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嶽欣看來,周小紅就是故意打電話給許海凡,想打擾他倆見麵的。
她跟許海凡說,隻要他能在去深圳前,見自己最後一次,把話都說清楚,那自己保證以後都不會再打擾他的生活。
許海凡表示自己要先跟未婚妻商量一下,要是未婚妻同意,那他才會考慮去見嶽欣。
結果周小紅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因為她充分相信許海凡。
但嶽欣不這麽想,她覺得周小紅是故意裝大度,先同意許海凡來見自己,然後又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來催,讓許海凡說不了兩句話就得走,以此來顯示自己的重要性。
嶽欣心中冷笑,可惜這種茶裏茶氣的招數,是她早就玩剩下的。
她這次找許海凡出來,一方麵是不想繼續跟他交惡,在這段緊追不舍的日子裏,她確實覺得許海凡是個不錯的男人,既然暫時拿不下,那就先留個底,存在自己的男友庫裏吧,說不定哪天他跟周小紅感情破裂了,自己還能撿漏,來個彩蛋結局呢。
另一方麵,她也想給周小紅心裏再埋一根刺。別看周小紅現在什麽都無所謂,那是因為他們情到濃時,可以忽略很多細節。但是等以後他們的感情淡了,吵架鬧不愉快時,這些陳年舊賬就會被一一翻出來鞭屍,那根刺也終會長成參天的荊棘。
許海凡依舊隻給嶽欣一杯咖啡的時間,嶽欣就把自己如何認識齊銘,又如何認識周小紅,最終如何認識了他的全過程,都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她深刻剖析了自己在行為和思想上的幼稚,以及對別人造成的傷害,又追根溯源,把她父母不和的家庭情況也告訴了許海凡。
許海凡確實有一瞬間覺得嶽欣是改過自新了,將來跟她化敵為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畢竟願意把傷口剖給別人看,是需要強大的勇氣和決心的。
但當他買單回來,發現嶽欣正在擺弄他遺忘在桌上的手機時,他內心的那一絲憐憫,立刻就**然無存了。
他粗暴地奪過手機,卻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
早期的諾基亞手機隻要長按撥號鍵就能直接解除鎖定,所以要是許海凡沒有恰巧看到剛才那一幕,那無論嶽欣偷偷對他的手機做了什麽手腳,他都是發現不了的。
“你在我手機上幹了什麽?”許海凡生氣地問。
“我什麽都沒幹啊,就是看你這款手機挺好看的,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想到時候也買一個一樣的。”嶽欣委屈地說。
許海凡懶得再聽她的辯解,自顧自把通話記錄和短信信箱又仔細翻了一遍,可仍看不出問題。
他陷入了沉思。
嶽欣為什麽要動我的手機?是想找什麽信息?莫非是想拿到小紅的聯係方式?
不,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沒必要冒著風險來翻我的手機。
那還有什麽可能?
許海凡突然意識到,也許嶽欣是不想讓他看到一些東西,比如周小紅的來電。
想到這裏,許海凡陰沉著臉瞪了嶽欣一眼,然後撥通了周小紅的電話。
可誰知周小紅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應該是沒電了吧,許海凡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翻找許夢真的電話,同時起身對嶽欣說:“單買過了,請你遵守你的諾言,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也不要再聯係我和我的家人,就這樣。”
“喂,夢真,小紅跟你在一起嗎?”
許海凡打著電話,走出了咖啡店。
挫敗感席卷了嶽欣的全身,她忽然覺得很無趣,不想像個小醜似的繼續留在這裏喝完剩下的咖啡了,於是拎起包,大步走了出去。
然而,她一出門就看到許海凡並沒有走遠,正定定地站在路邊聽著電話,似乎被人抽去了魂魄一般。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你確定小紅是讓你去救她?”許海凡在“救”這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臉上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嶽欣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那個女人不會真的出事了吧?有沒有這麽巧啊!
接著,許海凡掛了電話,就匆匆跑到路邊去打車,可這個時間段的的士都是載著客的,根本攔不到空車。
那個年代也沒有網約車,所以許海凡除了站在路邊傻等,別無他法。
“坐我的車吧,我帶你過去。”嶽欣猶豫了一下後,向許海凡建議道。
“不用了,謝謝。”許海凡不為所動,雙眼依舊盯著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
“好了,我承認是我的問題,剛你去買單的時候,周小紅有打電話給你,但被我按掉了,我還刪除了來電記錄,我以為她是故意打電話來打擾我們談話的,我真沒想到她是出事了啊。”
“你能不能別瞎說?她不會有事的!”許海凡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怨怒。
“是是是,我烏鴉嘴,呸呸呸,那你到底坐不坐我的車呀?”
嶽欣見許海凡還是像塊石頭一樣矗立在路邊招著手,心裏一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停車場拽。
“哎呀,都什麽時候了,就別跟我劃清界限了行不行!大不了你當我是的士司機,一會下車把車費結給我就好了!”
許海凡沒有再反駁什麽,身體卻強烈抵抗著嶽欣拖拽的力量。
“鬆手,我自己會走。”
嶽欣趕忙鬆開了手,許海凡麵無表情地先她一步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許海凡到達周小紅和許夢真上課的夜校門口時,許夢真和齊銘已經等在那裏了。
許夢真看到嶽欣,臉瞬間垮了下來。
“你來幹什麽?”
嶽欣又裝出一臉無辜的小白兔模樣,說:“你們打電話的時候,我剛好跟海凡哥哥在一起,他一時又打不到車,我就開車送他過來了,順便也看看有沒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
“你們在一起?你們為什麽會在一起?”許夢真準確地抓到重點,並炸毛了,老媽現在生死未卜,老爸卻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鬼混?
“我去見她,小紅也知道的。”許海凡不想許夢真在這個時候弄錯焦點,因為別的事而耽誤了救周小紅的時間,“現在除了那條短信,還有別的信息嗎?路上我一直在打她的電話,但都是關機。”
許夢真搖了搖頭說:“我之前還打通過,但就是無人接聽,後來關機了,我懷疑是被我打沒電的。夜校老師說,她下午領完證書就走了,姨媽那邊我也問過了,她今天沒有回去過,至於她的朋友……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嗎?”
“據我所知,是沒有了。”齊銘想了想說道。
許海凡也表示讚同,“她從高中起就一直避免跟其他人過多接觸,更別說交朋友了。”
“那夜校同學呢?你不是跟她一起在上課嗎?”齊銘問許夢真。
“就我這個出勤率,連夜校文憑都是讓她去幫我拿的……哦對了,當時班上有幾個男生追她,全被我給擋回去了,他們應該也沒加表姐的聯係方式吧……難道是去那個什麽老師家補課時認識的同學?可也沒聽說她跟誰特別好啊。”
“你別管熟不熟,先把你有聯係方式的夜校同學都問一遍。她今天不是來拿文憑和會計證嗎,說不定有其他人也來拿證,剛好看到過她。”齊銘建議道。
許夢真覺得有道理,掏出手機開始翻找通訊錄,“你別說,我還真加了幾個班上比較帥的男同學。”
齊銘無語地看著她,“所以女同學是一個都不感興趣是吧?”
許夢真打著哈哈,“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意這些細節。哦,找到了找到了,我先去打電話了。”
齊銘偷偷給了許夢真一個白眼,又轉頭問許海凡,“我們能不能直接報警啊?”
許海凡思量著說:“距離小紅給夢真打電話才過去幾個小時,那條短信又說得不清不楚的,恐怕報警了也沒什麽用。”
齊銘歎了口氣,“那咱們先研究個方向出來,我再叫上我那幫兄弟一起來找。”
“齊銘,大恩不言謝。”許海凡真誠地拍了拍齊銘的肩膀。
齊銘笑著說:“客氣啥,都是自己人。”
“咦,這個人看起來好眼熟啊。”
這時,一直在旁邊無所事事的嶽欣指著教師宣傳欄中的一張照片驚訝地說道。
許海凡和齊銘一起走過去看了看,她指的是一位教會計學原理的男教師,也是這所夜校的金牌教師。
“好像……是有點眼熟啊,感覺在哪裏見過。”齊銘摸著下巴,似乎在回憶什麽。
“你經常來夜校找小紅和夢真,覺得他們老師眼熟,也並不稀奇吧。”許海凡對齊銘說。
“不不,不是她們老師的那種眼熟,是……在其他地方見過,對,一定見過。”
“這不就是韓承東嗎?給小紅表姐補課的也是他。”打完了電話的許夢真,走到幾人身後說道。
齊銘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又道:“我說這麽眼熟呢,上次從你們小區把小紅送去醫院的人就是他,對吧?”
“送去醫院?為什麽要送去醫院,小紅怎麽了嗎?”之前周小紅怕許海凡擔心,就沒有把自己被精神病孟軍傷害的事告訴他,因此許海凡乍一聽到小紅曾被人送去醫院,瞬間就緊張了起來。
這次輪到許夢真來幫許海凡糾正焦點了,“嗐,那件事都過去好久了,還是你等見到小紅,自己問她吧。總之,我一直對這個韓承東的感覺不太好,他怎麽就那麽巧,剛好在我們小區碰到了小紅,還救了她呢?”
“你這麽一說,是有點奇怪,我也覺得他這個人的情緒太穩定了,去了醫院,又去警察局,正常人都會覺得有點煩吧,可我從他臉上卻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波動。”齊銘附和道。
怎麽還去了警察局啊?!
許海凡心中的疑惑和焦慮更甚了,但他也明白當下不是糾結過去那件事的好時機,因此隻能暫且按捺下思緒,轉頭問嶽欣道:“你又為什麽覺得他眼熟呢?你認識這間夜校的老師?”
嶽欣撇撇嘴說:“不認識,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夜校這種地方沾一點點邊。”
許夢真翻了個白眼,感覺拳頭硬了。
“我說他眼熟,是因為覺得他跟以前四中的一個老師長得有些像。但那個老師也不姓韓啊……好像是姓……沈。”
沈?!
這個字瞬間激活了許夢真腦海中的某塊記憶,之前姨媽周勝蘭跟她講的那個四中醜聞,男主角不是就姓沈嗎?天下真有這麽巧的事?
許夢真也顧不得對嶽欣的厭惡,盯著她問:“你說的那個姓沈的老師,是不是跟四中有女學生被老師欺負的事有關?”
嶽欣點點頭,有些詫異,“你居然也知道?那件事不是被你們四中封鎖得很嚴密嗎?而且出事的時候你應該才小學,最多剛上初中預備班吧。”
“我也是機緣巧合下聽說的,但我好歹是四中的人,你又不在四中讀書,是怎麽知道的?”許夢真反問。
“因為我爸爸認識四中的校長啊。”嶽欣趾高氣昂地說,“你們學校發生的任何事,都不可能逃過校長的眼睛。你知道女學生被欺負的那件事為什麽能被壓下來?”
“這種醜聞如果傳出去,肯定會影響四中下一年的招生,校方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任憑事情發酵了。”許夢真回答。
“NONONO,你說的隻是一方麵。”嶽欣故作神秘地晃了晃食指,“更重要的原因是,那個姓沈的是你們校長的小舅子,所以你們校長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他出事的。這不,換個名字,戴副眼鏡,就能光明正大地到夜校來教書了。”
嶽欣說著,鄙夷地看了一眼宣傳欄裏韓承東那人模狗樣的照片。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啊?也考慮一下我這個既不在四中讀書,又不認識四中校長的人吧。”齊銘聽得雲裏霧裏。
許夢真就把之前周勝蘭跟她講的八卦,原原本本地對齊銘和許海凡說了一遍,最後又加上了自己對這件事的理解,“所以,那個姓沈的,不但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還改名換姓變成了韓承東,來這家夜校當了老師。我就說總感覺這個人怪怪的,原來是個死變態,專門欺負女學生。”
許海凡和齊銘此時都麵色凝重。
齊銘喃喃道:“這個爛人不會盯上小紅了吧?難道從他救了小紅開始,就一直對小紅心懷不軌?”
“你剛打電話給你們夜校同學,有問到什麽線索嗎?”許海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收集更多信息,以便盡快做出判斷。
許夢真搖頭歎了口氣,“他們要麽今天沒有來夜校,要麽就是來了,但沒有看到小紅。”
這時,許夢真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她剛通過電話的其中一個同學打來的。
“喂……真的嗎?有用,太有用了,感謝感謝!”
許夢真掛上電話,對滿臉期待的許海凡和齊銘說:“好消息是,有人想起來今天他在夜校看到過小紅表姐!”
“那壞消息呢?”齊銘問出了他和許海凡兩人共同的疑問。
“壞消息是,他看到小紅表姐跟韓承東走了,具體去了哪他也不知道,但肯定不在夜校裏。”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無數可怕的念頭在他們腦海裏上躥下跳。
韓承東帶小紅去了哪裏?又會對她做些什麽?小紅打了那麽多電話求助,可沒有一個人去幫她,她現在該有多擔驚受怕?
許夢真是真的慌了,她也沒想到自己老媽竟然會遇上這種凶險的事情,她甚至開始懊惱自己都學會穿越了,怎麽就沒開發出一點其他的超能力呢?比如能千裏眼尋人,或是打架能力爆表,怎麽樣都比現在隻能幹瞪眼的強。
“韓承東每次給他們補課都是在他家裏,對嗎?”終於,許海凡率先開口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
“對,在他家!”許夢真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她暗自掐了大腿一把,想讓自己快速振作起來。
這時,她感覺一隻溫暖的手不知何時攀上了自己的肩膀。
“別怕,有我們呢,小紅也不會有事的。”齊銘站在她的身側,輕聲安慰道。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許夢真好不容易才把盤旋的淚水給壓了回去。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陪眼前這個男人多久,但她真的特別感恩老天能把他帶到自己身邊,讓自己在臨死前還擁有了這麽美好的愛情。
“那我們先去他家看看。”許海凡提議。
“但如果他真的想做什麽壞事,應該不會選擇在自己家吧。”冷靜過後,許夢真的思維總算跟了上來。
“我知道,但不去看一下,肯定也是不能放心的。”
許夢真馬上理解了許海凡的心情,畢竟眼下除了韓承東家,他們也想不出、找不到其他地方,來釋放他們內心的焦灼了。
想一想,快點想一想,還有沒有什麽周小紅提到過,但被她忽略的細節!
許夢真強迫自己一遍遍搜刮大腦中的記憶,突然靈光一現,三個字脫口而出:“奧灶麵!”
“你餓了?”齊銘不明所以。
“不是!”許夢真解釋道,“有一家奧灶麵,小紅補課結束了就喜歡去吃,吃完還會給我打包。她說,那個姓韓的也愛去吃,有時候碰到了,他們就邊吃邊聊。我大概知道那家店的方向,可以去店裏問問老板,看有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