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要是修複了這隻曜變天目盞,即便不成專家,那他在古陶瓷修複界裏,也會名聲鵲起。”
江易鴻坐在那裏,端著茶杯潤了潤有些幹燥的喉嚨,臉上笑容燦爛,
“畢竟,他是全世界唯一一個修複過曜變天目盞的修複師啊!”
他在這邊喜滋滋地想著,其他專家們針對這隻曜變天目盞如何修複的問題,也是討論得愈發熱烈。
“剛剛毛專家說,隻對這隻曜變天目盞的碎片進行拚對粘接修複,我對這個提議有一點不同的看法。”
京城故宮博物院古陶瓷修複專家謝家鬆沉吟了片刻,字斟句酌地說道,
“實際上,隻要對這隻曜變天目盞進行了修複,不管是對現有的碎片進行粘接,還是整體複原性修複,到最後都要進行仿釉處理,否則的話,就隻能進行考古修複,那樣的話,根本就展現不出曜變天目盞的絢麗多彩。”
考古修複,實際上指的就是,把古陶瓷破碎的部分拚接粘牢,將缺少的部分用石膏補上,打磨修型,恢複原樣即可。
而謝家鬆所指的考古修複,比傳統意義上的考古修複還要嚴苛一些,隻是將古陶瓷碎片拚接粘牢,殘缺部位都不用石膏來補全。
而且,在碎片粘接部位,會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見的粘接痕跡,如同將曜變天目盞切割成了一塊一塊,十分影響文物鑒賞。
謝家鬆這麽一說,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事實上,現如今大多數博物館裏展出的古陶瓷文物,如果之前是有殘損的,一般都是采取考古修複,修複痕跡十分明顯。
但曜變天目盞和其它的古陶瓷文物又不一樣,它最獨特的地方,便是釉色上的圓形斑點和斑點周圍隨著光線角度的變化而閃現出的七彩光暈。
如果用考古修複的手法來修複曜變天目盞,根本就體現不出曜變天目盞的驚世之美,更體現不出宋代古陶瓷精湛的燒造技藝。
“可,讓誰來修複呢?”
一直坐在那裏沒怎麽說話的粵省文物局副局長朱峰,這時候略帶遲疑地開口了,
“之前聽各位專家的意思,好像沒有修複師有修複曜變天目盞的經驗。”
說到這裏,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將目光投向了江易鴻,笑道,
“江教授是國內古陶瓷修複第一人,修複曜變天目盞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老江肯定是有這個修複水平的。”
粵省博物館古陶瓷修複專家毛誌飛朝江易鴻笑了笑,繼續說道,“可惜啊,他比我年紀還要大,就怕身體吃不消。”
“不行了,不行了!”
江易鴻見提到了自己,抬起手來擺了擺,歎了口氣,
“一年前開始,我這眼睛就看不清了,那個時候起,我就不修複文物了。不過,提提意見還是可以的。”
“那還有誰有這個能力呢?”
“南海一號”博物館館長何天也是皺了皺眉,這些老專家肯定不是最好的人選,不說他們能不能修複,光是他們這一大把年紀,他都不敢讓他們去操勞,他手指頭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打著,沉聲說道,
“這個事情不能拖了,必須趕緊定下來,盡快開始修複,這拖得越久,這些碎片就損壞得越厲害。”
盡管這些曜變天目盞的碎片已經經過了處理,而且還被保存在了盒子中,但隻要暴露在空氣中沒有修複,這些碎片的損害就會一直持續。
尤其是碎片裂口處的瓷胎,因為沒有釉層的保護,會損壞得更嚴重。
“你們啊,之前我都說了,有一個天才就在這裏,怎麽還忘記了呢?”
鮑海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失笑道,“他是老江的親傳弟子,還是長安古陶瓷修複技藝大比一等獎,那件參賽作品宋代雕塑龍紋罐,都達到了無痕修複的水準。”
“最最重要的,他還有兔毫建盞的修複經驗,難道你們都沒聽說過?”
對於向南,鮑海自從在魔都古陶瓷修複中心見過一次之後,就已經驚為天人了。
他震驚的,不是向南的修複技術,而是他的學習能力。
那個時候,向南學習古陶瓷修複技術才兩個多月的時間,可看他修複那件宋代金毫建盞時的各種手法運用,嫻熟得似乎像是浸**此道二十多年的資深修複師一樣。
再過了一個月,向南就在長安古陶瓷修複技藝大比中,奪得了一等獎。
在聽到自己的學生方文婧告訴自己這件事情之後,鮑海也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這小子,天生就是文物修複師啊。”
他雖然時時刻刻想要超越江易鴻,但那也隻是技術上的較量罷了,對於向南,他更不會有什麽針對的意思,反而有著一種看後輩的欣賞。
如今剛好有這麽一個機會,而向南又恰好合適,他不介意推向南一把,賣一分人情。
“你說的是向南?”
何天還有些茫然,江易鴻和向南剛到“南海一號”博物館的那天,他在羊城開會,所以還沒見到過向南,更不知道向南是江易鴻的學生。
但楊誌寧卻是率先反應了過來,一口叫破,“向南的古陶瓷修複技術是很不錯,這兩個星期的時間裏,他都已經修複四五件古陶瓷了。”
想了想,他忽然說道,“哦,對了,之前剛出水的那隻南宋銀毫建盞,也是由他來修複的,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也不知道修複好了沒有,我打個電話問問。”
眾人一聽,精神紛紛一振,有最近修複的建盞,那是最好不過了,可以看看向南的如今的古陶瓷修複水平,究竟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楊誌寧拿出電話剛撥了幾個號碼,忽然一笑,“算了,我自己去看看好了。”
說著,他就將手機收了起來,急匆匆地出了門。
“向南的古陶瓷修複技術,我是了解的,當初在長安時,我就是專家評審之一,他修複的那件宋代雕塑龍紋罐,確實震驚了一幫老頭子。”
楊誌寧出門之後,京城故宮博物院古陶瓷修複專家謝家鬆也開口了,他看了看江易鴻,忽然一臉奇怪地笑道,
“咦,老江,你怎麽一直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