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過去三天,紅綢都未出過屋門,也不是她不想出門,隻是連連下了幾日雨她也不好出去。到了第四日,連巧月和月霞都耐不住了,巧月倚著月霞的人百無聊賴的說道“小姐,這幾日我們都躲在屋裏看閑書,夫人都催了好幾次讓您出去用食了,您看?”

月霞同意的點點頭,心裏開始有些泛著嘀咕“小姐,過幾日就是廟會了,您是不是得新備幾套衣裳。”小姐衣櫃裏多是些素色衣衫,以往那些紅色裙裝也都舊了,改日廟會也不曉得穿些什麽。

大概是被兩日嘀咕煩了,紅綢皺著眉頭說道“這事,母親自會打理,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巧月跑到紅綢身邊,蹲坐在腳邊又念“小姐,您看今日天氣這麽好,我們是不是該出去逛逛市集。”

紅綢點了點這丫頭的鼻頭“是你自個兒想出去玩吧。”

巧月嘟著嘴兒一臉委屈的說“巧月真是為您著想呢,您都好幾日不出門了,老爺前幾日也說讓您出去散散心別老躲著屋裏呢。”

紅綢微微點點頭,又想了想巧月的話,倒是真的,自從高雲寺那日後自己真是許久沒有出去過了,於是便讓月霞去知會一聲申氏,巧月去準備車馬,自己又看了會兒書。

沒一會兒,巧月和月霞都紛紛回來,說夫人同意了,但讓小姐早點回府,一麵巧月又拉著紅綢說了關於聶媚的事,昨日家裏來了個老醫生,去給聶媚看病了。

紅綢不想也知道,這老醫生去看聶媚是為了什麽。

隻聽巧月說一句,月霞接一句兩人說的繪身繪色的,紅綢點頭附和,聽你們這麽說我還以為是你們親眼看到的。

從坐上馬車後三人就一路的歡聲笑語,到了街上,三人才整了儀容,緩緩地下了車。

巧月吩咐車夫到了未時再來接她們,便攜著紅綢的手到處賞玩。

月霞也不甘示弱,偷偷買了個夜叉麵具躲在巧月後麵嚇她,見巧月連連尖叫,連紅綢也輕笑起來。月霞這招屢試不爽,巧月卻明知是假的還嚇得直哆嗦,紅綢大歎“巧月你是做了虧心事吧。”

到了午時,見太陽越發大了,又覺得肚子餓,巧月就找了家飯館,扶著紅綢進了雅間。

小二一上來,見紅綢打扮不俗料想是個貴客,連連推薦了幾道名貴菜式,哪曉得一一被紅綢否決,最後隻點了幾道清淡的素菜和一道清燉鯽魚湯。

小二撇撇嘴,心想這女子估計也隻是個表麵富貴,便不再殷勤,上菜也隻是三催四喚才上,紅綢倒無所謂,反覺得能多看會兒窗外春景也是不錯,以往出門都急著去買首飾衣衫從未像現在一樣能靜靜地看會兒街道的景致。

大約是過了半個時辰吧,紅綢見飯菜吃的也差不多了,隻鯽魚湯還未給上,便讓巧月去退掉。

巧月去了一會兒,便聽到爭吵聲響,紅綢看了月霞一眼,讓她去看看發生何事。

待月霞回來,才知道巧月和小二吵起來了,紅綢起身跟著月霞一道出去。見巧月正氣的冒煙的同店小二叫囂,兩人身旁還圍著不少的食客,紅綢走了幾步沒能進去,方要開口卻被一個聲音給止住了。

“何事如此喧嘩。”唐若慕站在樓上,沉聲道,不知為何,這人無論做什麽都會給人一種震懾感,他穿著一身青衣,發髻高高豎起,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透過銳利的眼神卻能看出他的些許慍怒。

紅綢心中奇怪唐若慕現下怎會在金城,不是應該在邊疆平反麽,還未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唐若慕已經看到她了“紅綢妹子。”

紅綢緩過神來,朝唐若慕走去“二殿下。”微微屈膝,行了個禮。

“哈哈哈,紅綢見到我盡會行禮了,我倒是新鮮了。”唐若慕笑得豪邁,完全不顧旁側那些人的眼光。

紅綢白了一眼“二殿下的意思是怪紅綢以往不知禮數麽?”她眼神一晃,才想起巧月還在同那小二吵著呢,連忙回頭對月霞說“讓巧月快些回來,光天化日成何體統。”

唐若慕瞥了匆匆過來又匆匆離開的月霞一眼,忙回頭對紅綢說“妹子莫要換我殿下了,我可是真把你當親妹子的。”

紅綢笑笑“若慕哥哥怎的在這。”

唐若慕回道“妹子可有吃飯,今個兒我同幾個朋友在這吃酒,要不同我一道上去看看。”

紅綢搖了搖頭“若慕哥哥認識的人定是些行軍打仗的,紅綢要是去定會被他們笑話。”

也不等唐若慕還要說什麽,看到巧月他們回來的身影紅綢便擺擺手同唐若慕告別了。

“怎的了。”一出飯館,巧月都沒有說話,倒是把紅綢弄得有些奇怪了。

巧月不說話,隻一味的撅著嘴巴,紅綢看向月霞,月霞才輕輕的說道“小姐,巧月姐剛才和那店家小二杠上了。”

“為什麽?”紅綢問。

“還不是為了那鍋鯽魚湯,巧月姐說要退,那小二不肯說是魚都殺好了,巧月姐就惱了就說都等了半個多時辰莫非這殺魚要這麽幹淨,那小二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還了幾句,兩人就那麽吵起來了。”

“哦。”紅綢側過身看巧月,那丫頭竟然欲哭出來了,紅綢沒法子從袖中取出塊帕子遞給巧月連哄帶騙的說著那小二的不是又稱巧月是個女英雄好不容易那丫頭才不哭了。

一一一一一

廟會前日,申氏派蘇紅去雲紡閣取了衣裳給聶薔和紅綢那裏分別送了幾套,後來不知怎的又讓蘇紅去給聶媚也送了兩套。

蘇紅先是去給紅綢和聶薔挑剩下的才送去給聶媚。

聶媚看著眼前兩件粉羅裙衫紫、錦裙子心裏不知有多歡喜,當然她歡喜的並非這幾套衣裙,而是明日就是燈會節,申氏現在將衣衫發給她就表明讓她明日一道出席,聶媚雙目炯炯,她一直以為自己懷孕這麽久唐子冉還沒任何舉動是因為聶延和申氏還未將此事告訴他,而這次燈會就是自己最好的機會,她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但隻要抓住唐子冉那她就是要什麽有什麽了。

而另一邊本就在為穿什麽發愁的聶媚見到申氏派來的衣裳,更是猶豫不決,她身子本就胖,但也不至於有這麽大的肚子,沒料想這幾日胃口一好連本來的衣衫也穿著擠謔。

倒隻有紅綢這邊是格外的安靜,蘇紅鬆衣服來時紅綢還在午歇,蘇紅也不好打擾了,就讓巧月給選了兩件。

等紅綢醒來,看見那兩件豔紅大紫的衣衫是,心裏陡然一落,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這兩件衣裳先擺櫃子裏吧,明日就穿上次去集市上買的那件藍色的。”

起來後,先是漱了漱口,再喝了點茶,才批了件外衫去園子裏看花。

紅綢坐在魚池邊撒了些魚食下去,撐著腦袋看池子裏攢頭促尾錦鯉,這魚都這麽大了,還記得自己買來時還不足孩子的手掌大呢。

紅綢將最後點魚食扔下去,拍了拍手接過巧月遞來的帕子仔細的擦了擦。

本欲去看看申氏,扭頭又想起聶媚,於是讓巧月去準備些點心帶去看聶媚。

巧月走在前頭,才跨到院門卻聽到秋菊在那低低的哭,哭聲中還夾雜著聶媚的罵聲,巧月回頭看紅綢,似是在詢問要不要進去,紅綢不做聲,一直等到裏麵罵聲停止才說道“進去看看。”

方走進房裏,才覺得聶媚的屋子與自己的真不能比較,這麽想著還覺得聶媚有些可憐,屋子收拾的很幹淨,但屋內的裝飾卻格外簡單,隻一幅踏雪尋梅圖,及一張寫著兩句詩的紙絹,同放在茶幾上頭的銅獸耳香爐,再無其他。

見到聶媚時,她有些錯愕,眼前這個蓬頭垢麵的女子真當時那個撫琴舞歌的聶媚麽,相對的聶媚見到她也是露出奇怪的表情,就連扶著聶媚出來的秋菊也是難掩驚訝。

紅綢走上前露出淺淺笑容“三妹怎的不認識我了。”

聶媚冷冷地掃了一眼“姐姐是來看媚兒的?”

巧月上前一步將帶來的點食遞予秋菊,紅綢說“隻是前些日子聽聞妹妹病了,既然妹妹無礙,那我便回去了。”

秋菊收下點心盒子,畏懼的看了聶媚一眼,聶媚不理,隻冷笑道“姐姐走好。”

對於聶媚的冷言冷語紅綢心裏也不是沒有奇怪的,想想往日對自己低眉順眼的樣子,又不覺深思了會兒,她對聶媚是沒有半分姐妹情的,光是那夢中的點點滴滴也直叫她後怕,這樣的女子她是不會深交的,況且,若沒什麽意外聶媚應該會同唐子冉在一起吧。

自聶媚的小宅出來後,主仆二人就徑直去了申氏的屋子,這會兒正是中午時分,按理說母親這會兒子應該在午歇,喚了丫頭進去支會了聲,本也是過來轉轉想母親若正睡著也不去打攪了哪想那丫頭回來之後便回話給紅綢說是夫人這會兒正在梳洗,讓小姐到裏頭等著,待喝了盞茶不會兒,申氏便攜著蘇紅從裏屋款款的出來了,紅綢放下茶杯立馬給申氏行了個禮,攜著申氏的手一道坐在坐榻上頭。

紅綢與申氏相依而坐,別過頭來正和申氏說著話時,雙手卻被申氏輕輕的握住了,一股暖流從手心一直傳到了全身,申氏抬眼仔細打量了下女兒,娥眉淡掃,麵若桃瓣,唇綻櫻顆,隻是這穿戴怎生得寒顫了些,紅綢也是感覺到申氏的打量又見母親略微蹙眉心裏更是不明所以。

直到日過半山紅綢見時候不早便準備回去了,申氏答應了聲又讓紅綢等了一會兒,命身邊的蘇紅到屋子裏去取東西,申氏接過蘇紅遞來的鑲金絨布盒,輕輕的將盒邊的扣環打開,拿出了兩件耀著彩光的飾物出來,紅綢略瞥一眼,一邊是累絲嵌寶紫鳳釵,一邊是琉璃七彩攢花環,看得出神竟未發現申氏正將釵環放在自己發上試看。

也不待紅綢再說什麽,申氏先一步將兩件東西交在了她的手裏,微笑著說“現下正是花好時候,也不知道打扮打扮,這兩樣原是準備等你出嫁時再給的,卻見你髻上無一合適的,明日就是廟會了,你也知道煙國喜興佛道之學,當今瑁帝又是極看重佛學的,明日燈會又下令全民看會,到時候也不隻是我們這些王家子妻,連同太子後妃也是要一同參加的。”

申氏這般說了,紅綢也不好再說什麽,謝過母親後將東西交在了巧月手裏,兩人越走越遠直到出了前院之後,申氏才將那隻鑲金絨布盒放在桌邊,撫額輕歎“這丫頭本就與我不親近,現在更是將我視同陌路了。”

蘇紅安慰道“夫人怎會這麽想呢,小姐現在是長大了。”說話間立即又為申氏奉上了剛剛沏的茶。

申氏搖頭,並不接過茶,隻讓她將茶放在桌上,朝著窗口遙看了會兒,又說“過往時候,就算我將金山玉石送給她,她也不曾和我這麽客氣過,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的竟同我行起禮來了。

蘇紅笑著低頭“夫人從前是因為小姐不拘禮數憂思,現在又開始為小姐知書達理擔憂,這般不是自相矛盾麽。”

申氏剛才還微皺的眉頭被蘇紅這麽一說一笑間也舒緩了許多,瞥了蘇紅一眼,方說道“就你這婢子敢拿我說笑,也不怕哪日掉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