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武和李冠亭的眼睛同時睜大，兩人下意識看了對方一眼，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片刻之後，李冠亭轉頭看著劉宗暉，狀若無意地說：
“這事我倒是聽說了，不過鄭大人一向愛民如子，平價賣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劉宗暉看著李冠亭，嘴角輕輕抽了一下，略帶諷刺地問：
“李兄，鄭大人要是把全城的百姓養起來，那你糧倉裏的那些米就隻能爛掉了。”
三人都是糧商，囤積居奇的手段很熟，劉家囤了不少糧食，李家和王家也不例外。
如今鄭寶多賣一鬥，將來三家人就要少賣一鬥，這可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劉宗暉不相信，李冠亭心裏就一點都不著急。
“劉兄說笑了，就算鄭寶有三頭六臂，他也變不出這麽多糧食。”
李冠亭的臉色變了一下，話語中帶這幾分決然。
雨北城現在至少有十幾萬百姓，鄭寶就算有天大能耐，也不可能讓他們不餓肚子。
“那可不一定，之前咱們還以為官府沒糧了，可現在鄭寶又變出了糧食。”
劉宗暉夾了個丸子放在口中，仔細地嚼著。
“這些糧食，難道不是你們二位賣給鄭大人的？除了兩位，我可不知道雨北城，還有第三位有這樣的手筆。”
王英武的眼神從劉李二人臉上掃過，一句話點到了最重要的問題。
鄭寶的糧食不可能是天上掉下來的，而在雨北城，除了王家，就隻有劉李兩家有這麽多糧食。
“王兄說笑了，鄭大人賣的可都是精米精麵，那米麵我見過，就算是我家最好的精米也比不過。我看是兩位家中有了新的去殼技藝了吧？”
劉宗暉閑聊一般地問王李二人，但眼神中卻沒有一絲鬆懈。
如果這真是他們兩家的技藝，劉宗暉必須想辦法弄過來，不然以後生意沒法做了。
“是誰家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們家的。”
王英武立刻表態，兩人一起盯著這李冠亭，想看看是不是他跟鄭寶有勾結。
“別說我家沒有那般技藝。就算有，又怎麽可能讓鄭寶去賣？我們家自己賺這個錢不是更好？”
李冠亭被兩人盯上後，沒有絲毫慌亂，端起酒杯吱溜一口，不緊不慢地說。
三人互相看看，心中覺得剛才說的話應該都是真的。
畢竟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不可能有人突然間學會這麽好的技藝。
“這麽說，這是鄭大人自己壓箱底的糧食？”
劉宗暉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覺得鄭寶應該是黔驢技窮，不然不可能把精米精麵當普通糧食賣，緩解城中饑荒。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要是從鄭大人手裏，把這些糧食買了...”
王英武的臉上泛起一絲難以抑製的笑容，看著另外兩人。
“到時候，雨北城的米價就是咱們兄弟三人說了算，能賺多少錢，想都不敢想。”
李冠亭瞬間明白另外兩人的意思，同樣笑著接話。
三人以為，這些精米精麵是鄭寶最後的底牌，隻要把這些糧食買空，他們就能操控雨北城的糧價。
“不過如今收糧的速度太慢，我們三家得趕快買空才行。不然等到匈奴撤兵，咱們賺錢的機會可就沒了。”
劉宗暉和另外兩人達成初步默契後，親自給兩人倒酒，試探著問。
“那我們就給府中的下人發銀子，讓他們代我們去買。每人買個一兩百鬥，很快就能將鄭大人的箱子掏空。”
李冠亭的眼睛微微眯起，出了一個看起來簡單，但十分有用的計策。
“要是下人們拿著銀子跑了怎麽辦？”
王英武有些擔心，那些下人都是些沒見過錢的東西，帶著錢跑了就壞事了。
“王兄多慮了，如今外有匈奴，內有宵禁，那些賤骨頭能跑到哪去？”
劉宗暉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但眼神在看向王英武的時候，卻有幾分輕視。
王英武一想也對，立刻答應下來，準備跟另外兩人動手。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吩咐下人們，去做如何？”
三人達成協議後，劉宗暉迫不及待地提議，他實在不想看到，那麽多白花花的精米精麵，被那些賤骨頭用這麽便宜的價格買走。
“好，我們現在就讓管家回去操辦。”
既然有了決定，王英武和李冠亭也不拖拉，立刻叫過管家，囑咐他們回家去辦。
作為今日提議的發起人，劉宗暉更是大方地對管家說：
“給府中所有下人發二十兩銀子，讓他們去鄭大人那裏買糧食，一鬥賞五十文錢，買的越多，賞的越多！”
管家點頭應是，立刻讓人把家裏的銀子取出來，挨個給府裏的下人發。
見到劉宗暉竟然這麽大方，李冠亭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假裝欽佩地說：
“劉兄對下人真是大方，竟然一鬥米就獎五十文。”
原本劉宗暉不想說這麽做的原因，但轉念一想，此時掏空鄭寶才是正事，於是假裝不在意地說：
“李兄忘了，那些精米精麵本來就值這個價。就算給了他們賞錢，我也不虧。”
李冠亭和王英武一聽，也是這個道理，於是立刻讓管家追加賞錢。
見到三家人都動了起來，劉宗暉讓管家把自己養的戲班子叫出來，笑嗬嗬的說：
“李兄，王總，咱們今日一邊聽戲，一邊吃酒。說不準，一會還有位貴人要來。”
李冠亭眼睛一轉，立刻明白，劉宗暉說的是鄭寶。
三大糧商派人去買糧食，鄭寶那點底子撐不了多久。到時候為了保住全城百姓，他就隻能登門來訪，求三人高抬貴手。
想到一縣之尊，得低聲下氣和自己說話，李冠亭心中就忍不住浮現一絲得意，就算是你鄭寶平日再怎麽鐵麵無私，如今還不是得乖乖求自己？
劉宗暉心中大致也是如此，甚至連怎麽刁難鄭寶的辦法都想好了。
唯有王英武，還在琢磨劉宗暉說的哪位貴客是誰。
三人吃了一壺酒，劉府的管家匆匆忙忙跑過來，
“老爺，官府的平價糧漲價了，如今要一百文一鬥！咱們還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