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誰啊還是,又在那整這些虛頭巴腦的疙瘩湯話,有意思嗎。”就在卓凡二在那煽情的當兒,包間的房門被推開了,一個身高不過一米七左右、麵目清臒的老者走了進來,一進門,就看著卓凡二說道。
看來,這位貌不驚人的老者應該就是石局無疑了。
石局說起話來聲如洪鍾,與那瘦俏的體形完全不相符,那一刻,我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那種質量不咋地、但就是那鈴聲驚天動地的山寨版手機,感覺很滑稽,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卓凡二還以為我是在嘲笑他,臉上一紅,起身一推胖子,借以掩飾自己的窘相:“起來起來,這是主位,是你坐的嗎。”
“不用動,啥主位不主位的,多大的官兒啊,我就煩這個。”石局朝胖子一擺手,不以為然的說道。
胖子也是社會人,當然明白官場上的這些不成文的規矩,趕緊起身讓座,將石局硬推到了主位的椅子上。
“石局 吃點啥,這裏的西旗羔羊肉不錯……”卓凡二看向石局,一臉恭敬地問道。
“你看著點吧,這點兒小事兒還問我。”石局不耐煩地打斷了卓凡二的話,看得出,這石局拿卓凡二真沒當外人,那種感情,應該同黎叔兒與我們之間的那種亦師徒、亦父子的關係類似。
“那,總得喝點兒酒吧,下午就別上班了,反正今天也周五了,嗬嗬”卓凡二笑眯眯地看向石局,繼續問道。
“喝點兒,那就喝點兒,我陪你們兩個喝點兒。”石局用手點點我和胖子,臉上浮現出一絲長者特有的慈祥的微笑。
我和胖子不由自主地點點頭,感覺這石局很有一股氣勢,一種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使你不知不覺就開始按照他的節奏合拍起舞。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火鍋和鮮紅的羊肉片、牛心口等菜肴就上來了。
“哎呀我操,咋又是這個……”我看著那些新鮮的羔羊肉,正口水直流,一抬頭,見服務員拎著四瓶“綠棒子”進來了,頓時開始冒汗。
“咋地,喝不了,那給你換低度的吧。”石局覺察到我的異樣,略顯失望地看向我問道。
“啊,不是,我就是不喜歡喝涼酒。”看得出,這石局是個性情中人,自己能喝,肯定也喜歡喝酒爽快的人,我和胖子既然有心結識他,就不能讓他感到不悅,一想到這些,我硬是咽下了“我不能喝”的話,順嘴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嗬嗬,年紀不大,還挺會保養的,也對,喝涼酒、睡涼炕、花髒錢,早晚都是病,行,那咱們就都把酒燙一燙,喝點兒熱乎的。”
酒燙好了,火鍋也都開了,石局讓卓凡二將四瓶“綠棒子”給我們一人麵前擺了一瓶,一揮手:“手把幺,誰也不許玩賴,開整。”
何為手把幺,這是東北地區酒桌上到的一句術語,就是桌上喝酒的人一人一瓶酒,自己喝自己的,最後驗瓶兒,誰也不許剩酒。
石局喝酒很霸氣,基本上就是端杯就幹,三杯酒下肚,我們身上都開始冒汗了,桌上的氣氛也上來了,尤其是死胖子,居然端著酒杯開始和石局稱兄道弟的,嘮得那叫一個熱絡。
卓凡二見石局跟胖子倆人開始拚酒,便端著酒杯靠近我,瞪著一雙充血的眼睛看向我:“我說,哥們,你們今天到底、看沒看出啥來,說說唄,啊。”
我三杯酒下肚,就感覺地心引力都沒了,整個人隻想往上飄,腦子也有點兒發木,直眉瞪眼地看著卓凡二:“看出啥了,我操,好像是看出來了,啥,媽比的,這JB腦子咋跟不上趟兒了,好像是方位不對,不是不是,是星象不對,對了,你是啥星座的。”
卓凡二徹底被我說蒙圈了,傻笑著看向我:“你他媽說的啥爛糟的,得了,咱哥倆初次喝酒,這杯幹了。”
卓凡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這工夫喝得也有點兒上挺了,誰怕誰啊,也是一揚脖,將杯裏的酒幹了。
這頓飯,我們四個人就顧著喝了,一句正事兒沒談,其實,這也正遂我和胖子的意,因為當著卓凡二的麵,石局真要是問起我們去看守所的所見所聞,我們倆是真不知該從何談起,就算我們如實道來,石局和卓凡二能信嗎。
這頓飯吃了大概有一個半小時,我們四個喝得都有點兒高了,卓凡二手下的那名司機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地來接我們。
我們四個走出火鍋城,鑽進現代轎車裏,卓凡二顯然是已經不勝酒力,上了車就開始靠在後座上哼哼。
見卓凡二的難受樣兒,石局愛徒心切,讓司機先將卓凡二送回家。
敢情卓凡二這小子住在雅克什市的高檔小區旺景園裏,一見旺景園小區裏那些歐式的小高層,胖子嘻嘻哈哈地一拍石局:“大、大哥,你徒弟腐敗了,要不然就他掙的那仨瓜倆棗的,能在這裏買得起樓,哈哈……”
石局從副駕駛的位置上回過頭:“別他媽胡扯,這是二子他爹媽給他買得婚房,這小子不爭氣,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處不上,完犢子玩意兒。”
司機將卓凡二送回家中後,返到車裏,問石局:“石局,送您回去唄。”
石局腦袋往座椅靠背上一仰,說了句:“嗯,回家,對了,你們倆也去我那坐坐,咱們嘮嘮嗑兒,聽見沒。”
我和胖子一怔,這才聽明白石局是在和我們倆說話,胖子獻殷勤,說道:“那啥,您今天也沒少喝,您回去好好休息,我們今天不打擾了,嘿嘿”
“你哪兒那麽多的廢話,咋地,我說話不好使嗎。”石局閉上眼睛,說話的聲音驟然大樂起來。
“嗬嗬,好使,好使,那啥,您別生氣,我們去,我們去還不行嗎。”胖子一見勢頭不對,不敢再裝有眼力見的人,趕緊答應道。
現代轎車七拐八拐,拐進了地處雅克什街邊的那片根森小區裏,這片小區遠離市中心,雖說價格和小區環境遠不及旺景園那樣的黃金住宅區,但卻是鬧中取靜的一個好去處,很適合老年人或腦力勞動者居住休憩。
石局的家住在一棟樓的三層,打發走執意要送石局上三樓的司機,看著現代轎車駛出小區大門,消失在拐角,剛才還直晃悠的石局突然麵色一正,恢複了清醒的神態,表情淡定地看向我和胖子說道:“二位,上樓吧,我有話問你們。”
石局這一前後判若兩人的變化,令我和胖子一時之間都有點兒摸不著頭腦,酒了醒了幾分。
“不是,合著您沒喝多啊,您這是逗我們玩兒呢是吧,嗬嗬”我看向石局,幹笑道。
“這點兒小酒就想把我喝醉,你們太小瞧我了,當年我在喜旗草地插隊的時候,和民兵連的連長胡日根鬥酒,一頓整了二斤,我笑嗬地從胡日根家走了出來,啥都沒耽誤,那小子躺了三天才爬起來,嗬嗬”石局一臉豪邁地看著我和胖子,吹了一會牛皮,旋即掏出鑰匙打開單元防盜門,讓我們先進去,他緊隨其後也進到單元的樓洞裏。
到了石局家,他老伴兒沒在家,但屋子的家居陳設井井有條,纖毫不染,一見女主人就是個幹淨利索的勤快人。
“我老伴兒是醫生,有潔癖,咱們去我書房坐吧,那屋裏可勁造,還安靜。”石局見我和胖子一副站不敢站、坐不敢坐的難受勁兒,嗬嗬一笑,領著我們進到了靠近陽台的一見小屋裏。
屋裏四壁全是書架,上麵的書五花八門,不僅有法律的,還有宗教曆史、占卜星算,五花八門,令人眼花繚亂。
書房靠近窗戶的地方有一張書案,上麵擺放著一台筆記本,還有筆洗硯台之類的文房四寶,看起來既古典又現代,很是和諧。
石局坐到書案後麵,從抽屜裏摸出一盒不帶任何外包裝和商標的粗大雪茄,扔給我和胖子一人一根,自己也點上了一根。
胖子用嘴要掉雪茄的頭兒,點著後吸了一口,齜牙一笑:“石局,這煙是特供的吧,口感嘎嘎地,綿軟不上頭,好煙啊。”
“嗬嗬,酒醒了,不管我叫大哥了。”石局自感很好笑地看著胖子,又摸出個煙鬥,將手裏的雪茄煙揉碎了塞進煙鬥裏,點著並吐出一口灰色的煙霧,而後接著說道:“你個猴崽子,我他娘的都快跟你爸一個歲數了,你管我叫大哥,啥特供煙,別扯淡了,這是我老家的小煙廠給我捎來的亞布力煙卷的雪茄,勁兒大,還不傷嗓子,今兒個算你們倆有口福,嚐嚐吧。”
“石局,我們哥倆都是有啥說啥的粗人,說話喜歡小胡同趕豬,直來直去,不會夾咕,那啥,您讓我們來這裏,不會就是想讓我們抽口煙兒這麽簡單吧,嗬嗬”我知道石局將我和胖子帶到這間好比密室的書房裏,肯定是有話要和我們倆談,遂主動捅破了這層窗戶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