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煙吸完,胖子又給那借著抽煙壓驚的哥倆一人續了一根,然後看似隨意地說道:“兄弟,你這玩意兒哪兒整的,挺好看啊,賣我唄。”
胖子說的玩意兒指的是阿都沁脖子上戴的一個像是用黃色瑪瑙雕的佛像,其實我們倆明知道那是個護身符,但胖子成心要套陶日根的話,故意裝傻充愣。
“誒,你咋瞎說咧,這是在巴林喇嘛廟開過光的護身符,不是玩意兒。”陶日根對胖子的滿嘴胡唚(qin,四聲)有些不滿,還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前的佛像。
“嗬嗬,對不起啊,我還以為你是瞎戴著玩兒呢。對了,你是不是信教啊,要不戴著這玩意兒……嗨,對不起,護身符,挺大的,你不嫌墜得慌啊。”胖子似乎這這個做工粗糙的護身符充滿了濃厚的興趣,但我心知肚明,這廝是玩兒迂回包抄的把戲呢。
陶日根看起來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這可憐的孩子看來是被那兩具跟澆汁兒魚的屍體嚇完了:“這可不能賣,得虧有它保佑我,要不然我的魂兒就該被他們勾去了。唉,都怪你不信那個詛咒,才會碰上這倒黴的事兒。”
這人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一旦遇上了不順心的倒黴事兒,總喜歡將由此產生的負麵情緒遷怒到與自己親近的人身上,不知道這是不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總是肯原諒自己、卻喜歡苛求別人的劣根性使然。
陶日根就是如此,他碰上屍體幹阿都沁吊事兒啊,可他偏偏埋怨起了阿都沁,但阿都沁隻是憨憨地一笑,並不反駁陶日根。
“嘁,都啥年月了,你們還信詛咒那套封建迷信,你們可太逗了哈,哎呦喂,真開眼呐。”胖子一看陶日根屬於那種有點怨天尤人、小心眼的脾氣秉性,知道這種人好麵子,特別忌諱別人在大庭廣眾讓他丟臉跌份兒,所以故意大聲嘲笑他。
聽了胖子充滿揶揄、調侃的話語,幾個剛才還哭天抹淚、就跟被壞小子玩兒甩了還順帶偷走iPhone 5一樣的女護士居然破涕而笑,還看猴兒似的看著陶日根,這心大的,我都有些無語了。
一看胖子當著這麽多女孩子笑話自己,陶日根的臉騰的一下子就紅了,說話的語調也急促了起來,看來是自尊心受傷流血了,五個創可貼都捂不住傷口了:“我不是迷信,就是有詛咒,要不我們嘎查咋會接二連三的死牛死羊,還失蹤了一個小孩,到現在也沒破案。”
陶日根因為情緒激動,話說得比較快,但我和胖子一句沒落的全聽清楚了,非但全聽清楚了,我們倆還張著大嘴愣在那兒,裝起了兵馬俑。
看著我和胖子跟個呆頭鵝似的聽他講,自感挽回了幾分顏麵的陶日根有些得意地看著我倆:“去,你倆才是膽子小的像個地鼠子,我還沒說是啥詛咒,就把你倆嚇尿褲子了,哈哈”
胖子一聲大吼:“你丫別磨嘰,趕緊往下說,到底是啥詛咒?”
胖子這一嗓子整出來不要緊,把屋裏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不知道這長得跟布袋和尚似的、笑得跟曾誌偉似的。色的跟陳冠希似的胖子為什麽突然神經大條,路見不平一聲吼,什麽意思啊?
我一看胖子一著急要現出黑社會有誌青年的原形,趕緊打圓場:“啊,不是,我這哥們上學時是練美聲的,淨整啥胸腔共鳴、腹腔共鳴、盆腔炎…啥的,說話底氣足,有時候跟他嘮嗑我都得戴上耳麥,要不就跟榴彈炮點射似的,受不了哇。”
胖子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裝出戴玉強的渾厚嗓音:“啊,我習慣用丹田之氣發聲,你們別介意啊。”
陶日根被胖子這麽一嚇唬,又開始萎靡,坐在那兒一言不發了。倒是阿都沁為了緩解這多少有些尷尬的氣氛,講起了在他們嘎查流傳了很久的一個神秘的詛咒。
據阿都沁講,他們亦日呼德嘎查的老人們曾說過,遠古的時候,在嘎查附近的草原下,有一座地下宮殿,裏麵有一個被天神鎮壓在此的魔鬼。天神曾告誡世人,絕對不能破壞這片草場,如果誰破壞了草場,地下的魔鬼就會衝出來咬死所有的人和牲畜,並將人畜的皮剝下來蒙他的馬鞍。
要說這個傳說也沒什麽,這蒙古人自古就逐水草而居,自然要教育子孫熱愛這片賴以生存棲息的草原,所以編織出個把神話來使子孫對大自然心懷畏懼、不要隨意破壞生態也是情理之中,不足為奇。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帶有遠古草原泥土芬芳的傳說也日漸腿色,幾乎都被人遺忘了。
可是,最近隨著一夥勘探人員的入駐,這個傳說卻再次獲得了生命,並將整個嘎查的人都攪得心驚肉跳、坐立不安。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話說這亦日呼德嘎查在80年代中期,曾有個一個蘇木(鄉)辦的集體製小煤窯,主要就是供應蘇木居民的冬日取暖用煤。後來,在90年代席卷全國的經濟體製改革中,這個小煤窯就停產、倒閉了。
如今,各級政府都在招商引資撈政績,蘇木領導挖空心思,一下子想起了這個早已廢棄多年的小煤窯,螞蚱腿再瘦,好歹也是肉啊。
於是,蘇木黨政領導便打著發展地方經濟的旗號,大張旗鼓的開始聯絡外地企業進駐亦日呼德嘎查,投資煤炭業和旅遊業。
還別說,隻要鋤頭舞的好,那有牆角挖不倒,蘇木領導一番苦心造詣的折騰下來,還真找來一夥據說是哈爾濱的投資商,準備收購亦日呼德嘎查集的那個小煤窯,並且說了,隻要煤炭儲量充足,他們除了預繳部分稅款外,還準備在當地建二期、三期工程,謀求長遠發展。
這家夥把蘇木領導層樂得,用塊豬腰子竟然釣上這麽大一條狗魚,能不樂嗎。於是,對投資方的一些先行勘探、評估之類的要求是全部答應,並全力支持。
就這樣,盡管亦日呼德嘎查牧民對開采煤炭會破壞草場是頗有微詞,但在蘇木有關部門動用警察、城管的嚴厲“解釋”下,也隻能敢怒而不敢言。
再說那些所謂的勘探隊進駐亦日呼德嘎查後,在長著茂盛的牧草的草原上立起了很多看著跟三腳架似的儀器,整天東側西側的,也不知道在測什麽。
可後來這些人就不太安分了,動用挖掘機之類的大型機械在草場上開挖。這哪兒成了,要知道這草場都是承包給了每一戶牧民的,你給挖了,牧民養的牛羊去你家開夥呀。
為此,牧民們經常與這些勘探人員發生衝突不說,還多次到蘇木討說法。蘇木一看這招商引資怎麽還整出群體性上訪事件來了,這也不和諧啊,就協調投資商給每戶牧民補償了一些錢,才換的雙方相安無事。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就在牧民與投資商草場之爭剛剛平息之後,更加離奇、恐怖的事情卻接踵而來。
隨著勘探隊在草場上挖掘的坑洞越來越多,這些區域一到晚上就霧氣繚繞,灰蒙蒙的霧氣就像一團有粘性的物質罩在草場上,根本看不清裏麵的狀況,而且那一團愁雲慘霧中還隱隱約約的傳出似哭非哭、風雷激蕩等等奇怪的聲音,讓人看著就浮想聯翩,總覺得不定什麽時候貞子就會從霧裏麵爬出來。
這還不算完,一向太平無事的亦日呼德嘎查開始接二連三的發生牛羊被咬死的事件,而且那些牛羊的死法都極為恐怖,都是被不知什麽怪物生生咬死的。
要知道,牛皮一向很堅韌,連刀都不易砍破,而那些怪物卻能夠將牛的外表啃咬得“衣衫襤褸”,全身上下沒有一快好肉,作案手法不僅殘忍,還相當的變態,就好像咬死這些牛羊是專為磨磨牙而已。
然而,在上個禮拜,這一事件卻發生了質的轉折??一名年僅9歲的小男孩在自家失蹤了。說離奇,是因為小男孩和父母晚上好好地躺在屋裏睡覺,第二天早上,爹媽一睜眼,孩子沒了,且門窗完好,未有外人進入的痕跡,爹媽也沒有一氧化碳中毒昏迷的症狀,可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怎麽會就這麽悄沒聲的沒了呢。
警察來了之後,又是現場勘查又是提取痕跡,還帶著條警犬煞有介事地聞了聞孩子的鞋襪,準備來一出現實版的比弗利拜金犬和比弗利吉娃娃,結果這比弗利拜金犬一出了受害人家的大門,就翻蹄亮掌、嗬斥帶喘地直奔“小肥羊” 飯店而去。
氣得派出所所長當場就給了訓犬員一腳:“你他媽要再敢開著警車帶警犬下飯店,我把你關籠子裏當狗養你信不?”
一時之間,那個已經被人遺忘了的古老傳說再次走進人們的記憶,老人們更是日夜焚香禮佛,祈求佛祖保佑自己家人的安全。而一些父母也紛紛要求長大成人的孩子到海拉爾打工,似乎這樣就可以躲過那個詛咒的魔力。
陶日根就是為了逃離這個詛咒,才在父母的催促下,投奔早已在海拉爾當了多年導遊的發小阿都沁而來。
可是,當陶日根一大早看到那兩具被剝了皮的屍體的時候,那個神秘的詛咒不可遏製的冒了出來,他似乎已經看到,躲在暗處的魔鬼正手持滴血的人皮、用綠油油的陰毒眼光打量著他,似乎在看他身上的皮應該從哪裏扒起。
陶日根越想越害怕,回到沈涵的房間後,忍不住對阿都沁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也就有了我們一進門時看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