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雨村人去雷寨看比賽的想法一樣。
雷寨人也幻想著贏球之後離開雨村時,會有一種“勇闖敵陣”“亂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全身而退”的爽感。
龍小川他們滿足了大家的一切幻想。
比賽一開始就領先,壓著雨村球隊打,其中又不乏換龍利生、多次喂餅投籃這樣的戲耍。
雖然最後的結局有點潦草,但雷寨的男女老少不管那些,能贏就行。
他們這次真是爽歪了!
大家出了雨村就不再憋著了,歡聲笑語回**在雷鳴山西麓的山林裏。
許多人肩扛手提從雨村購買的東西,走路一搖三晃,嘴角咧到耳朵根,看著就像是得勝歸來的獵手和勇士。
杜秋不知道什麽時候混入了人群。
他氣喘籲籲地追上龍在田,一方麵恭喜他們贏了球,另一方麵又說起了今天的意外之喜:“看到薛平河了沒,我跟他聊得很好。他在雨村屬於鴿派,一向主張和你們握手言和。”
說完他又摟住龍小川的肩膀:“小川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你們把石振興給氣跑了,薛平河站上技術台的時候,石朗的臉都氣綠了。我敢打包票,下一屆選舉薛平河一定能取代石振興當上村支書。”
按照他的邏輯,隻要薛平河當上村支書,就很容易同意旅遊公路通道雷寨了,畢竟這是縣裏力主推進的發展規劃,新官上任哪有和上級領導對著幹的道理?
他兜個圈子,最後還是邀功,誇自己這次活動搞得好,沒有這場籃球賽,許多事情都不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龍在田笑得合不攏嘴,豎著大拇指連聲讚美奉承,還說今晚寨子裏要張燈結彩燃起篝火,大家一起舉火把搞個慶祝儀式,要讓杜老板和他帶來的野球手們不醉不歸。
龍小川原本憋著一肚子火,想要和杜秋理論裁判最後判罰問題,見老爹如此安排,也隻好先把事情放到一邊。
他想著等回了雷寨,左右無人的時候再和杜秋討論這個事情。
誰知杜老板沒打算一起山上喝酒吃肉。
人家以車還停在雨村,公司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為由,急匆匆地下山。
臨走前他還叮囑龍在田,要好好款待那五位來當陪練的野球手:“說不定你們雷寨以後還用得著他們。”
這話模棱兩可,龍在田沒往心裏去:“那當然了,他們這三天的陪練讓潘磊、羅高瞻進步多大啊,雷寨人知恩圖報,一定好好待他們!”
杜秋揚手再見,轉身就走了。
龍小川想要追下去又被老爹叫住,安排招待事宜。
杜老板的公司要緊事,其實是回雨村挑撥離間,在這個舉村憤慨的關鍵時刻,為激化村寨矛盾加把柴、添把火。
他在雨村布局了兩顆棋子,薛平河是其中一顆,另一顆是田四海。
田四海好吃懶做打老婆,聲名狼藉遠近聞名。
雨村輸了球,田四海比任何人都要生氣。
誰讓他媳婦的初戀前任是龍在淵呢,每次看到龍在淵在籃球場上大出風頭,他就會打翻醋壇子。
上一回龍在淵投壓哨三分贏下雨村,他氣得回家打了老婆石振玥,半夜被石朗追出二裏地挨了頓打。
他嘴上討饒,心裏卻十分不服氣,自己可是石朗的姑父啊,這孩子怎麽敢向自己掄棍子?這不是尊卑不分以下犯上?
從那以後,這梁子就徹底結下了。
他懷恨在心,總想著找機會打悶棍報仇。
薛平河就是那時候找上他的,給了點小恩惠,許諾了等換屆選舉的時候提名他進村兩委、再不然等杜老板投資籃球公園時包給他點工程幹等空頭支票。
田四海立刻就死心塌地當了薛平河的馬仔。
雷寨人離開村子之後,田四海就找了幾個相熟的牌友、喜歡亂嚼舌頭的村婦挑撥情緒:“咱們雨村四百年來沒輸過雷寨,從未有過今天這樣的奇恥大辱!”
起初是他的獨角戲,先把比賽失利的鍋甩到了石振興父子頭上:“你們注意到了嗎,他父子不和啊,比賽過程中還吵架鬧情緒,輸球的根兒在這呢!”
然後牌友也賣弄見識:“對對對,我們和雷寨差點動手幹起來的時候,石振興哪去了?他怕挨打跑啦,還得是薛主任出麵,才沒讓雷寨人笑話!”
接著是村婦們開口了,她們沒這麽多觀察力,但是會翻舊賬傳謠言啊:“石振興這種縮頭烏龜,撈錢的時候膽子可一點也不小,你看他家籃球館蓋得多氣派,他的錢是哪來的?”
“錢還能是哪來的,從村裏搞的呀!石朗當上籃球隊隊長,放著村裏的露天籃球場不用,天天在他們家的球館裏麵訓練,這訓練費用不名正言順地從村委賬上出?”
“他利用籃球隊掙村裏的錢也就罷了,成績好也行啊,你看看今天打成了什麽樣子,雷寨連龍利生那種不會打球的臭光棍都派上來了,擺明了看不起我們呀,可是呢?我們雨村還沒打過……”
到後麵大家夥七嘴八舌地亂說,已經分不清誰先提議了:“石振興父子倆是雨村的罪人,得讓他們去跪祠堂!”
田四海“走!咱們一起去村委大院,逼他父子倆跪祠堂!”
“啊,真去啊……”
其他人本來是一時口嗨,話趕話說到了這裏,如今下不來台,便都跟在田四海身後。
他們四五個人氣勢洶洶地在大馬路上橫著走,其他村民自然好奇:“誒,幹嘛去?”
“找石振興、石朗討說法,咱輸了球不能就這麽不了了之呀!”
“對對對,算我一個!”
很快這群人就開始四變八,八變十六,十六變三十二的成倍增長……
石振興當時正在辦公室裏等人。
之前賭氣離開球場後,他就徹底不再關注比賽了,完全不了解自己走後發生了什麽。
直到剛才,看到窗外陸續有村民回家,他才喊住一個人問了問結果。
得知雨村籃球隊一分憾負,他再惱火也無計可施,隻能打電話給杜秋探探口風,詢問這籃球公園的投資還有沒有戲。
杜秋很會拿捏人,電話裏客客氣氣:“這項目我現在心裏也沒底啊,建成了沒人來豈不是虧大了?再議吧,再議……啊,你想跟我談談?那行吧,你在辦公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