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紙衣山裏現在當家的叫郝友廖,聽說以前在陽間的時候,是啥扇教的堂主,很牛逼,死了之後,據說在這裏也有很厲害的角色在背後罩著,所以那些鬼差既不敢得罪他後麵的靠山,又得了郝友廖的好處,對這裏也就是睜一眼閉一眼了,反正這裏已經被地府劃為禁區,不用管理了,誰還願意幹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呢,是吧。”那莽漢似乎對郝友廖也很不服氣,提及郝友廖的時候,神情多少有點不恭與憤懣。

“啥,你剛才說啥,啥教。”那莽漢話音剛落,我和胖子就盯著他,異口同聲地大聲問道。

“扇”、扇教,咋地啦。”那莽漢見我和胖子惡狠狠地瞪著他,一臉的緊張焦慮,不由得心虛起來,說話的聲音也發顫了。

“扇教,閃教,不是,你再好好想一下,是不是閃教。”我依舊死死盯著那莽漢,語氣急迫地追問道。

“閃教,閃教,應該是吧嗎,反正郝友廖說他在陽間的時候老牛B了,到哪兒都好使,誒,他來了,就在那兒呢。”那莽漢伸手朝我們後麵一指,我和胖子一驚,回身一看,後麵什麽也沒有,不待我們轉過頭來,那莽漢拖著那條左腿,就跟腦血栓後遺症似的,身子忽高忽低地跑遠了。

胖子還要追,被我勸住了:“師兄,別追了,他不過就是個馬仔,倒是他說的那個啥郝友廖,咱們還真得留點神兒,如果那郝友廖生前真是閃教的教徒,那就說明陸宇峰他們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地府,難怪丫敢拿著蘇魯碇跑到地府裏避風頭,看來,這地府裏還真有他們的邪教黨羽啊。”

“咱們也別想那麽多了,還是過了這座紙衣山再說吧,有些事兒,我想黎叔兒應該比咱們清楚,等見到了師傅,估計很多的事兒就有答案了。”胖子看了看四周,剛才的那些和我們交過手的鬼魂們早就跑得沒了蹤影,便招呼我和沈涵繼續往前麵走。

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們真的已經站在了一座滿是赭黃色石頭的大山的腳下,隻是,這座山矮墩墩、孤零零的,外形就像一坨天上掉下裏的大便,而且在山的半腰,灰霧彌漫,鬼影憧憧,再配以上方暗紅流動的詭異的雲彩,使這座山愈發顯得詭異而凶險莫測。

胖子咽了口吐沫,轉過身看看我和沈涵:“咋樣,做好準備了嗎,要是行的話,咱們就進山了啊。”

我看了看因剛才與那莽漢一番惡戰而沈顯得有些虛弱的沈涵,眼神中全是無言的擔憂。

“我沒事兒,就是力魄不在體內了,恢複體力有點兒慢,不要緊,咱們還是抓緊時間趕路吧,否則的話,黎叔兒該擔心了。”沈涵朝我解頤一笑,率先朝山上爬去。

看著永遠以堅強麵目示人、內心卻充滿了不為人所知的傷痕的沈涵,我無奈而憐惜地搖搖頭,緊隨其後向山上爬去。

紙衣山從山下向上望,顯得並不巍峨高聳,可是,當我和胖子,還有沈涵沿著那些由碎石形成的羊腸小道往上爬的時候,才知道老話說的“望山跑死馬”真是一點不假,這崎嶇的山路實在是太難走了。

“喂,咱們飛過去吧,咋樣。”要說這人要是懶,就特別善於動腦筋,總能找到既可以節省力氣、又能夠減輕負擔的小竅門,這死胖子就是如此。

他走得累了,忽然想起我們現在並不是體內濁氣壓身的凡人,而是沒了三味真火、足以以假亂真的準鬼魂,自然可以禦風而行,實現瞬息千裏的夢想。

正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雖說我和沈涵此時身處地府,可是,我們的潛意識裏還是將自己定位為一個人來思考問題,而不是向胖子那樣,已經開始從一個鬼魂的角度考慮問題,所以,我們才會處處都顯得很笨拙,舉步維艱。

想明白了這一層,我和沈涵也學著胖子的模樣,就像在月球上漫步的宇航員一樣,走幾步,就飛身而起,借著越來越強勁而寒冷的山風向高處飛去。

就這樣,不多時,我們一行三人飄飄悠悠地就來到紙衣山的山腰,也就是由一層厚重的灰色霧靄遮蔽著的地段。

可是,雖然我和胖子,還有沈涵一路暢通無阻地就來到了半山腰,並且看樣子我們很快就能到達山頂,但我們確實越往上走,心裏越沒有底,因為,這一路上,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的讓我們莫名地感到了一種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的不詳氣息。

當我們仨人落到半山腰的那片就像玉質腰帶一樣環繞著整個山體一周的灰色霧靄附近的時候,一股陰寒之氣夾雜著時濃時淡的腐臭味道從灰色霧靄中時時溢出,我們仨人不僅一皺眉頭,因為,那股子氣味我們太熟悉了,那是一種隻有屍體腐敗後才能釋放出的臭味兒。

那麽,會什麽這些霧靄裏會傳出這種令人倍感不適的人體腐爛的臭味兒呢,難道,那如棉花糖一樣厚厚的霧靄裏麵,竟然還隱藏著屍體不成。

這時,大把大把的紙錢就像被巨大的鼓風機吹著一樣,從濃霧裏洋洋灑灑地飄了出來,並如雪花一樣在我們的頭頂飄舞、灑落,落在我們的頭上、肩上。

那紙錢與我們平常在陽間的葬禮上見到的紙錢並不太一樣,首先它的麵積隻有陽間紙錢的一半大小,約略也就比普通銅錢大一倍左右;其次,這些紙錢並不是用草紙剪成的,而是用雪白的、摸上去手感硬滑的紙張剪成的,而且上麵還濺有斑斑血跡。

與此同時,一陣陣詭異刺耳、讓人為之齒冷的歌聲從霧氣裏傳出,聽得我和胖子,還有沈涵是不寒而栗:“屋大好停喪,門大好出喪,千年出一口,萬年出一雙,生存慶華屋,冷落歸山丘,隔斷紅塵十地裏,白雪千載空悠悠,勸亡者莫,悲哀,莫把陽世掛胸懷,堯和舜帝都是死,死後之身土裏埋 ,人生無百歲,百歲又如何,古來多少英雄輩,不免挽首困山河,自從今天停過後 永世萬年不停喪……”

那歌聲嘶啞、淒涼,似有無盡的哀怨與苦楚,卻又帶著陣陣陰森的鬼氣,聽得我們是身上陣陣發冷,牙齒打顫,情緒也開始變得低落、沮喪,覺得人生不過就是一場或者自己演戲、或者看別人演戲的鬧劇,真是生又何歡,死又何哀。

“不好,這是喪歌,也叫鬼叫魂,是一些無良的倀鬼去勾魂的時候唱的迷魂曲,媽了巴子的,快,捂上耳朵,不要聽。”胖子臉色大變,急赤白臉地朝我們喊道。

我和沈涵依言捂上耳朵,可是,那喪歌就像具有極強的穿透力一樣,還是如洶湧的潮水一樣往我的耳朵裏灌,那詭譎而顫抖的聲音不停地在我的大腦裏、胸腔裏“轟轟”作響,震得我氣血逆行,心煩意亂,就感覺眼睛、鼻子、耳朵、嘴角裏都流出了溫熱的血液,同時整個人也開始變得疲憊不堪,隻想闔上眼睛睡上香甜一覺,從此長眠不醒。

不過,雖然這種一心尋死的念頭在我心裏越來越強烈,但我殘存的一點理智還是促使我勉強睜大眼睛,看到沈涵已經蜷曲在地上,痛苦地薅著自己的秀發,嘴裏嚶嚶地哭泣著:“媽媽,媽媽,你為什麽拋下我就走了,我想你,我想你啊,媽媽,帶走我吧,求求你……”

沈涵的哭泣聲並不大,嘴裏的呐呐自語也含糊不清,可是,就在那一刻,沈涵的啜泣聲卻像黃鍾大呂一樣,一下子就壓住了我體內已經滲透到每一個細胞裏的喪歌的音符,我瞬間就恢複了清醒。

此時,胖子也快撐不住了,單腿跪在地上,並用右手緊握著哭喪棒拄地以支撐身體不倒下,臉上同樣是七竅流血,表情痛苦而猙獰。

“凱子,快……想辦…法,我……要控製……不住體內……的魔性……了……”見我突然極為鎮靜地站了起來,胖子費力地抬起頭看著我,斷斷續續地說道。

“師兄,沈涵,你們一定要堅持住,求你們了。”看著正在痛苦中煎熬的胖子和沈涵,我心如刀絞,眼淚混著血液流到嘴裏,鹹腥苦澀,一如我所經曆過的那些磨難。

“我操你媽的,你們這些王八羔子,想整死我們,門都沒有,聽見沒,門都沒有。”我歇斯底裏地對著仍在不停地傳出喪歌聲音的雪白的紙錢的濃霧裏大吼道,同時從褲兜裏掏出一遝符紙,並從中抽出2張畫有淨心神咒的符紙和10張破地獄咒扣在右手裏。

我一抽出淨心神咒的符紙,那些喪歌突然間就戛然而止,那些紙錢也停止了飛舞,一切似乎都靜止了下來。

“怎麽,你們怕了是嗎,嗬嗬,好戲才剛剛開始,精彩的還在後麵呢。”我此刻的心中已經完全被憤怒占據了,遂眼睛上揚,朝那濃霧裏發出陰測測地冷笑,隨即咬破舌尖,將舌血連同嘴裏的眼淚一並噴到了手裏的符紙上。

而後,我將兩道淨心神咒符分別貼在了沈涵和胖子的眉心,這樣她們倆心中的負麵情緒很快就會被符紙吸收,恢複正常心智。

隨後,我手扣十道破地獄符紙,走到離那濃霧隻有不足5米的地方,冷冷地看著濃霧裏隱約閃現的道道陰影,陰沉一笑:“損賊們,好戲就要上演了,你們咋他媽不得瑟啦。”

濃霧裏還是死一樣的寂靜,靜得讓人都心悸,感覺心都要抽抽一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