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真的腳在下山噴了點藥之後,竟然就沒啥大礙了。雖然不能劇烈運動,但正常走路還是沒問題的,腫也消了大半。
齊銘直呼她這恢複能力簡直跟《龍珠》裏的孫悟空差不多,莫非剛才根本就沒嚴重到要他背著下山的地步?
許夢真也懶得解釋,背都已經背了,難不成要她再背回來?那兩個人的肢體接觸就無窮無盡了。
“果然。”許夢真壞笑著在齊銘耳邊小聲說。
“果然什麽?”
“你果然是對我有意思,所以才在這兒斤斤計較,想一直跟我不清不楚地糾纏下去,對吧?”
齊銘臉一紅,爭辯道:“你想得美!鬼才想跟你糾纏呢!”
許夢真哈哈大笑,“我懂,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你說不想,其實是很想……”
齊銘捂著耳朵,實在沒有招架之力去聽許夢真這些虎狼之詞,隻能趁著她現在不能跑步,快步離開了她的“殺傷範圍”。
“你別跑啊,咱們再好好聊聊,你的全聚德呢?想賴賬啊!”
看著這一對歡喜冤家打打鬧鬧,周小紅和許海凡在一旁都笑得合不攏嘴。
許夢真猜得沒錯,他們確實是故意在給她和齊銘製造獨處機會。
周小紅把這個想法告訴許海凡時,兩人不謀而合。對於許海凡來說,不可能有比“把情敵變成妹夫”更兩全其美,還不傷一兵一卒的方法了!
所以,不管是上山還是下山,他們都故意躲得遠遠的。一開始兩人還擔心齊銘會不吃這套,可沒想到他被吃得死死的,甚至還主動提出了要背許夢真下山……兩人不禁偷笑,這個計劃的順利程度簡直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既然許夢真可以走路了,那許海凡之前安排的行程也能繼續進行。
經過舉手表決,除了許夢真外,另外三人都同意晚上這頓先不吃全聚德,而是去一站路之外的地安門吃小吃。
齊銘為了暫時跟許夢真劃清界限,直接連自己最愛的麵子都不要了,寧可陪大家去吃路邊攤。
許夢真其實也不是非要吃全聚德,她就是想鬧一鬧齊銘,看他的窘態,這也成了她此次北京之行最大的樂趣。
地安門一帶有很多可以邊走邊吃的小吃,饊子麻花、蜜三刀、涼麵、奶油炸糕……還有許夢真最愛的糖炒栗子。
在未來,地安門十字路口開的那家“秋栗香”就是許夢真的最愛,他們家的糖炒栗子個大皮薄、肉麵甜糯,吃起來十分過癮,去他們家買栗子的人一年四季都要排長隊,所以這次有機會來地安門,許夢真是說什麽都要去買上幾斤解一下饞的。
可沒想到幾人來到許夢真印象中的店鋪地點,卻沒有看到那家“秋栗香”,甚至在北京呆了幾年的許海凡都沒有聽過這個品牌。
許夢真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隻知道“秋栗香”是二十多年的老品牌,但具體是哪一年開起來的,她也不清楚,莫非在2000年確實還沒有這家糖炒栗子?
不管怎麽說,許夢真是注定要敗興而歸了。
為了哄她開心,周小紅提議可以去什刹海劃船,這是許海凡之前爬山時講給她聽的,夜裏的什刹海有一種別樣的美,很值得一去。
此時的什刹海還沒有那麽多酒吧,但仍舊是熱鬧的,行人們來來往往,水邊小店裏的燈光和水中遊船上的燈光交相輝映,灑在每個人的臉上,增加了一種神秘而厚重的色彩。
許夢真果然被什刹海的夜吸引,忘掉了沒吃上糖炒栗子的遺憾,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四個人包了一條用腳蹬的小船,為了保持平衡,隻能一男一女坐在同一頭,否則以許海凡和齊銘的體重,肯定會把周小紅和許夢真坐的那一頭翹起來。
許夢真知道兩個男生都想跟周小紅坐,所以也不客氣,自顧自搶先上船坐在了船頭最好看風景的位置,把剩下的難題丟給他們。
周小紅也不言語,跟著許夢真上船後坐在了她對麵,主動承擔起踩踏板的責任。
接下來就輪到兩個男生做選擇了,齊銘和許海凡對看一眼,都想快人一步上船,但齊銘離船更近,還是以半步的優勢率先登上了船,一屁股坐在了周小紅旁邊。
許海凡微微一笑,並沒有表現出生氣,從容地坐在了許夢真的旁邊。
許夢真看了一眼許海凡,絲毫不感覺意外,然後衝對麵的周小紅和齊銘喊道:“加油蹬啊,動起來動起來!”
船開了,吹著什刹海上的風,看著月明星稀的夜,聽著岸邊酒吧裏傳出的《藍蓮花》,愜意**漾在胸間。
四個人一時都沒有講話,生怕驚擾了這微妙的氛圍。
“咱們做個約定,下一次還四個人一起來劃船吧?”許夢真忽然回頭對幾人說道。
“好啊。”周小紅笑著回答。
“下次,是什麽時候?”齊銘問。
“任何時候,隻要你們想來了,隨時喊我。”許海凡答道。
“明年吧,明年的國慶假期,咱們再一起來。”許夢真說。
“為什麽是明年,不是下個月,或者後年?”齊銘繼續作死。
許夢真卻難得地沒有同他計較,“因為明年這個時候,是咱們在什刹海劃船的一周年紀念,不值得慶祝嗎?”
好有道理!許夢真都被自己折服了,差點以為這是真的理由。
可明年這個時候,她真的還會在這裏嗎?她會不會已經穿越回了2023年,變回那個渾身插滿管子的行屍走肉?
剛來的時候,她覺得回去就回去了,本來她在這裏的每一天都是白賺的。可隨著跟幾人的相處越來越深,她也變得越來越“貪心”。
多一天,再多一天吧,她還沒有參加馬拉鬆比賽,還沒有看到爸爸媽媽修成正果,如今她又多了一個理由——想再多看一眼齊銘。
哪怕他滿心滿眼裝的都是周小紅,哪怕他永遠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實心意,隻要他還能繼續保持這種為愛奮不顧身的執著,許夢真就想繼續看下去。
她想知道他什麽時候放棄,會因為什麽而放棄,麵對既定的結局,他又會經曆多久才能走出陰影……這一切都是十八歲的許夢真那有限的人生經曆中,所不曾遇見的。
她實在太好奇了。
在不婚不育保平安的2023年,她見多了身邊人的悲歡離合、背叛欺騙,差一點就要對愛情失去信任,是齊銘的出現讓她又燃起了對愛情的希望——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人,和這樣的感情啊。
所以,她還不想離開,她定下這個約定就是為了給自己留一個強烈的念想,也許,她還能呆到那個時候看一看結局。
夜遊完了什刹海,按照之前的計劃,周小紅和許海凡就要去天安門廣場徹夜排隊等看第二天早上的升旗了。
周小紅擔心許夢真的腳,想陪她一起回旅店,但許夢真表示自己沒事,反正齊銘已經答應了要陪她回去。
周小紅問齊銘:“你想回嗎?如果你不想回也沒事的,我可以陪她。”
“你陪她,然後我和許海凡去廣場通宵?”齊銘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禁不住一個激靈。
“要不今晚都回去睡覺吧,想看升旗的就明天早點起來,不想看的,就睡晚一點。”
許海凡的建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讚同,於是四人一起回到了六裏橋的旅店裏。
在北京城逛了大半天,哪怕是年輕人也會感到疲倦,周小紅用濕毛巾幫許夢真簡單冷敷了一下腳踝以防腫脹,兩人又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各自睡了,一夜無話。
次日,許海凡和周小紅竟然真的四點就趕到了天安門廣場,觀看了當天盛大的升旗儀式,他們給許夢真和齊銘留了紙條,約他們去坐旅遊大巴的地方見。
許夢真醒來時都日上三竿了,叫醒她的不是齊銘猛烈的敲門聲,而是餓得咕咕叫的肚子。
“我真是佩服你,比我還能睡!趕緊的,再不出發,他們就走了!”齊銘把許夢真連拖帶拽地塞進的士車裏,又塞給她兩個包子一杯豆漿,然後讓司機師傅趕緊開車。
“走了就走了,咱們坐下一趟大巴不就行了。”
“一起出來玩的,怎麽能說分開就分開呢?真是一點集體意識都沒有!”
許夢真看了齊銘一眼,心裏暗想,這就是所謂的代溝吧,雖然我們看起來年紀差不多大,但畢竟我是00後,他是80後啊。
沒想到齊銘又補了一句:“要是跟小紅分開玩,那我這次北京不就白來了嗎?”
好的,看來跟代溝沒關係,隻跟舔狗的戀愛腦有關係。許夢真對齊銘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
好在周小紅和許海凡一直在坐大巴的地方等他們,還提前準備好了去遊玩時四人要吃的幹糧和喝的水。
許夢真一看到兩人拎的大包小包,就下意識一皺眉,脫口而出:“你們怎麽又拎這麽多吃的喝的出來玩啊,累不累,到時候去景點買不就行了嗎?”
周小紅和許海凡被說愣了,都不明白許夢真為什麽會突然發脾氣。
但許海凡還是耐心解釋道:“十三陵和八達嶺長城那邊比較偏遠,不像在這邊買東西方便,如果我們要是在景點買,一瓶水的價格都要比正常貴十倍,太劃不來了,所以去那邊玩,一般都是提前買好水和吃的背過去的。”
許夢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有些失態,臉上不禁微微發燙。
她何嚐不知道省錢這個道理呢,隻是過去每次爸爸媽媽帶她出去玩的時候,都要背一些她根本不喜歡吃的麵包火腿腸來充饑,而別的小孩卻可以在景點買熱騰騰的烤腸,喝各種口味的飲料,讓她十分羨慕。一旦她忍不住發出抗議了,爸爸媽媽的理由永遠都是兩個字——省錢!
省錢,省錢,把那麽多錢省下來幹什麽?
後來許夢真才知道,是為了給她和媽媽治病啊。
但此時的許夢真隻是在為自己情不自禁地代入了他們一家三口出去玩的情景而感到不好意思,原來喜歡帶幹糧的習慣是從他們談戀愛的時候就養成了。
“來來,拎包我們男人來就可以了。”齊銘倒是根本沒聽出什麽弦外之音,樂嗬嗬地接過了周小紅手裏的袋子。
遊十三陵和八達嶺長城都是對體力要求很高的活動,經過一夜休整,許夢真的腳基本沒事了,但還是不方便進行劇烈運動,隻能慢慢行走。
這一天太陽很好,但對爬長城的遊客們來說不太友好,長城上人頭攢動,行進緩慢,拍照都找不到個合適的角度,累了餓了隻能靠在護欄邊喘口氣吃口麵包。
考慮到周小紅的身體情況,人太多容易發生碰撞,導致骨折,所以他們就爬到“不到長城非好漢”的石碑前拍照合了張影,便匆匆下了長城。
坐大巴回市區的路上,由於周小紅和許海凡起得太早,這會兒一泄了勁,困意襲來,就都坐在座位上睡著了。
周小紅靠在許夢真的肩上,睡得昏昏沉沉,許夢真百無聊賴隻能去看窗外打發時間,這時她發現從車窗玻璃的反射中剛好能看到坐在她們後排的齊銘和許海凡。
許海凡也靠在座位上睡得很熟,他的外套原本披在身上,後來滑落到地上,齊銘撿了起來,團成一團,作勢要胡亂扔在許海凡臉上,可他想了想,最終還是輕手輕腳地把衣服展開抖了抖,好好地蓋在了許海凡身上。
看到這一幕,許夢真忍不住笑了,這齊銘還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嘴上說的和做的永遠不一樣。
當晚,他們終於吃上了全聚德,由於明晚他們就要坐火車回上海了,因此這一頓也算是離別前的大餐。
因為是齊銘請客,所以吃飯期間,他一直顯得格外活躍,但不知為何卻始終沒能把氣氛活躍起來,反思了一下後,他發現是因為自己少了許夢真的配合。
以往他和許夢真鬥嘴,就像相聲裏的捧哏和逗哏,你來我往,話絕不會掉地上,周小紅和許海凡也總被他們逗得哈哈大笑。
但今天,許夢真卻似乎興致不高,從頭到尾都隻顧埋頭吃鴨子,看也不看齊銘,更別說接他的話茬了。
“夢真表妹,烤鴨好吃不?”齊銘湊上去問。
許夢真點點頭,不說話。
齊銘驚了,許夢真居然說好吃,按照她的性格,不是應該“雖然但是”說一大堆,再各種挑刺嗎?今天這到底是怎麽了?
周小紅和許海凡也先後對烤鴨表示了稱讚,對齊銘表示了感謝,而齊銘隻是敷衍地點頭回應,竟一點兒都沒有感受到喜悅,也難得的不想跟許海凡一較高下,因為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許夢真是哪根筋不對了,還是說她又想玩什麽新花樣。
可許夢真什麽都沒有玩,隻是平平靜靜地吃完了烤鴨,又平平靜靜地跟大家一起回到了旅店。期間她還是正常地跟周小紅和許海凡講話,也沒有不理齊銘,但齊銘就是覺得不對勁。
齊銘本想拉住許夢真問兩句,可她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一到旅店就直接進了房,把門一關。
齊銘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房間,盤腿坐在**,開始苦思冥想許夢真態度轉變的原因。
見許海凡又在看書,他忍不住問:“書有那麽好看啊?”
許海凡撇撇嘴,“至少比盤腿坐在那裏發呆強。”
“我這不是發呆,是在思考!你不覺得今天晚上許夢真的態度有點奇怪嗎?”
“有嗎?還好吧。”
“太有了!以往我說句什麽,她都要跟我鬥嘴,可從吃飯到剛才,她居然沒有說任何反駁我的話,這裏麵肯定有大問題!”
“什麽大問題?”
“我要是能想到就不會在這兒苦惱了!對了,你有什麽思路嗎?”
“我?我對她還沒有你對她了解吧,我也根本沒看出來她有什麽不對勁,反倒是你……”
“也是,你跟她接觸的確實沒我多……等一下,你說我什麽?”
“我說,不對勁的是你。”
“我怎麽不對勁了?”
許海凡笑而不語,重新拿起書看。
齊銘不幹了,追問道:“你話別說一半啊,我到底怎麽不對勁了?”
“我不知道夢真具體有什麽改變,但明顯你很在意她的這種改變。當一個人能很容易牽動你情緒的時候,你可以想想,這是為什麽……”
許海凡說到這裏,就無論如何也不肯繼續說下去了。
直到睡覺的時候,齊銘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甚至搞得做了一晚上夢,夢裏他看到許夢真的背影,在不停地往前走,任憑他怎麽叫喊,許夢真都沒有回頭。
他就這樣追了一晚上,也沒能得到最終的答案。
第三天的計劃是去許海凡的學校看看,這也是周小紅最期待的行程。
清華大學作為中國頂尖的高等學府之一,一直都吸引著無數人的目光,對於周小紅尤其如此。
雖然她過去一直表現得對學習毫不上心,但並不代表她真的自暴自棄,隻有對未來完全喪失信心的人,才能不痛不癢、沒心沒肺地活著,可她是痛苦的,這痛苦來源於她對現實的不滿,和對美好的向往。
許海凡作為四中為數不多考上清華的學生,一直被學弟學妹們奉為偶像,周小紅也是如此。她沒想到自己後來能跟許海凡恢複聯係,成為知己,但想來清華走一走看一看,卻一直是她的夢想。
清華西門從那時起就已經是網紅打卡點了,周小紅和許夢真一起在“清華園”三個大字下麵合了影。
齊銘對此卻十分不屑,挽手站在一旁,看著兩人各種擺POSE。
“齊銘!”許夢真忽然喊他,搞得他心裏一緊,還有點小興奮。
怎麽樣,總算忍不住要喊我了吧?
“要是你不拍照,麻煩讓讓,我和表姐想拍大全景!”
“我……”齊銘哼了一聲,氣鼓鼓地轉身走到了更遠一點的地方。
而許夢真根本沒理他,繼續跟周小紅一起對著拍照的許海凡笑靨如花。
拿捏了,自己已經被這個女人拿捏了!齊銘終於發現了當中的蹊蹺!
不行,他不能再這樣下去,從現在開始他要努力不去關注任何跟許夢真有關的事情!
殊不知,這也是許夢真對他的態度突然轉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