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恩浩搶了你女朋友?”坐在“米萊”飯店,我腦子有點犯糊塗,張口就問身邊的頭發都還沒軟下來的羅勝男。

羅勝男狠狠瞪了我一眼,這時候我才明了——她對我是多麽客氣溫柔,從前那幾句嘲諷和挖苦,那簡直就是我的無上榮光!

“認識地都些什麽人!江恩浩,可惜了個好名字。“

好名字?那剛剛還罵的那麽慘。。。我一口飯前茶幾乎沒噴到對麵一臉“好笑”二字的男生身上。

“額,無論如何,謝謝你,替我報了這一箭之仇。”我放下茶杯,淡淡說道。江恩浩,算是我初戀吧。

事情發生在跟姚卜巫表白無果的半個月後,當時還是我的同桌的江恩浩就在還我的地理課本上夾了張紙條,寫著“我喜歡你”。我當時正處於失戀的低穀,每天看著姚卜巫和林舒語雙進雙出的,心裏特別難受,某天突然覺悟發誓再也不要找自己喜歡人,而是要找一個喜歡自己的,安安分分地過日子,於是,和江恩浩的地下工程就這麽建成了。

三天後,也就是我們約好周六第一次單獨約會的時候,我已經準備好了將自己的初牽(牽手)、初抱(擁抱)送出去了,要是發展順利的話,我甚至考慮了下初吻什麽的,雖然不太確定自己還有沒有那玩意,但是總的一句話就是,當時十六歲的我,覺得這樣子就直接可以走進婚姻殿堂、至死不渝神馬的了。

不幸的是,那天汶川發生了地震。

更不幸的是,我那永遠溫柔的、貼心的,願意為我上刀山下油鍋的同桌撒開他那百米冠軍的腳丫子就跑下樓去了,留下在原地發呆的我。由於我們前一刻還在傳紙條共商未來的藍圖,我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後來,我問他,為什麽跑的那麽快。他說,他媽就他那麽一個兒子,他不能死。

哦,這麽說,因為有小果這麽個弟弟,我就活該被震死咯?

我就這麽被引爆了。

那天過後,江恩浩三天沒來上學,第四天回來上課時候,眼角還餘留著淤青。其實,他身體基礎算是好的,恢複這麽快也算是奇跡了。

隻是從此以後,和他交往三天的我,不知怎麽的就變成了花了他幾百塊錢、為了錢才跟他在一起的拜金女了。

我一口氣把自己的傷心往事說了出來,算是對他們的報答——把我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他們樂樂唄。

我扁著嘴巴等著看他們的反應。

一直笑而不語的林夜楓突然說:“習慣就好。”

哈?我和羅勝男麵麵相覷——這種渣渣男,讓我們習慣就好?

十五秒之後,突然靈光一閃的我和連同羅勝男都放下手中的茶杯,心領神會的笑了。

日本人,地震,習慣就好。

確實,要是林夜楓成為了男朋友,我至少就不會擔心那麽一點點的震感就能把他嚇得丟下我飛跑。隻是,這是哪跟哪啊?

拿人家手軟吃人家嘴軟。事實再一次證明,老祖宗的話總是有道理的。

飽餐一頓之後的我,發現自己對林夜楓的好感值升的不是一點兩點,和日本人的國恨家仇也拋到九霄雲外了。甚至,都原諒他高三了還不遠萬裏轉來給我帶了一大堆的黴運這件事。

我的確比我想象的要大度寬容,也比我想想的要容易收買。

直到聽到放學鈴聲的時候才如夢初醒——今天是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習,說好了陪毛毛逛街的!

兩周不見,毛毛顯更清瘦了許多,卻是更加的清純甜美。我就不明白了,同樣是女生,別人高三都瘦成精了,自己什麽補品都沒吃居然重了十幾斤!看著體重秤上嚇人的數字,我壓根連服裝店都不敢進。

好吧,紅花總要綠葉配,漂亮的女孩總是需要一些炮灰。我哀怨地跟著毛毛穿梭於各式漂亮衣裙之間時,眼睛瞄的卻盡是價碼牌——1999?天,這意味著我得徒步上學1999天。額,也不算久,大概六七個高三。我打了個寒戰。

“阿朵,你說這個好看麽?”

“好看。”腦子裏飛快想起一個人,市一中的奇葩,去年才畢的業,聽說高三複讀了七次,加上本來的那一年,被眾人戲稱“高八戒”。嗬嗬,心裏素質夠硬啊!

“這個呢?”毛毛笑靨如花地轉過頭。

“額,好看。”我苦笑著點頭。其實我想說,價碼牌上的數字更好看。關鍵是,市一中從來不許在學校穿裙子,明明知道除了周末兩天以外都得穿校服,毛毛還是買了這麽多!

“還有這個、這個、這個……”

“……”

我提著n多個袋子走出商場(雖然沒有一個是我的),毛毛跟在後麵,臉上購物時那種熠熠的神采在漸漸褪去。然後,毛毛開始問大爸好,再問大媽好,所有鋪墊做足後,開始問小果好。從吃什麽到睡多久到穿什麽再到有沒有被女的騷擾,萬年不變的固定流程啊。其實我很想說:毛毛,我在六樓,你在一樓,小果在二樓,你比我離他近好不好?

我比較感興趣的是新轉來的帥哥林夜楓。實在急於跟人說我們離奇狗血的經曆啊!這感覺就像謝霆鋒和張柏芝又複合了,我有一大堆的話想說,卻被迫去說總書記出席會議了一樣!要不是手裏的袋子也實在太多沒法配合肢體動作實在影響發揮,我都快跳起來了。

“你不知道,你家夥居然是學柔道的,幸好他聽出了我的聲音,否則我非得去醫院躺幾個月不可……”

我已經說到是黑巷子的那一段,興奮地手舞足蹈。然而,沒有回應。

“……尼瑪,他居然住我對麵啊……詛咒他屋裏鬧鬼,他們全家都鬧鬼……”

還是,沒有回應。某人似乎完全是在自說自話。

我終於忍受不住這樣的尷尬的安靜,轉過頭來。

毛毛呆呆望著天邊漸漸褪去的紅雲,臉色緋紅,晌久才像猛的醒來,說:“阿朵,明天是小果生日呢!”

小果生日?

額……

怎麽說,我此刻的感覺就像是7歲那年站在家樓下被大媽潑了一臉盆的洗腳水,從頭一直冷到腳。又像是9歲那年碰到有人橫穿馬路,出租車司機拚了命踩下急刹車的感覺,那時我忘了綁安全帶,額頭上還留下了個不小的疤。

“阿朵,你說我該送什麽給小果哥哥呢?”

“咳咳……”空氣中有種怪怪的味道,我說不上來。

她叫我阿朵,卻叫我弟弟小果哥哥。

為什麽夏小果永遠都是世界的核心?

我的毛毛,我的毛毛。

晚飯之前,我在書房玩電腦。QQ裏,雨妞的頭像是亮的,我想都沒想就敲了一行字過去:“明天小果生日。”

“恩。所以呢?”對方很快就回了過來。“我可沒錢送禮物啊!”

“我已經存夠錢了。”我翻了個白眼,雖然她知道她看不見。

但對方似乎對她了如指掌。“別翻了,再翻我就把你眼珠子剜下來。”我笑了笑——要不是下自己已經和她聊了半年,她現在應該正在驚恐萬狀地四處尋找傳說中的針孔攝像頭了。

喜歡虛張聲勢故作聰明,總是逗得我樂不可支。這是雨妞的一大好處。

“你這樣都能存夠啊?”對方發了個大大的鬼臉。

“……”

“你知道他的尺碼麽?準備買什麽顏色?”

“……”

“紅色吧!紅色熱情洋氣!看你們家那位老是人家欠他幾百萬似的。”雨妞似乎是見過小果一次,上次視頻的時候……

“……”

我在跟雨妞搶說話這場戰役中又光榮戰死了。

永遠都不需要思考如何才能巧妙的打開話匣子。這是雨妞的第二大好處。對於雨妞來說,沒有什麽比說話更自然的了。而且,她對於自己比我更具殺傷力的冷場特質很是得意。

記得第一次視頻的時候,雨妞坐在電腦麵前,周圍是一望無際的零食,和淹沒在零食汪洋裏的試卷的殘骸。

“我媽又要我補身體又怕我長胖,你說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呢?她買我就負責吃!她卻愁瘦了。”女孩“嘶”一聲打開一袋薯片,“你說這有什麽好愁的,大好年華的,能胖上去還不能瘦下來麽……”我幽怨的看了一圈自己遍尋不著的腰,嘟噥了一句:難說!

從那天開始,就斷斷續續開始了如下一些對話。

“天啊!我跟你說我今天才發現我用了半年的沐浴露居然是舒膚佳抑菌洗手液……”

“早上把牙膏都蹭衣服上了,居然沒發現,搞得我以為我們校草要劈腿了!”

“今天被迫洗碗,為了給他們一個教訓,知道高三學子的辛苦,我決定把洗潔精改為潔廁劑……”

不知不覺,我的嘴角開始上揚。

樓下大媽開始喊飯了。我一邊應著一邊匆匆敲了一行字:“我想,我喜歡上我在廁所遇見的那個男生了。”我把本來預備跟毛毛說的話跟在網上認識才兩個月的雨妞說了。

這句話說的實在藝術。我滿意的“噔噔噔”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