不是池依依的前任,池依依在節目上還有另一個對象。

不過沒關係,他又很快鬆懈下來了,沒有骨頭似的靠在牆上。

一山不能容二虎,孩子們也不會容許兩個媽媽的存在。

大不了啃他一口就是了,恕毫無人道地想著。

對比起另外三位前任的迷茫,顧乘宇的反應非常傲慢,自信認為池依依的心動對象是他。

可自信歸自信,他的眼睛卻不自覺看向和依依約會過的全致書。

目光掃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恕臉上滿腔的懶倦自信,仿佛他和池依依發生過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嗬嗬,拳頭硬了。

顧乘宇的眸光如同寒冰,存在感十足,連對外界不聞不問的恕也能感受到,轉過頭來。

兩人忽然就對視上了。

他們隔著影影綽綽的物件互望,同時沒有挪開視線——這一刻,兩個最強的情敵對上了。一個是強勢且自傲的alpha,一個是生來就寓意著滅世的怪物。

明眼人都看出這兩人有些不對付,不敢打擾隻敢悄悄避開。

隻有池依依看不出來。

她已經累到完全擺爛了。

池依依拖著步子,直接從兩人視線交匯處穿過去,姣好的側顏把兩道目光一波帶走了。

她坦坦然地從修羅場中間走過就算了,偏偏池小廢物累到腦子轉不過來,還要多說一句:“你們的關係可真好。”

顧乘宇恕:???

誰跟他關係好啊?晦氣!

剛剛還在對視的兩人,猛地從對視中抽離,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了。

池依依哪知道,她隻是累到想睡覺,竟然也能避免一場攸關人類性命的戰爭。

她回到房間後沒多久就睡著了。這期間,顧乘宇的精神力、神出鬼沒的恕,徘徊的嚴琰,還有持續轟炸通訊器的諾布都造訪過池依依的房間,在發現池依依陷入熟睡後,全都下意識地放棄深夜找她的想法,還順便把附近噪音源都解決了。

池依依難得度過安詳的一晚。

一夜過去,已經是錄製節目第三天了。

她從**爬起來的時候,竟然感覺這三天過得比她一輩子還要漫長充實。也不知道今天節目組會弄什麽幺蛾子。

肯定不是好事就對了。

池依依洗漱過後,一出房門就碰到諾布了——哪有這麽巧的事情,隻是諾布不需要睡覺,可以一直站在陰影裏等她起床而已。

身為仿生人的他隻需要將體溫調的很低、很低,就能輕易隔斷攝像頭的熱敏感器。

攝像頭沒發現等在這裏一晚的諾布。

它注意到池依依出門了,立刻靠近進行拍攝,諾布卻忽然跳出來,把觀眾都嚇了一跳。

【臥槽諾布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

【N54電視台的設備是不是很差啊,居然沒發現有嘉賓在這裏!】

【沒拍都不知道諾布站在這裏多久了,嗚嗚嗚好甜好好磕,他們不是一對我當場吞光屏!】

諾布懷著忐忑的神情靠近池依依。

“依依,早啊。”

他那雙內部構造和蜻蜓一樣的複眼,飛快打量池依依臉上的表情。

他多怕發現對方臉上害怕、嫌棄的表情啊。

在諾布的麵位裏,仿生物就是最低等的存在。

打個比方的話,大概就是養寵物和養電子寵物的區別吧。

覆蓋全球的核輻射使大量生物滅絕,想要養寵物的人會花高價購買一隻真貓咪、真狗,並對他們付諸大量的愛。

沒有錢的人會購買一隻仿生貓咪、仿生狗,但不會真心對待它們。

不會死亡,還標有保質期的東西,就像家中角落裏,某一件不知從哪買來的廉價裝飾品,即使有一天真的碎裂了,損壞了,人們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他們隻會把仿生物掃進垃圾桶裏,並為需要花錢處理科技垃圾的事情頭疼。

諾布經曆過太多類似的事情了。

他怕在池依依臉上看到嫌棄,來自心上人的排斥,比過去數年經曆的傷害還令他難受。

然而…

沒有。

池依依臉上隻有剛起床的困倦,還有一絲看到他站在門口的意外,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既沒有知道他是仿生人的害怕,也沒有露出排斥非人類生物的嫌惡。

她隻是奇怪地問:“一大早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因為我們今天要約會。”

——昨天池依依猜中了諾布的職業,得到了雙人約會的機會。

“哦。”池依依隨口應了一句,態度和平日沒什麽差別。

可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明明池依依已經看見他最真實的模樣,看見冰冷的鋼筋血管,為什麽還能像對待普通人類一樣對待他?

難道是忘了?

諾布伸手橫在池依依麵前,故意將袖子挽起來,想讓她想起昨天那道傷痕。

可他才剛擼起袖子,露出半截戰損的傷痕,池依依竟然看都不看,一把將他的手拉下來。

她的神情有些嗔怪地說:“刮傷了?怎麽那麽不小心啊。”

一語雙關。

諾布聽懂了,池依依既是說他不好好愛護傷口,又說他怎麽不好好隱瞞秘密,露出馬腳。

“你跟我過來,我看到廁所櫃子裏有醫療箱。”池依依叼著牙刷,將諾布拉進廁所裏,關門的時候還不忘將小蜜蜂攝像頭關在門外。

觀眾們看不到廁所裏的場景,隻能靠想象,描畫他們現在的動作——

【池依依拉過諾布的手,小心翼翼地將繃帶纏在受傷的地方,有些責備地說:“沒有我,你可怎麽辦啊,哪有人像你一樣剛起床就受傷的呀。”】

【諾布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這輩子從沒受到如此善意,卻在前任這裏再次感受到了。少女直白的溫柔和照顧,嗬護這位…呃,保險推銷員。】

【他們本該形同陌路,卻又陰差陽錯再次重逢,這一次,他不會在放手…】

不得不說,他們的想象還挺符合人設。

不同的地方隻有諾布的身份,還有池依依沒有放在明麵上,卻處處彰顯的隱瞞保護之意。

兩人出廁所的時候,諾布的袖子已經挽起來了,白皙有力的胳膊上纏滿了厚厚的繃帶。

都已經纏得那麽嚴實了,池依依還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要換膠布的話就找我。”

“知道了。”諾布握住手腕,隻覺得繃帶底下破損的器件暖呼呼的。

他的感動遠比觀眾的想象多很多、很多…

【要換膠布就找我,沒有人比前任更會換膠布了耶耶!】

【我真的在看前任戀綜嗎,不是素人戀愛實錄嗎???】

【這一對絕對是前任,可惜約會不是心動短信,不會透露雙方是什麽關係…】

心動短信會在收到嘉賓的短信後,用“你的前任發給你”,“你的前任沒有發給你”的自動回複,幫助觀眾區分誰和誰是新人,誰和誰是前任。

可是心動約會不給提示,之前就出現過,一對前任約會,相看兩厭還要強顏歡笑的劇情。

池依依也覺得自己逃過了一劫。

可這是賽博綜藝啊!怎麽會讓話題女主人公那麽好過呢?

果然,在觀眾紛紛感歎約會不給提示的時候,節目廣播應聲而來了——

[第三場約會即將開始,或許,你對你即將約會的對象有足夠得了解嗎?不夠也沒關係,前任聊天室再次開啟了,這次,你可以跟約會對象的前任聊天。]

就是交換前任進行聊天的意思。

之前是兩個前任聊天,池依依一對三,累的半死。

這次是池依依和諾布的前任聊天,諾布和池依依的前任聊天。

可這樣的話,問題來了,他們互為前任啊?!

池依依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互為前任還要怎麽聊天?她眼睜睜看著諾布走進去,心中暗暗祈禱節目組不會不做人,直接開個多人群聊吧。

事實上也差不多了。

諾布也覺得自己是池依依的前任,應該是自己和自己聊天,於是他心態放平地走進去,對著黑色不透風的玻璃牆,問了一句“有人嗎?”

按理說應該不會有回應。

按理說應該是他就是進來虛晃一槍,坐幾分鍾後離開,假裝和前任聊過天了。

可是下一秒,黑色玻璃牆後竟然傳來一句沉穩男聲,說:“你好。”

諾布:???

不是,他是池依依的前任,對麵這位又是誰?!

“你誰啊?”諾布震驚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