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配藥的張大夫忍不住說了幾句“說什麽呢,說什麽!我們賺昧良心的錢,就是你們平時吃住還在我們這呢,我們就是倒貼也不及,你們這些王八羔子,雲大夫可是冒著險回來救治你們的,你們非但不感激反而倒打一耙!還有理了,你們。”

蘇大夫為人小心,但到了關鍵時刻也坐不住了“我們就是現在不醫治你們,你們也拿我們幾個沒辦法,流緣這麽大到處有需要治病的病人,現在又是大夫緊缺時期,我們走到哪都是香餑餑,何必來受你們的嫌氣!”

這兩席話過後,眾人都沉默了,兩人說的有道理,可是他們心中有怨氣,積壓久了便沒有地方發泄,如此便順水推舟將箭頭指向了這些大夫。

這晚,雲大夫寫了一封信給紅綢。

信中略提到了流緣的災情,說是不要擔心,他們在那裏一切都好,可紅綢怎麽能不擔心,師傅在信裏雖這麽說,可是金城一帶卻傳出了謠言,普國流緣災情得不到控製,朝廷已經決定封城了。

封城意味這什麽,表示全城無論健康與否所有人都得困死在裏麵,普國為了斷絕病原根本,想出來的下下策。

百裏裘這幾天依舊是吃穿無異,根本沒有為得知流緣要被封城這個消息有絲毫異樣。紅綢卻愁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晚上,家裏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紅綢撐著腦袋苦悶的問“家裏有客人嗎?”

百裏裘笑而不語,拍了拍手,從門外陸陸續續進來了好多個端著飄著熱氣的菜肴。

這些菜看著誘人聞著也有誘人,那吃著便更加誘人了,可惜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品嚐美食。

“怎麽不吃?”百裏裘特地讓人從金城各家酒樓的招牌下買下來,剛剛烹調好就送來了,摸摸山羊胡看紅綢皺緊的眉頭,笑道“是在擔心你師傅吧?”

紅綢咬著筷子不說話。

百裏裘夾了一塊滑溜光亮的五花肉在她盤子裏,指了指“吃啊,你平時不最喜歡吃這些嗎,我可是特地問過你師傅的。”

不出所料,一聽到“師傅”兩字,紅綢的小臉就蹭一下抬起來了“我如何吃得下。”

“你怎麽吃不下?我這是下了血本的菜,你可別給我剩下。”

紅綢翻了個白眼“師父現在在那裏受苦受難,我們卻在這裏山珍海味,說的過去嗎?”

“怎麽說不過去。”扯了塊雞腿肉遞給紅綢“你師父在那裏受苦受難,你就更應該多吃些,你想阿,你們師徒就是一心通用,你這會兒餓肚子你師傅知道了,我就不知道會不會日後找你算賬。”

紅綢嘴上不說但心裏卻想著,要找也是找你算賬。

眼前這些珍饈美味擺著,縱使她有再大的決心也會崩塌,紅綢喝了一口湯,滿意的眯了眯眼“百裏先生,這是哪家酒樓的。”

百裏裘望了紅綢一眼“紅綢丫頭,你這是變臉比翻書還快,剛剛不是下了大決心要和你師父同甘共苦嗎。”

紅綢嚼著嘴裏的米飯,嗬嗬一笑“可你不是說我和師父是一心想通的嗎,我餓了,師父便也會餓,況且師父不在我就得代他多吃些。”

百裏裘斜了一眼“你放寬了心吧,流緣對普國來說不是什麽小地方,況且那裏學醫者濟濟,還怕沒有人找出醫治那瘟疫的辦法?”

紅綢搖搖頭“話不是那麽說,要是師父遇到什麽不測怎麽辦。”

百裏裘盯著這個小丫頭好一會兒,最後隻能歎氣表示那他也沒辦法。

“你師父叫你識字了嗎?”

“教過。”紅綢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教是教過,就是自己從不認真學。

“那有沒有教過一句話,天有不測風雲。”

紅綢略想了一會兒“沒教過,不過我聽別人說過。”

“知道意思嗎?”

“好像就是說,一個人走到路上突然被花盆砸到,就是突如其來的變故時不可預知的。”

“……”百裏裘清了清嗓子“解釋的不錯,你既然知道這話的意思相信也不用我說透了吧。”

“哦。”紅綢道“你是說我師父會遭遇突如其來的變故?”

百裏裘沉了沉氣,沒發作“我與你說不通,明天給你請給先生讓你好好學學。”

紅綢連忙擺手“千萬別,我一看到書我就頭疼,以前師父讓我看醫書我就一個頭兩個大。”

百裏裘聞言大笑“那你當時是怎麽應對的。”

紅綢勾了勾手指,讓百裏裘靠近一些“我就把醫書的書皮包在小書的外麵。”

百裏裘大眼一瞪“你,你,你……”

紅綢自我陶醉道“是不是很聰明。”

“完全和子冉小時候一個模樣。”他喃喃道。

紅綢放下手裏的筷子“吃飽了,我回房了。”

這頭百裏裘還在思憶唐子冉小時候的種種,那頭紅綢已經起身準備走了,百裏裘從記憶力走出來後立刻叫住了紅綢“紅丫頭,我忘了和你說一件事。”

“什麽事。”

“明日你要與我進宮一趟。”

“為何?”她暗想,不會是與她身世有關吧?

百裏裘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遠望她“你想的沒錯,就是與你身世有關,明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不去。”自聶薔那件事後,她便不想再與之前的人扯上關係了,她覺得宮廷太可怕了,百裏裘說聶薔是半年前瘋的,這麽說在半年前她也曾是個心智健全的人,再瞧她現在瘋瘋癲癲的樣子,不難看出一定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如何能把一個人在半年內逼瘋呢,她想不到也不敢想。

她是聶紅綢,可她也是白芷,她是聶薔的妹妹卻也是師父的徒弟,在現在來看,一個是有血緣關係但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姐姐,或許還有父母其他。一個是送了這條命給自己的最疼惜自己的師父。聶薔曾說聶紅綢曾答應要保護她照顧她,可是她現在根本就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加上聶薔又一口否決自己與紅綢那張臉有半分相似,那麽她是聶紅綢的可能性也是有待商榷的。

撇去其他道德,禮孝,她還是更願意做個簡單的白芷,不去理會關於豪門宮廷的種種利益糾紛。

“百裏先生,我想回流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