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舍走近幾步,聲音壓得很低:“二姑娘讓奴婢回來求姨娘,求姨娘幫她遞選秀的牌子。”

“什麽?!”陳姨娘驚呼一聲,然後馬上走到門口處望了望,走回來小聲問香舍:“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細細講給我聽。”

香舍就把她在孫惠瑩院子裏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講給了陳姨娘。陳姨娘眉毛一挑,左嘴角一揚:“隻怕是,不簡單才是罷。”

陳姨娘扭著腰肢,坐回到美人榻上,雙腿翹到了美人榻上。“大概是夫人不管二姑娘了罷。”說到這晨,陳姨娘竟然咯咯的笑起來,“好啊,真是好,我就喜歡看著有人與夫人為敵,如果是二姑娘就更好,讓她當日給我難堪,以為夫人是多麽好的一個人,現在怎麽樣?還不是巴巴的求到我這裏來了?哼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姨娘說得是,二姑娘確實是太過份了,就算是姨娘不幫她,也屬正常。”香舍在一旁幫腔。

“哪個說不幫她了?”陳姨娘吹著手指甲,就像是上麵落了塵埃一般。

香舍張了張嘴。

陳姨娘把手伸到眼前,慢慢的伸遠些,看著修得精美的手指甲,“我要讓她長長記性,要讓她記住了——在這府裏,也隻有我會管她。”

“姨娘,那您要怎麽幫她遞牌子啊?”

陳姨娘一記媚眼飄過來,“我們當然不方便遞什麽了,但是,不是還有姨老太爺嘛。”

香舍張大了嘴,她沒想到姨娘的應變能力還是很快的。

陳姨娘把帕子蓋在臉上,悶悶的聲音從帕子裏傳出來。“你去想法子,讓人通知姨老太爺,讓她幫著二姑娘遞牌子。還有,你再悄悄的去二姑娘那裏一次,告訴她,我肯幫她。”

香舍應了聲轉身就要走,陳姨娘卻叫住了香舍:“誰讓你現在就去了?!”

香舍有些愣在當場,陳姨娘把臉上的帕子拿掉,冷笑起來:“我要讓我們的二姑娘先熬上一陣子,我也讓她知道知道心焦的滋味。”說到這裏陳姨娘幸災樂禍的笑起來。

孫惠瑩呆住在椅子上,麵前擺著一本打開的書,但是她的眼睛沒看進書裏的一個字去。

陳姨娘那裏為什麽還沒有消息?陳姨娘到底會不會幫忙?縱然不會幫忙,也該有個口信兒才是啊。想到這裏,孫惠瑩心頭湧起一陣陣悔意。都怪自己當初,非信得那個庶女賈迎春的,結果得罪了陳姨娘,現在倒好,逼得自己全無退路,隻能去求陳姨娘,弄得自己顏麵掃地。

想到這裏,孫惠瑩就恨迎春。你等著,你給我等著!賈迎春!等我進了宮後,看我怎麽治你?!

晚飯時,孫惠瑩沒吃上幾口,兜鈴和雅菊也勸過了,但是孫惠瑩一點胃口也沒有。迎春親自來過,都被孫惠瑩擋在門外。孫惠瑩的聲音尖利而宏亮。“賈迎春,你給我收收你的好心,從此後,我的院子你別踏進來一步!”

迎春立著聽完孫惠瑩說的話,轉身就走了。

孫老太太也打發人來看孫惠瑩,孫惠瑩同樣不見,來人也隻好悻悻而去。

掌燈時分,孫惠瑩徹底絕望了,看來陳姨娘是不會幫自己了。她灰著一張臉,一頭紮在床上,哭了一天的她,淚似乎要幹了,再也沒有半分落下來。而她的心卻一直不停的在落淚。完了,她的皇妃夢徹底破碎了。

忽然小丫頭來報,說香舍姑娘來了。

孫惠瑩猛的從床上坐起來,“快請,你們還愣著做什麽?!”

兜鈴馬上出去親自把香舍帶進來。香舍進來先要給孫惠瑩施禮,但是孫惠瑩卻等不了那麽多了,她急急的問香舍:“陳姨娘怎麽說?”

香舍回道:“姨娘已經打發人安排遞牌子的事了。”

孫惠瑩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又軟倒在床榻旁。她抬眼看向香舍,笑了笑:“還請香舍姑娘回去後多多謝過陳姨娘。”

香舍一笑:“二姑娘說這話也忒外道了,不過,姨娘也說了,此事並不好做,姨娘要多找替姑娘尋尋門路,隻是如果辦不成,也請二姑娘不要見怪,畢竟,這事也不好辦。姨娘並非族人,也不是……”香舍說到這裏,輕輕一笑。

但是孫惠瑩卻明白了,因為陳姨娘是妾,並不能算是孫族裏的人,所以她想遞牌子要費些周折。孫惠瑩馬上道:“姨娘身份不便,卻能挺身來幫我,可見姨娘待我的誠心,不管此事成與不成,我都會感謝姨娘一輩子。”

香舍笑了起來:“看二姑娘說得,哪裏這麽嚴重了。”

香舍辭別了孫惠瑩,孫惠瑩讓兜鈴親自送香舍出了大門。送走了香舍,孫惠瑩像變了一個人,臉上有著淺淺的笑意,話說得也多了起來。

“雅菊,你們可看到沒有?到底是關鍵時刻見真情啊,我真沒想到陳姨娘竟然也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兒,正所謂‘錦上添花易,而雪中送炭難’啊。這樣比下去,當年母親不如真讓陳姨娘做夫人了,”說著,孫惠瑩眼睛望向窗外,臉慢慢的冷下來,“陳姨娘做夫人了,總比現在的夫人強一百倍!”

兜鈴忙勸道:“還請姑娘仔細些。”

“仔細什麽?!”孫惠瑩的嗓門反倒大了起來,“我說得是實話,我也不怕話傳到賈迎春的耳朵裏。賈迎春真該端盆子水好好照照自己,她哪裏比陳姨娘好?人人模樣不如,心心地又是極差的,賈府裏把個最沒本事的庶女嫁給三哥,分明是不把我們孫族放在眼裏!”

孫惠瑩在屋子裏諷刺了迎春一會兒子,累了,坐在榻上。忽然,孫惠瑩覺得這樣讓香舍謝過陳姨娘似乎是太怠慢了陳姨娘。當初迎春說幫她去打通宮裏的關係時,她還去迎春院子裏示好過,而現在就憑著自己讓香舍帶的一句話,略有不妥。

孫惠瑩見天色已晚,沒再說什麽,兜鈴和雅菊服侍孫惠瑩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孫惠瑩吩咐兜鈴和她嫂子,兩個人去祥月樓買了一支碧玉釵子,等兜鈴回來後,孫惠瑩拿著那支釵子去了陳姨娘的院子裏。

陳姨娘熱情的招呼著孫惠瑩。“二姑娘怎麽還親自來了,快快會下來罷。”

孫惠瑩坐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半垂著頭。思量了良久,孫惠瑩才悠悠說道:“陳姨娘能相助,真真令我沒有想到,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了。”

陳姨娘笑得沒有一絲芥蒂的樣子,“二姑娘既然不知道怎樣說,那就不說好了,反正我們都不是外人。”

孫惠瑩臉上更紅,她從兜鈴那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陳姨娘:“這是今兒早上我讓兜鈴去祥月樓買的一支碧玉釵子,雖然不是很值錢,但是我的一番心意,姨娘拿著玩罷。”

陳姨娘驚喜的半接著小盒子,笑得多了分親切:“二姑娘這是做什麽,真真是讓我不知道怎樣好了,我如何能要二姑娘的東西呢,快快拿回去罷。”說著,陳姨娘把盒推回給孫惠瑩。

孫惠瑩見陳姨娘不接盒子,死命的往陳姨娘手上塞:“姨娘快收下罷,如果姨娘不收下,就是怪我從前不懂事了。”

陳姨娘見孫惠瑩這樣說,笑著把盒子交給香舍,轉回頭假意埋怨孫惠瑩:“二姑娘啊,你看看你,真是個細致的人兒啊,以後可不許和我外道了啊。”

孫惠瑩見陳姨娘收下釵子,笑著答應了。

兩個人坐在一處喝起了茶,陳姨娘打發走丫頭們,低聲問孫惠瑩:“二姑娘選秀的事不是定得好好的麽?怎麽中間會出了差錯呢?”

陳姨娘不提此事還好,一提,孫惠瑩馬上斂起了笑,雙眼冒出火來:“還有誰,這府上除了那個庶女外,還會有誰這麽狠毒呢?”於是孫惠瑩就把整件事說給陳姨娘。

陳姨娘聽完孫惠瑩所說,嘖了兩下子舌頭,“嘖嘖,真沒想到夫人竟然是這樣的人呢,枉費了二姑娘的一片癡意了。”

孫惠瑩咬著牙說:“我早就看她不是個好東西,原還以為她改了,沒想到,竟然在後麵給我設了這麽一個大圈套,真真是蛇蠍女人啊!”

陳姨娘假意勸道:“姑娘小聲些,這話若是傳出去,隻怕夫人會對姑娘不利呢。姑娘難道不知道薑姨娘,不就是因為先前兒得罪了夫人,結果怎麽樣,被丟到家廟去了。姑娘啊,那可是家廟啊,是什麽人呆的地方,不消我說姑娘也是明白的。”

孫惠瑩一巴掌就拍在了小幾上了:“我才不怕她呢,有本事她就把我也從這府裏趕到家廟上去!”

陳姨娘見自己煽火煽得差不多了,差開話題和孫惠瑩說起了別的話,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孫惠瑩就告辭了。

迎春的院子裏,司竹挑著簾子進了來,見迎春坐在小炕上看書,司竹走近些,悄悄回道:“夫人,聽婆子說,昨兒香舍去了二姑娘的院子裏兩次。”

迎春沒說話,又翻了一頁的書。司竹繼續說道:“今兒早上兜鈴和她嫂子先出去了一趟,兜鈴回來沒多久,二姑娘就去了陳姨娘的院子裏去了。”

迎春放下書看向司竹,微微一笑,“二姑娘倒是會尋到人,陳姨娘正高興有這樣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