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了夏
楔子
最後一次見姚卜巫,在七點酒吧。姚家的卡宴已經在外邊停了半個小時。
姚卜巫說:“我喜歡你。”然後娓娓道來他這些年來的相思之情。
如果,如他所說,是一見鍾情,那麽,初中,高中,大學——很久,比夏一朵任何一段感情都久。
“為什麽現在才說?”
“夏一朵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的,最花心的女人。”姚卜巫笑笑,沒有回答,隻是輕輕一仰脖子,將桌上一杯白蘭地一飲而盡。“但是,也是我最見過的最專情的女人。”
夏一朵身子一顫。
“因為,你知道,這輩子,你都不可能愛到你最愛的人。”
第一章,夏家有本經
電視裏,芒果台放的新版《神雕俠侶》剛播到郭襄和楊過浪跡江湖的那一段。
我往嘴裏塞了一大把薯片,得意地目送夏小果緩緩離開:想跟我搶遙控器?你還嫩了點!誰叫你比我晚出生三個月?
夏小果看了一眼我周圍散落的枕頭和襪子,眼睛裏的嫌棄太過於明顯:“我說你怎麽越來越像豬頭了呢?原來是豬窩住得越來越久了!”
“嘭”,枕頭從門上彈了回來,正砸在我頭上,疼得我齜牙咧齒。我氣憤不過,跳起來就比劃了一招電視裏楊過剛剛使的“黯然銷魂掌”——哼,“豬窩”又怎麽了?電視就裝在我的“豬窩”裏,想看球賽,沒門!下去陪大媽看京劇去吧你!
“嘭”。幾秒種後,那張臭臉突然又冒了出來,“額…我的杯子…”然後似乎是被我的陣勢嚇到,反應了好幾秒(剛剛背對著,他沒看見),緊接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拿起桌上的馬克杯——走人。這一套。。。動作連貫流暢,意義明顯——寧可去樓下陪大媽大爸他們聽京劇也不屑於與我為伍!
這,這,這......士可殺不可辱啊!
“喂,等下……”當我反應過來,夏小果已經嫌惡地與我相距甚遠,我“蹬蹬蹬”三步作兩步跟著跑下樓來,還未來得及張口,就發現同樣深深看著我的大爸大媽手中的馬克杯停在半空中,緊接著“撲哧”一聲,大媽口中的牛奶噴了大爸一臉。
“我說夏一朵,你這又是什麽造型啊?”大媽嫣然一笑。
我環視下四周,然後看看自己——額,我用床單設計出來的古裝裙子,忘了脫下來。
“又。”夏小果眼角含笑,一語道破天機,施施然走進了書房。
隻是一條床單而已,有這麽好笑麽?誰沒幻想過當演員啊,我沒把自己幻想成偶像劇女豬腳已經很有深度了好不?
“喂。。。”還笑?大媽,小心腰椎鍵盤突出!
隔天清早。
“阿朵,小果,下來吃飯啦!”
“水煮魚,西紅柿炒雞蛋,哇,大媽,今天的夥食好豐盛啊!”大爸一如既往的配合默契。
我紮著個衝天馬尾,對著桌上的食物一頓狼吞虎咽。
“喂喂,笨蛋夏一朵,就不能慢點吃麽?注意點吃相啊,小心嫁不出去,變成老姑娘,別指望我養你。”大媽麵不改色地從我筷子上搶走一塊魚片,然後強行還了我一大把最討厭的青菜,“再說了,照你這麽挑食,準會比阿花還肥……”
“咳咳,阿花……”我猛的噎住——大媽,我跟一隻大花貓,有可比性麽?小果見勢,無比配合地、若無其事地把我碗中的魚肉夾到了自己碗裏。
“話又說回來,阿朵跟阿花似乎不怎麽具有可比性哦。”夏大媽一邊猛往自己碗裏猛夾肉,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終於開竅了,我停下筷子期期艾艾地看著親愛的大媽。
“阿朵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比阿花苗條啊!這是真理。”
天,一起生活了十八年,我怎麽會傻到等著大媽開竅呢?
吃完早餐,準備去學校了,但是……我磨磨蹭蹭的穿著鞋子,哀怨的眼神直接刺穿大爸的報紙……
“哦!”看著大爸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的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喏,這五毛,給你買橡皮擦。額,這一塊,給你坐公交。嗬嗬。”大爸那張老臉一咧,極為順便地買了個萌。
“大爸,”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這年頭哪有五毛錢的橡皮擦啊?再說我坐公交去坐什麽回來啊?”
“啊?這樣啊?那再給你五毛,多了不能給了。反正橡皮擦你可以借安寧的……”
借。。。安寧的?大爸,您是讓我寫著寫著試卷,突然從六樓跑到二樓,從安寧的教室悄悄溜進去拿起她的輕輕橡皮擦擦一下然後再屁顛屁顛地顛回六樓?
大爸,你不會以為我們還在一起上幼兒園吧?
門外,夏小果已經騎上自行車,一眨眼就消失在視線裏。
四肢不協調、十八九歲了都還不會騎車的我,能怎麽辦呢?
我看了看表,七點過一刻,還算早。綠色公交車上的司機莫名其妙地盯著我,不耐煩地說:“你走不走啊?”
我可憐巴巴的看了一眼眼前車窗裏的空位,又看了看投款箱上血一樣顏色的“兩元”,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額,我忘了點東西,你先走吧……”
可憐的司機被我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以為是你們家的私家司機啊。”關了車門揚長而去。我沒有心情安慰他,隻是揮了揮校服的窄口衣袖,眼睛一閉,瀟灑地放他走了。
大爸,你真的應該看看新聞了,全國物價如此飛漲難道你都不知道?
突然,夏小果的自行車停在了我的麵前。一臉鄙夷。
真的是突然,太突兀了,剛剛我還在低頭沮喪來著。小果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呢?他不是應該早到了學校了麽?
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確定他停下來真的不是為了奚落我,而是真的要載我去學校,一屁股坐上去的時候,心裏還“撲通撲通”直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要知道,我雖然是夏小果的姐姐,可是他從來隻做一件事那就是欺負我,像這樣路見不平被他拔刀相助的事情我簡直是想也不敢想,除非是那刀子終究還是要對著我的!否則我就不會因為遲到而被罰掃一周的廁所啦!最驚悚的是,同居十八年,似乎還沒聽說過夏小果的單車後座坐過什麽人啊?傳說他有這方麵的潔癖。大家都知道的,天之驕子什麽的,從來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我完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將是什麽,一向說話霹靂啪啦的,平時也沒少跟他鬥嘴,此刻卻完全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一聲。
“豬,你的數學課本。”毫無預兆地,小果打破了沉默。
“哈?”我反手摸了摸空蕩蕩的書包。
“大媽打電話給我讓我回去拿的,要不然你以為?”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夏一朵,我覺得你廁所還是擦少了。”
好吧,夏小果雖然是我弟弟,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他從小到大都不曾叫我一聲姐姐,一來是隻大他半年他不符,二來是。。。額,某人的行為有時候確實讓人羞於承認是自己姐姐的事實。
但是早已經習慣了的我完全就沒在意這一點,而是被“擦廁所”三個字嚇得臉色蒼白,就好像孫悟空聽見唐僧念咒一樣立馬焉了——隻有親身經曆了一次這樣的煉獄生活,才知道我的痛苦,我到現在還是一想到就想吐呢。小果,對我的軟肋從來都了如指掌。
“你管我!”畢竟論輩分是弟弟,這樣的情況,嘴上當然不能先服軟,否則做姐姐的顏麵何存?
“恩,不管你。”夏小果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那下車吧!”腳上雖然沒停,我卻立即上當了:“別!”要是現在放我下來,那不是遲到定了,這廁所的義務勞動哪裏還逃得掉?夏小果這張臭臉固然可惡,但是,相比起老班滅絕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麵孔,嗬嗬……於是忙打著哈哈換話題:“喂,不是說你的單車不載人麽?我還以為你載不動呢?但是這麽看起來技術不錯啊!”對付夏小果,不能正麵交鋒的時候,最後就采取迂回戰術。
夏小果果然上當,頭也不回地說:“誰說我的車不載人了?難道讓我載別人難道還要我去求他?”
“不會吧?難道沒人問過?”
“恩。”夏小果不喜歡重複問題中原有的詞,但是這次,他說:“沒人。”
我瞬間覺得頭有點暈:傳說中的孤傲清高、對單車後座獨有的潔癖原來是這麽來的?大神的世界,果然不是我們這種小嘍囉所能明白的!隻是了可憐了他那萬千粉絲啊!原來那副不可一世、高不可攀、遠不可及的臭臉是從娘胎裏就帶出來的!這繡球還沒拋呢先就讓他嚇跑了,誰知道人家這些年都在熬著等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呢?
曆史說的沒錯,第一個吃西紅柿的人的確是值得嘉獎的。不過話說會來,不知道把這個情報抖他骨灰級粉絲安寧能撈什麽好處呢?是上次那件綠色的蕾絲裙?還是她阿姨剛從香港帶來的那瓶香奈兒?
不過我轉念一想,算了算了,畢竟一個是臭味相投的死黨,一個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親弟弟,這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缺德事還是少做的好——額,好像成語用錯了——不管了,關鍵是,如果保密工作做的好點話,自己以後就有了個免費的坐騎了啊,或者說,私家車,加免費的司機……嗬嗬,誰叫英明神武的大爸大媽都以為自己兒子有這麽一個怪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