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辭本來不想來桃花宴的,他既無意娶妻,又不喜公主府內帶著甜味的淺淡無味的桃花釀,但如今都變成了吸引他來的理由。

他一向嗜酒,但酒量很好,下午卻意外的醉了,又被人推下二樓,想必是他那位繼母按耐不住出手了。

她那位繼母雖狠毒有餘,但智謀不足,往日謝景辭隻是冷眼看著她作妖,讓她自食惡果。

這次的方法倒還算快捷有效,現在酒裏下了藥,又買通了人,讓他被推下酒樓,若不是有將軍相護,他不死也得殘。

想到將軍,謝景辭用袖子遮住了臉,他剛剛腦子不清醒,竟然說了那樣的話,實在是......

太棒了!

他的眼睛中流光劃過,聽說將軍剛剛出了皇宮就匆忙來了桃花宴,從這裏就可以看出來,將軍對這種宴會很感興趣,定然也是想找個稱心如意的人的。

他如此表露心意,那便是搶得先機。

隻是可惜剛才的表現有點唐突了,可能把將軍嚇跑了,隻要接下來的日子裏,他收斂一些,讓將軍看到他的優秀的一麵,將軍定會對他有所改觀。

謝景辭正想著,忽然聽到水聲,他往湖裏看去,就看見張翰文費勁地在裏麵撲騰。

他來的時候隻趕上,林照櫻將這人踢下湖裏,抱著林府的兩個姑娘往這邊走。

謝景辭猜測是哪個登徒子調戲了林家的兩位姑娘,將這兩位姑娘推入湖中,所以才被林照櫻懲治踹下來湖裏。

此時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人他也認識,是住在林將軍府的張舉人。

謝景辭與張翰文見過幾麵,對方作詩以婉約浪漫聞名,深得一些才子名伶喜愛,此次會試成績十分不理想。

兩人都因才學出眾在京城名聲大噪,但謝景辭與張翰文的關係卻並不親近。

主要原因是兩人性情相差甚遠。

謝景辭喜好率性而為,飲酒作詩,放浪形骸,他思維異於常人,喜歡他的人說他少年肆意、詩人爛漫,討厭他的人則覺得他行無禮數,舉止荒唐。

張翰文則更沉穩,端方有禮,他作詩常常是斟酌字句,幾日才成,人緣倒是很好,紅顏知己也不少。

兩人的交際圈也不同,與謝景辭交好的多是從小玩到大的官宦子弟,張翰文來京城不到一年,除了附庸風雅的富商願意交好,朋友寒門居多。

謝景辭見到湖中的是張翰文,有些詫異,但並沒有要救助的意思,他隻是借著桃樹隱蔽身形看著張翰文費勁地往岸上爬,將軍自有將軍的道理,他隻需要看著張翰文一會兒不要亂說話就行了。

---

林照櫻抱著兩個妹妹上了馬車,她高七尺有餘,相當於後世的一米七幾,抱著兩個一米五多一點瘦弱小姑娘還算輕鬆。

她做了簡單的溺水急救,讓親信盯住剛剛名叫景辭的人和張翰文莫要胡說,又派人通知了母親,便載著兩人回了府。

將軍府的人見到是大小姐回來了,還沒來得及歡迎,就被通知出去找大夫。

林照櫻雖然將軍府住的時間不長,但她威嚴僅次於林老將軍。

仆人們一聽這話,都以為是林小將軍身體有礙,趕緊去找大夫。

不多時,便有發白須長的老大夫來診斷,林照櫻親自將他迎進去,那位給大夫引路的小廝看見,心說:不愧是林小將軍,受了傷依舊能步履矯健,麵不改色。

林照櫻趕到的及時,林之冉沒有太大的問題,隻是驚懼過度,一時昏過去了。

林之顏情況要更好一些,她一開始還有些昏沉萎靡,緩了會兒眼下已經清醒了,她有心想問問表哥去了哪兒,但看到林照櫻就有些怵,不敢多說什麽。

“好些了嗎?”林照櫻將藥放在桌上,語氣淡淡但也讓她敏感地察覺有一絲溫情。

林之顏趕緊點點頭,她心中忐忑,若不是她與表哥私會被冉姐兒撞見,也不會有她追她趕落入湖中之事。

雖然現在冉姐兒昏過去了,但醒來以後免不了要跟夫人說這件事。

“那就把藥先喝了。”

“多謝阿姐。”林之顏道謝,一口一口的喝著驅寒的中藥,一直到將碗裏的藥都喝完了,才斟酌著開口:“阿姐,之前救我的時候可曾看見......”

“阿顏莫怕,”林照櫻淡淡道,“隻看見一個賊眉鼠眼的登徒子,被我一腳踹下湖去了,我已派人守著,定不會汙你與阿冉二人清白。”

林之顏聽到說有登徒子,有些後怕,但長姐做事一向周全,她眼下隻擔心表哥找不到她和冉姐會擔心。

想讓讓房裏的丫鬟去公主府給表哥帶個話,林之顏表示有些累了打算回自己房裏,林照櫻看了她一眼,點頭派人扶她去休息。

看著林之顏被下人扶著出去了,林照櫻垂眸道:“我看府中下人對三妹多有怠慢,傳我令下去,今日三妹府中丫鬟,都須盡力照顧顏姐兒,若有主子病著還隨意出府的,就不用回來了。”

“是。”

林之冉躺在**閉著雙眼,一雙溫婉秀氣的眉毛緊緊皺著,很不安穩地說著夢話。

林照櫻撫平她的眉毛,看著林之冉蒼白的小臉,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林之冉似有所覺,輕聲囈語:“......阿姐。”

“我在。”

林之冉向她那邊無意識地蹭了蹭。

不多時,將軍夫人就回來了。

她與長公主同歲,因為長年為夫君和長女操心,看起來比長公主更老一些,不過與老將軍身上的肅殺氣不同,將軍夫人常年拜神禮佛,周身染上檀香,慈眉善目。

見到林照櫻,有些匆忙的步伐才減慢了,將軍夫人拉住林照櫻的手,哽咽道:“塞外艱苦,我兒受苦了......”

進了屋裏,看見**的林之冉,她眼眶越發紅了,“我尋了借口與長公主請辭,冉兒和顏兒到底怎麽落水了?”

將軍府人丁凋零,前幾年林照櫻在邊疆還沒做出成績的時候,多少人等著看昔日輝煌的將軍府就此衰敗,她與家中女眷在京城守著家業相依為命,就連阿冉小小的年紀,既要學習女紅書琴,又要學習財賬經營,操持著偌大的家業。

林照櫻道:“我趕到的時候,就看見兩位妹妹在湖中掙紮了,擔心她們的身體,還為來得及徹查,等阿冉醒了,再一一詢問也不遲。”

將軍夫人點點頭,也隻能這樣了。

她與林照櫻許久未見,彼此都有很多話要說,聊了半刻鍾就聽下人來報,說是張表哥回來了。

夫人被這麽一提醒,也想起來林照櫻似乎還未見過這位表哥,她便向林照櫻介紹了一番。

“你今年未回京城,還不知道,咱們府中來了一位遠房的親戚,論輩分你可叫他一聲表哥......”

“他是為進京趕考而來,是個有才學的,不過可惜今年的考試成績不理想,你待會兒到他跟前,記得少提一些這方麵的事情。”

她對這位張翰文其實印象不錯,雖然家境不如將軍府,但品行才學似乎頗有心得。

“噢?那我可要見見這位表哥了。”林照櫻勾唇。

將軍夫人笑道:“是該見見,他與阿冉和阿顏都相處的極好。這孩子生的一表人才,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禮。”

她邊說邊引著林照櫻去前廳看上一眼。

就見張翰文渾身狼狽,濕漉漉地沾著灰塵,臉色青白而猙獰,他見到林照櫻,立馬忍不住脫口而出罵道:“你這賤人......”

話音未落就又被林照櫻一腳踹到茶桌上,身後的杯盤悉數壓碎,連棗木桌都鬆散了一些。

措不及防的一腳的張翰文差點痛死當場。

林照櫻收回腳,轉頭看向已經呆住的母親道:“母親,這種麵醜粗鄙之人就該讓那位表哥好好管教一番,免得丟了將軍府的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