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老海子的叵測居心之後,我是真要瘋了,丹田內灼熱如燒,右臂上火焰生疼,將那老海子的胸腔燒得是滋滋作響,腥臭之氣令人聞之欲嘔。

雖然那老海子是隻粽子,可是,他的靈魄畢竟還是要寄居在那軀殼裏作為掩護,所以,被我右臂的烈焰這麽炙烤,那老海子也是如受酷刑一般,一張鉛灰色的老臉扭曲變形如厲鬼且不說,就連眼眶周圍都因為肌肉的猛烈抽搐而裂開了,並不停地淌出紫黑色的**。

饒是如此,那老海子仍咬著牙狠命地用右肘捶擊我的胸口,而我體內的攝魂珠就像被一根無形的魚線鉤住了一樣,沿著我的胸口不停地往上走,說話之間就要從我的口中噴出來了。

我近乎絕望地拚命攪動右臂,想做最後三分鍾的努力。

老海子的胸腔已經被我的右臂燒得出現了一個大窟窿,我可以清晰地看見在那漆黑破碎的胸膛裏,幾道白色的影子象蛇一樣纏繞住我的右臂,盡管那幾道白色影子被我右臂上的煞氣和火焰灼燒得不停地扭動掙紮,但卻仍舊死死纏住我的右臂不肯放手。

難怪我的右臂陷在老海子的胸腔裏就他媽跟焊死了似的,敢情是被老海子體內的靈魄們跟纏上了,他奶奶個孫子腿的。

可是,即便我發現了右臂被困的症結所在,卻也是於事無補了,因為,在老海子就跟不要錢似的瘋狂肘擊下,那攝魂珠已經蠕動到了我喉嚨的位置。

隻見我就跟個蛤喇似的大張著嘴,就覺著那攝魂珠順著我的喉嚨開始往上翻,眼看就要被我吐出來了,我萬念俱灰地閉上眼睛,不想看到攝魂珠離我而去的那一幕。

突然,老海子沒來由地停止了對我胸口的肘擊,那顆即將從我嘴裏蹦出的攝魂珠在失去了外力的作用後,又重新回落回我了的肚子裏。

與此同時,一陣就像溺水之人死前所發出的倒氣兒一般的“咯咯咯”聲傳入我的耳中,我詫異地睜開眼睛,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兒,這一看,卻著實嚇了我一跳:隻見那方才還狀如瘋虎的老海子此刻正瞪著一雙都要鼓出來了的死魚眼看著我,表情異常驚駭,嘴裏還不停地吐出粘稠的黃綠混雜的粘液。

我的目光緩緩下移,在其喉嚨處,赫然看到了一根油光鋥亮的七寸銅製棺材釘橫貫於喉間,棺材釘的末端恰好從老海子的喉結位置穿出,露出了一個亮晶晶的銳利無比的釘尖兒。

老海子想用手去拽出這根突如其來的奪命棺材釘,但右手試了幾次都未能如願,他的嘴裏再次發出“咯咯咯”的聲音,似乎在表達自己內心的不甘與怨憤。

我的目光越過老海子,看向他的後麵,臉上浮現出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糾結表情,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那是發自肺腑的真心想笑,隻是這幸福來得太突然、太毫無預兆了,我一時之間不太敢相信而已:在那老海子的身後,黎叔兒、胖子、沈涵、老火和一群英姿颯爽的娘子軍們正或一臉壞笑、或悲喜交加、或粉麵含淚、或詫異不解地看著我。

我用力抽回右臂,正想推開那老海子向令我朝思暮想的黎叔兒、胖子、沈涵、老火他們跑去,但又馬上止住了腳步,因為,在經曆了之前的土牆被困的遭遇後,我無法判斷眼前出現的這些令我激動得心都要蹦出來的麵孔究竟是真的,還是又一次的海市蜃樓,或者是死亡陷阱。

見我忽然止步不前,沈涵按耐不住了,一甩頭發就要朝我跑過來,但被黎叔兒製止住了,黎叔兒一搖三晃、得得瑟瑟地走到我跟前,隔著身體正高頻震顫的老海子,慍怒地看向我:“你個小王八犢子,你他媽跟地府犯向啊還是想氣死我啊,咋每回帶你到地府來,你他娘的總得跑丟一回呢,你他奶奶的跑偏有癮是吧,操。”

我掐著指頭數了一下,眼前這個真假難辨的黎叔兒攏共說了五句話,就帶了四句“啷當”(東北方言:指口頭禪,一般多為髒話),分別是他媽的、他娘的、他奶奶的,還有最後的那句最有氣勢的收尾詞,操,沒錯,眼前這個眼神**、表情猥瑣、語言流氓的老燈泡子,就是我一直當成自己最可信賴的父輩的黎叔兒。

“叔兒……”在確定了眼前的這個黎叔兒真的就是黎叔兒之後,我就像被人欺負的小孩終於見到親人了,大嘴一咧,都帶出哭音了。

“行了,你個完蛋貨,你他媽給我燒周年呢,哭哭咧咧的,操。”黎叔兒看似嗔怒地斥噠了我一句,但眼眶也紅了,隨即話音一轉,“沒事兒就好,你呀,純就是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總能趕上狗屎運,嗬嗬”

我一怔,心說叔兒啊,您還長心嗎,我都把自己個給整丟了,還差一點兒把自己個給整沒了,就這還走運呢,您喝了三鹿奶粉勾兌的假酒了吧,要不怎麽滿嘴的胡話呢,我日。

黎叔兒促狹地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心裏肯定是嘀咕他呢,也不解釋,隻是從那身已經沾滿黃土的黑色休閑裝裏摸出幾張五雷油池火符,然後“批次啪嚓”地照著老海子的後背一頓拍,拍完了,二話沒說,掉頭就往後跑。

我還納悶,心想這黎叔兒幾天不見這是咋地了,咋還神神叨叨的了,這是幹啥呢,放二踢腳還是麻雷子啊,咋還躲上了。

我正琢磨,就見一道火光從老海子的後背衝天而起,隨後火勢越燒越旺,就像是汽油桶爆炸一般,“嘭”地一下就將老海子的軀幹變成了一株熊熊燃燒的火把。

我猝不及防,被那凶猛的火勢燎到了頭發和臉部,燒得我是氣不打一處來,我一邊用手撲打腦袋上的藍色火苗,一邊無比悲憤地看著遠處抱著膀子樂不可支的黎叔兒:“我操,叔兒,你、你……”

我真是被氣得無語了,看樣子黎叔兒肯定是在知道會有這種後果,所以他先跟個箭都射不著的兔子似的溜了,卻不提醒我也避避火,有他這麽辦事兒的嗎,啊,合著看誰掉井裏了都撿樂兒是怎麽的。

我生氣啊,正想拔腿往退幾步避開火勢,不想黎叔兒卻喊上了:“你個小犢子幹啥去。”

我這個氣呃,就沒好氣兒地賭氣回答道:“我找地方自焚去,省得礙您眼,行不。”

“操,你他媽別跟我扯犢子,撒愣地給我撐住,那老王八頭的不化骨馬上就該露頭兒了,你要是這時候敢給我掉鏈子,我他媽就把你留在這兒天天陪我鬥地主你信不信,啊。”黎叔兒見我要溜,當時就激了,急赤白臉地對我是一頓暴罵。

我被黎叔兒給罵糊塗了,真就沒敢動地方,不過,聽黎叔兒的話音,他不讓我動,好想是跟老海子體內的不化骨有關係,因為我知道黎叔兒的毛病,什麽事兒要是不占到點兒便宜,那就跟吃餃子不蘸醬油似的,老不得勁兒了,看樣子,黎叔兒是有意想讓我從老海子那兒弄點兒外撈做補償。

我正瞎尋思,意外的一幕果然發生了:隻見五雷油池火符的三味真火的焚燒下,那老海子的軀體轉瞬之間就被燒成了一副泛著金屬光澤的骨架,並旋即散落在地麵熾熱的灰燼裏。

不過,在依舊燃燒著點點藍色火苗的灰燼中,有幾道纖細如手指的白影正圍著一塊古銅色的碎骨不停地盤旋,似乎在保護那塊碎骨不受火焰的殃及。

我心知有異,遂看向黎叔兒,想問問黎叔兒這是怎麽回事兒。

“你被打傻了是吧,那就是這個老土匪頭子體內的不化骨啊,我操,你可咋整,跟他媽木頭橛子似的,可愁死我了,嘎哈呢,還JB瞅,你倒是撿起來啊……”黎叔兒見我隻顧看著那塊碎骨動地方,都快被氣哭了,跳著腳地罵我。

我看著被我的磨嘰勁兒氣得舞了嚎瘋的黎叔兒,心裏老爽了,於是就欣欣然地伸出右手去火裏撿那塊黎叔兒稱之為不化骨的古銅色碎骨。

因為見那塊碎骨一直在灰燼裏,我原本以為那塊碎骨一定是滾燙如火炭,不想一觸手之後,那碎骨竟然入手冰冷。

一見我伸手去撿那碎骨,始終圍著那碎骨盤旋的幾道白色影子開始纏緊那塊好似半截指骨的碎骨,似乎想要阻止我奪走它。

我這才恍然大悟,那幾道白影一定是老海子體內的靈魄,它們被五雷油池火符困在這裏,無法遁去,隻是仗著這塊碎骨的冰寒之氣,才沒有被五雷油池火符燒得魂飛魄散,如今我要來拿走這塊碎骨,它們焉能不急,不以死相拚。

隻是,連老海子都被黎叔兒一把火給整沒了,剩下的這些靈魄不過就是覆巢之下的危卵,還能掀起什麽大風浪啊。

於是,我右手手掌一張,將一團煞氣擊向那幾道白影,煞氣餘波擊中灰燼,頓時激起了無數的火星與黑灰,那幾道白影慌忙閃避那炙熱的灰燼,我趁機撿起了那塊碎骨。

失去了碎骨寒氣的庇護,那幾道白影很塊就被那些藍色火苗燒成了乳白色的水蒸氣。

我將那塊不斷折射出金屬光澤的古銅色半截指骨攤在右手心裏,朝黎叔兒走去,我想知道,這就是老海子體內那足以和我右臂裏的不化骨抗衡的另一塊不化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