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靈異生活 蟻巢曆險

蟻隊爬下懸崖,撲麵而來是濃濃的白霧。小麥有幾秒鍾的時間害怕這霧裏有毒,但是馬上,他就隻顧著擔心自己會不會從懸崖上掉下去了。

白霧遮蔽著視線,螞蟻們用大顎緊鉗著蛇蛻,在懸崖上如履平地。可是它們鉗住了蛇蛻,卻沒有鉗住蛇蛻裏的人,於是小麥覺得自己一直在往下墜,下意識地緊緊抓住蛇蛻。萬幸這種蛇蛻比之一般蛇蛻不知要堅韌多少倍,跟化纖麻袋差不多,居然一直都沒有破裂。

向下墜的感覺漸漸減輕,直到能感覺到身下螞蟻們的移動,小麥才敢睜開眼睛,手心濕漉漉地冒了一層汗,手指關節因為用力太久,已經有些僵硬了。不過他睜開眼睛之後才發現,他們並不是到了平地,而是進了一個山洞,或者說,是進了一條通道。通道狹窄,小麥躺在螞蟻背上,不時地就能感到有東西碰著他的鼻子和額頭。他不敢動,隻能慢慢地側過頭,讓鼻子少受點苦。

通道狹窄,螞蟻們排成長隊前行,小麥看不見邵靖所在的蛇蛻,不由得有點著急。現在他已經猜到,這通道就應該是螞蟻洞了,隻是不知道螞蟻們把這一批食物要送到哪裏去,是儲存起來,還是直接吃掉?如果是後者的話……

小麥還沒想完,整個身體突然懸了空,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他差點叫了出來,不過幾秒鍾之後,他就重重墜落下來,接著不斷有東西掉在他身上,最後那一下有點重,好在身下不知墊了什麽東西,不平坦但很有彈性,並沒摔疼。

四周很靜,小麥透過蛇蛻半透明的皮觀察一下四周,似乎那些螞蟻已經不在了。他正猶豫要不要爬出去,忽然眼前一黑,身體被拽了起來,邵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可以出來了。”

漸漸幹燥的蛇蛻在收緊,要鑽出來還真不容易。邵靖用小刀割開幾個口子,讓小麥把頭和四肢鑽出來,剩下的蛇蛻仍舊裹在身上:"這東西結實,權當穿個皮甲,總有好處。”

小麥打量四周。這裏像是個大坑,裏麵堆滿了各種昆蟲的殘骸,四周彌漫著一種奇怪的微腥的氣味,像是半腐爛的東西散發出來的。

"這是什麽地方?"坑很深,坑口上麵似乎有很多通道的出入口。

"應該是螞蟻儲備糧食的地方。"邵靖把背包翻出來背好:"走,咱們爬上去。”

"蟻窩都建得像迷宮一樣,我們怎麽出去?”

邵靖蹲□讓他踩著自己的肩膀先爬上去:"我記住路了,一共七個右轉彎,三個下坡,一個上坡。”

小麥不無欽佩:"你可真能想得到。不過……"爬上坑他才發現,四周有十幾個洞口,哪一個是他們進來的?

邵靖把背包扔上來,自己助跑幾步也爬出坑來:"我做了記號。”

小麥立刻發現其中一個洞口有一道很深的劃痕,與其它洞口蟲足留下的痕跡不太一樣:"看見了。不過我記得通道很窄,萬一遇到回來的螞蟻……”

邵靖也沒把握:"隻有按原路出去,否則我們可能就迷路了,萬一碰上兵蟻就麻煩大了。”

小麥點點頭,覺得也隻有這個辦法。不過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沒等他們行動,原來那個通道口裏就傳出沙沙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小麥和邵靖對看一眼,都沒了辦法,隻好先躲進旁邊的一個洞裏。果然片刻之後就有一隊螞蟻從那個洞裏爬出來,將一堆什麽東西扔進了坑裏,然後轉身再沿原路出去。

邵靖不禁皺眉。照這種頻率,不等他們走出蟻窩,就會碰上另一群工蟻了。不過麻煩還沒完呢,另一個洞口又爬出一隊螞蟻來,嘴裏咬著什麽東西,竟然朝著小麥和邵靖藏身的這個洞口爬過來。

"靠!"邵靖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拽起小麥往洞裏退。不知道這隊螞蟻是幹什麽的,難道也是運送食物的工蟻?那為什麽不把食物扔進坑裏去?

螞蟻們在挖出的通道裏走得又穩又快,小麥和邵靖可沒有這個本事。身後的沙沙聲跟追魂似的,兩人得拚命爬才能不被趕上,這時候也顧不上去想前路有些什麽。爬了大約半個小時,兩人都在不透風的蟻洞裏悶得滿頭大汗,前麵豁然開朗,但是一種濃烈的氣味也撲麵而來。爬在前頭的小麥一抬頭就傻眼了,前麵是一個大的土洞,裏頭——裏頭是一堆,一堆怪物……環節形的身體,有些身上還帶著半個卵殼,不停地扭動……

"是幼蟻,這裏是蟻巢裏的保育室。"邵靖從他身後探頭出來看了一眼,反而鬆了口氣,"趕緊,把幼蟻身上沒幹的**往身上抹。”

小麥一陣惡心。幼蟻沒什麽,可是這麽大的幼蟻……要是已經變成了螞蟻的模樣還好些,偏偏現在,它們是蛆的形態……該死的,螞蟻為什麽偏偏要是完全變態呢?

邵靖其實也有心理障礙,誰看了這麽大的一堆……也受不了啊。所以他也隻能把一隻幼蟻身上的卵殼拽下來,把裏頭的粘液往自己和小麥身上抹。他們還沒抹完,那隊螞蟻就進來了,這會小麥才看清楚它們嘴裏咬的像是些蘑菇碎片,一爬進來,就嘴對嘴地去喂幼蟻。

邵靖拽了小麥一把:"往後走。這是些保育蟻,我可不想它們等會來給咱們喂飯。”

小麥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天幸這些保育蟻的數量不夠多,等它們喂完大約一半的幼蟻,食物已經告罄,於是保育蟻們又轉身爬出去,顯然是再去搬食物了。

"走。"邵靖終於舒口氣,"有了這身氣味,咱們至少不會被當成敵人或者食物了。"為防萬一,他還隨手又裝了兩個拳頭大小的未孵化蟻卵,準備等身上的粘液幹了再敲開用。

然而不幸的是,他們迷路了……這次被保育蟻逼出來的行動,邵靖可來不及做記號,於是他們按記憶中爬了半天之後,發現前方不是那個食物坑,而是另一間房間,裏頭堆著些發酵的草葉之類的東西,上麵長滿了白色的菌絲。這是螞蟻種蘑菇的地方……

有許多工蟻在那裏用大顎切碎拖回來的草和樹葉,然後把它們堆在一起。小麥和邵靖一進去就驚動了一隻工蟻,它揮動觸角,靠近過來。

"它想幹嗎?”

"鎮定。"邵靖趴著不動,"我們身上有蟻卵的氣味,它應該不會攻擊。”

工蟻確實沒有攻擊,它用觸角碰了邵靖和小麥幾次之後,就轉過身去又切樹葉去了。邵靖略微有點得意:"怎麽樣?它把我們當成亂跑的幼蟻了。不過我們得小心別碰上保育蟻,否則還會被送回那間保育室去。”

小麥發愁:"就算它們不攻擊咱們,老這樣也不是事啊……"蟻洞雖然四通八達,而且對螞蟻們來說算是極其宏大,可是最高的地方也隻能容他們勉強坐起來,要想通過通道,就要用爬的。照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爬出去啊?而且就算能出去,蠱蟲隻有二十四小時的壽命,他們還能及時找到石室嗎?

"蠱蟲呢?"小麥這時候才想起來他一直忘記了蠱蟲。

"這裏。"邵靖小心地把衣領敞開一點,小麥看見兩隻蠱蟲擠在一起,停在他胸口上。那裏有一道傷疤,是海市的時候被蛟爪抓傷的,剛剛結了痂,因為劇烈的運動又有些扯開了,滲出點血來。

"怎麽樣?"小麥想撕塊布條給他纏上。因為橫肉的死,他對在蠱道裏見血的危險性有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對了,你手上的傷呢?"邵靖跟他講了進入蠱道的方法之後,他就在樹林裏找了幾棵女人給他用過的草嚼碎敷上,但是那種草他也隻是看見過那麽一次,到底找得對不對,他還是心裏有點打鼓。

邵靖搖搖手,把衣領扣上:"沒事。你身上套著蛇蛻,不好弄,出去再包也一樣。而且有這對蠱蟲在,估計那什麽恙蟲也不敢靠近。”

他說得有道理,小麥也隻有服從。兩人又爬了一會兒,雖然沒碰上保育蟻,但也仍舊沒找到原來那個食物坑,反而覺得通道裏的光線越來越暗了。

"怎麽回事?"小麥四處地看。他不知道蟻巢裏的光線是哪兒來的,據他看過的少得可憐的一點昆蟲知識,巢裏應該是有采光口的?

邵靖知道得不比他多:"這時候應該還沒天黑……"但是蟻巢的光線確實是迅速變暗下來,而且各個通道裏的蟲足擦地聲都更響了一些,好像有更多的螞蟻在走動。

"我看不對勁。不管怎麽說,咱們先找個地方藏起來。這麽黑不隆咚的,也找不到出口。”

小麥當然沒意見。黑暗之中的穿行更有些恐怖,四麵都是沙沙聲,誰知道下一刻會不會迎麵跟一隊螞蟻碰上?更不知道他們身上的氣味究竟還管不管用……

蟻穴裏所謂的藏身之處隻能是個洞,在通道的拐彎處,邵靖拿刀子把它挖得深了一些,兩個人塞進去擠成一團,把背包擋在前麵。雖然說其實擋不住什麽,但心理上總覺得安全一點。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可能睡著,小麥小聲說:"你說這些螞蟻會不會也是變異的蠱蟲?”

"不會……"邵靖輕輕蹭著他的臉,嘴唇在他耳朵後麵輕輕摩擦,"蠱蟲必須是彼此吞噬,這些螞蟻並不攻擊活物。”

"哦,對了。"小麥想起女人說的話,"她跟我說進了蠱道活的東西都不能吃,隻能吃蟲子咬過的蘑菇,原來是這個道理。不管吃什麽,都算是在吞噬……”

蟻巢裏完全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四周那些沙沙聲也消失了,變得一片寂靜。小麥有點心慌:"我們能找到出去的路嗎?”

"當然能。"邵靖仍舊專注於他的耳朵。兩個人在樹林裏摸爬滾打了幾天,又在蟻巢裏鑽來鑽去,真是髒得沒個人樣了,總共還能親得下去的地方,隻有耳朵後麵那一小塊皮膚。他也不是想幹什麽,隻是覺得這樣親一親,心裏就安定得多,"實在沒辦法了,我們可以找一隻工蟻跟定了,它總要出去的。”

其實這辦法不錯,至少從理論上來說是如此,當然具體實施起來會是什麽樣子,那就很難說了。小麥想笑一下,但是笑不出來。黑暗和寧靜是催眠劑,他們又這麽累,幾乎是同時的,兩人都睡著了。

他們是被嘈雜聲吵醒的。很熱鬧,蟻巢完全能用熱鬧來形容,到處都是螞蟻爬行的聲音。

"怎麽回事?"小麥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蟻巢已經明亮了,跟他們昨天進來的時候差不多。

"噓——"邵靖先拿出那兩個卵敲破了,把汁液塗在兩人身上,然後才挪開背包,兩人小心地爬出去看。

蟻巢非同一般的熱鬧。昨天蟻巢黑暗的頭一段時間裏他們亂爬一氣,不知怎麽的爬到一條寬闊的通道旁邊了。現在這條通道上擠滿了螞蟻,一些體形巨大,一些又比普通工蟻小,相同的是它們背上都長著四片透明的翅膀。

"啊!"邵靖立刻明白了,"昨天一定下雨了,今天是螞蟻的婚飛。”

螞蟻婚飛,小麥是知道點的。螞蟻的雌雄□是在空中進行的,到時候雌蟻和雄蟻都要飛出巢外,這一般在雨後的上午進行。

"我們跟它們出去!"小麥和邵靖異口同聲。這可能是最好的機會。

"等等!"邵靖忙著把蛛絲繩子扯下來,費力地想拆開。

"幹什麽?”

"編網。"螞蟻會從蟻巢高處起飛,雌蟻這麽大,能網住兩三隻大概就能把咱們帶著安全落地了。

時間很緊。螞蟻的婚飛是有嚴格條件的,錯過了就要再等幾年之久。小麥和邵靖連牙都用上了,總算把蛛絲繩子拆成幾十股,編了一張很拙劣的網。然後他們爬出通道,擠進了婚飛的隊伍當中。

雌蟻的體形比普通工蟻大幾倍,所以它們需要的出口也就特別大。數百隻雌蟻與更多的雄蟻都要通過這條路出去,可想而知有多混亂。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小麥和邵靖才能混了進去。

老實說跟這些差不多有自己半身長的巨大螞蟻擠在一起感覺很不好。有螞蟻覺得不對勁,婚飛的現場怎麽會出現幼蟻?但是時間已經到了,所有的生殖蟻都在往外擠,沒人顧得上來抓這兩隻亂跑的幼蟻,於是小麥和邵靖混在隊伍裏,爬到了出口。

陽光明媚,空氣清新。雌蟻們分成幾批上升,然後雄蟻們追逐。極其浪漫的空中婚禮,但是小麥和邵靖無心欣賞。他們兩個用幾股蛛絲綁在一起,然後在幾隻雌蟻起飛的時候,突然把網張開罩了上去。

總共罩住三隻雌蟻。與其說是罩住,不如說是利用蛛絲的粘性粘住的。三隻雌蟻拍動翅膀,但是被身上的重量墜得直往下掉。蟻巢裏的工蟻這時候發現了不對,但是它們沒有翅膀不能追上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麥和邵靖把不斷拍打翅膀的雌蟻當成了降落傘,在半空中打著旋兒向下落去……

蛛絲網在半空中脫落了,小麥和邵靖突然下墜,雌蟻則終於掙紮出來飛走了。

一連串樹枝折斷的聲音,小麥和邵靖掉在濃密的樹冠上。幸好他們下墜的地方離樹冠也就是七八米高,所以一路壓斷了樹枝之後,兩個人總算止住了往下滾的力量。

"怎麽樣?"邵靖頭暈眼花地拽住一根樹枝,試探著用腳去找個著力點。

小麥比他還糟,是卡在了樹杈上,暫時動彈不得:"還行,總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