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江清,坐立與船樓之上,一陣陣江風從江心吹來,一切煩悶都隨著這陣江風遠去。

船樓的一角,一張四方木桌,二個少年一個女孩分別坐在方桌的三個麵上。每個人都望著桌麵上的飯菜,但卻沒有一個人動筷。

“我看你們二人,到現在還沒有吃飯,還是先吃飯吧。”望著身旁身穿麻衣的女孩,吳嗔愛撫地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少女的臉色雖有不佳卻無法掩飾其麵容的清秀,盡管身穿麻衣卻不失大家風範,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女孩絕非一般人家的孩子。至於那位自稱寧曾的少年,更是給人一種大家子弟才具備的儒雅之氣,這些東西都是與生俱來絕非後天塑造。

“公子……”見到眼前這位與自家兄妹素不相識的董家公子,竟然如此厚待自己兄妹二人。不但施舍重金給自己,更是為妹妹醫病,如今又要再受這一飯之恩,麻衣少年心中感動的無法名狀,本想開口稱謝,但開口後卻發現什麽也說不出來。

“先吃飯,要說什麽吃完再說。我知道你們倆兄妹來曆非凡,你們不願多說我自己不會多問。不過你妹妹的病不像是風寒所致,更像是被人重傷肺腑而成。我之前雖然使丹藥治愈了,你妹妹肺腑上的傷勢,但要知道肺腑乃是人體五髒之一,其傷勢並是那麽輕易能治好。所以等下船後,你這個做哥哥的還需去找下大夫,不然以你妹妹的情況活過二十都難。”雖然吳嗔對倆兄妹的來曆抱著極大興趣,但吳嗔卻不願意強逼他人。畢竟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機會,將一塊魚肚上的肉夾給女孩,吳嗔也開始吃類起來。

一頓飯的時間,三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吃著,除開寧曾給吳嗔添了幾次酒外,這桌飯吃的非常沉悶。但這不表示這一頓飯的時間裏吳嗔沒有思考,通過從這對兄妹吃飯夾菜的神情來看,都像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並且從握筷端碗的動作來看,這樣的訓練絕非尋常人家所能具備。再想起少男女孩之前聽到董家名號時的神情,吳嗔越發覺得這種神情並非害怕,而不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不情願,一種不願意欠下人情的不情願。奈何吳嗔翻遍腦海中已知世家的名單,卻是怎麽也想不起有一戶姓寧的氏族,因此吳嗔對於兄妹的身份越發感到好奇。

這對兄妹到底來自哪裏?在他們身上又發生了什麽?他們又怎麽淪落到賣藝求生的地步?

望見飯已經吃的差不多,吳嗔揮手間便讓船員將碗盤收拾下去,自己則從腰間取出一壺藥酒,再給小女孩到了一小杯後,方才慢慢飲用起來。赤骨酒雖然還沒有到開壇的日子,但經過三蒸三煮後產生的原漿卻是不少,這些原漿的藥性或許及不上純正的赤骨酒,但其中蘊含的藥性確實相當滋補。

“你也來一碗吧,這藥酒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對於五髒還是相當滋補的。”看到坐在一邊正望著自己的寧曾,吳嗔從一旁的碗筷中,取了一個幹淨的小碗給寧曾也倒了一碗。

“公子,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寧曾也不是一般人,從之前在甲板上吳嗔一腳將自己踹飛來看,眼前這位公子絕非一般的王公之後,而是一位身懷武藝的強者。那神奇的丹藥到如今這碗清澈的藥酒,都顯示著眼前公子的不凡。雖然不知這位自稱董家之後的公子,為何要幫助自己兄妹?但寧曾卻看的出這位公子幫助自己絕非有所圖謀,而是真心實意的對自己好。思量一番後寧曾決定不再隱瞞,縱然此事泄露會對自己兄妹的處境造成不利的影響,但為了對得起眼前公子的款待,寧曾還是決定將其說出來。

“要問便問,但凡我知道的問題,我都可以告訴你。”同樣吳嗔對於寧曾兄妹倆也抱有極大的興趣,隻是看到這對兄妹如今的處境後,卻不知從何處開口。

“那就恕我之言,原先我寧家與董家之人頗有往來,但卻從來沒有聽說過董家有董擎這個人,魯莽之處還望公子不見怪。”寧曾在說這話的時候顯得非常緊張,不過隨著話語的結束這份緊張也變成了一種輕鬆。

“我的確不是董擎,董家之中也的確沒有董擎這個人。不過我與董家卻有著不淺的關係,這點卻是不假。不知對於我的回答兩位能否滿意。”在聽了寧曾的話後,吳嗔扣在桌麵上的中指不由的敲打起來,想起之前兩兄妹對於聽到青州府董家名號時所產生的猶豫,在聽到這個答案後吳嗔心中不由了然。

“公子如此坦誠待我兄妹二人,我兄妹兩人自不會隱瞞什麽,不知公子可有興趣聽下我們的故事。”雖然最終眼前這位公子還是沒有將自己真實身份說出來,但寧曾卻是不傻,雖對吳嗔真實身份有所好奇,但寧曾他卻不會問下去。

“願聞其詳。”見到寧家兩兄妹異常平靜的神情,吳嗔知道接下去要說的事,或許就與這對兄妹的來曆有關,對此吳嗔的臉上不由地露出一絲笑容,最起碼到現在這對兄妹不會再對自己設防。

“公子,可知十年前的靖國之變?”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寧曾也就不在猶豫,當即問出了一個讓吳嗔都感到驚訝的問題。

靖國之變,身為這場政治風暴的犧牲品,吳嗔豈能不知道靖國之難。十年之前,整個辰星帝國正處於吳盛元的領導下,衰敗了百年之久的辰星帝國隨著吳盛元的上位而慢慢的興盛起來,這也就是為什麽吳盛元被人稱之為中興之主的緣由。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場前所未有的政治風暴醞釀而生,短短的三個月內,這場政治風暴席卷整個辰星帝國,最終以皇權架空為結局而輝煌收場。當年時逢靖國之戰兩百年整,所以這場政變又名“靖國之變”。

“靖國之變,乃是我辰星帝國建國四百年來最大的一次政治危機,如今又有幾人不知?”靖國之變時,吳嗔雖身處於這場風暴的中心,同樣也是這場政變的犧牲品,但當年吳嗔隻有八歲,因此對其的了解並不多。為了能夠了解當年的真相,吳嗔在出獄之後可是費了少花力氣,但礙於某些人的封鎖,至今也沒有取得絲毫收獲,沒想到今天偶然的幫了一對兄妹,卻將這件塵封多年的事件給翻了出來。

“那公子是否知道,在這場靖國之變中犧牲的家族又有幾家?”望著身旁的吳嗔,說這句話的同時,寧曾眼角不由流露出一份怨毒。

感受到從寧曾眼角流露出的那份怨毒,吳嗔心中不由一震。因為吳嗔清楚的感受到,這份怨毒與自己那份對吳峰的狠一樣,都發自一個人的內心深處,是那種恨不得將仇人千刀萬剮的痛恨,這份狠之深使得兩者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緩和的可能。

“這我倒並不清楚,寧兄你有什麽不如直接說出來,這樣一問一答著實讓人難受。”在感受到那份怨毒的同時,吳嗔知道這對兄妹和自己一樣,都是這場政變的犧牲品。語氣不由變得凝重起來,就連對寧曾的稱呼也變為了寧兄,而非之前那樣直呼其名。

“公子,當年靖國之變以皇權的淪喪為結局,而在這場政變中一共有四大超級世家,十七家大型氏族覆滅。其中四大超級世家分別是易氏,宮氏,狄氏,以及寧氏。說到這裏我想公子也明白了,我和我妹妹的身份。當年如果不是我和妹妹,正隨著家母在董家遊玩,到如今或許已經成為了一堆白骨,這也就是我為什麽說董家沒有董擎這個人的原因。當年政變中死的最冤的是李皇後,那麽死的最冤的家族便是我寧家。我寧家乃是商業世家,自因有著祖先的遺照,我寧家沒有一人從政,能夠發展到與八大超級世家並列的程度,靠的完全是我們寧家自己的打拚,可以說我寧家雖是八大超級世家之一,但也是唯一一個與政治無關的家族。可恨的是當年南王看中了我家的家產,在釋迦的幫助下屢加迫害,最終使得我寧家就此滅族。作為我寧家的獨苗,我兄妹二人一直以來,都受著董家和洪家的救濟。如今聽聞嗔元太子出獄,我與我妹妹這才辭了董家,一路北上希望能到上梁城內投靠嗔元公子。奈何我等年幼不知道江湖險惡,一路北上我和我妹妹先後丟失了銀兩,而我妹妹更是傷在冀州小侯爺手上,無奈之下隻好一路賣藝到此,殊不知家妹病情越發嚴重,方才在這客船上徘徊,希望能夠讚足錢財為家妹治病。”越是說到後麵,寧曾的語氣越顯悲憤,其中有對於這個世道的不滿,更多的是對自己能力的不滿。

“你們說要投靠嗔元太子,那你們知道嗔元太子如今身在何處?還有你們要知道,如今的嗔元太子不過就是一廢棄的皇子,他何德何能為你們兄妹報仇?更重要的是就算這個嗔元太子有雄心有壯誌,你認為他會收下一個病怏怏的女孩,外帶一個連自己妹妹都保護不了的少年?”聽到寧家兄妹的經曆,吳嗔不由一愣。雖感慨寧家兄妹的付出,但吳嗔卻不會因此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為吳嗔還想好好的看看這對兄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這位公子,你雖然幫了我們兄妹,但你卻不能怎麽說。我與妹妹雖然年幼,但也不是吃幹飯的人。我寧曾自小讀書破萬卷,不是我自誇,在這一代我自認無人能夠在文筆上超過我,更重要的是我如今已經是舉人老爺,隻待明年科舉我便可一步登天。到時候我想我可以幫到嗔元太子很多,至於家妹自幼善斷,更是繼承了我寧家經商的天賦,隻待我考上狀元,便可以出錢開家商行有妹妹經營,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有無窮盡的錢財,幫助嗔元太子殿下成勢。至於你說的嗔元太子值不值我們幫助,這更不要多問,作為同齡人自幼的經曆又如此相同,像我一凡夫俗子都敢站出來,嗔元太子堂堂皇室之後難道還沒有這個勇氣嗎?”或許是因為受到吳嗔的刺激,寧曾的回答越發激進。

“說的好!說的非常好!你們都有勇氣站出來報仇,難道我吳嗔就是一個孬種嗎?就衝你寧曾剛才的話,你就有資格輔助我,你們以後就跟著我,不過在此之前你們先給我將身子養好,報仇是一段很長的路,沒有一個康健的身體是無法走道最後的,難道你們願意死在成功之前嗎?”聽到寧曾發自心底深處的呐喊,一股壓抑了十年之久王者之氣也從吳嗔瘦弱的身體裏爆發出來,將寧家兄妹扶起,吳嗔頭也不回便下了船樓。

望著走下船樓的吳嗔,寧家兄妹在短暫的驚愕之後,相互對視了一眼也跟著吳嗔走了下去……

ps:蓄積到這裏結束,複仇之路隨著寧家兄妹的出場而正式拉開,後麵的情節會很快起來,恭請各位看官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