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門內,我們先是看到迎麵牆上懸掛著的巨幅老子畫像,畫像下麵,是一張巨大的、古香古色的紫檀色翹頭案,案桌後麵,一位鶴發童顏的瘦小老者正笑模笑樣地看著我們。

在老者的旁邊,站著一位身材高大、氣度不凡的40多歲的男子,看那男子充滿自信、精光四射的眼神,就知道是位大權在握的領導,但卻對那瘦小枯幹的老者畢恭畢敬。

我和胖子站在他們倆麵前,真是自慚形穢,局促不安。

看出了我和胖子的不自在,老者先說話了:“嗬嗬,倆猴崽子,別緊張,你們就是楊小凱和汪一飛吧?”

我和胖子忙不迭地點頭,這老者說話聲音並不大,但卻有著讓你不敢違逆的一股魔力,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氣場吧。

“啊,是這樣。”那名在一旁侍立的男子見老者說話了,便很默契地接過老者的話頭,“我是內公廳靈異事件調查總隊政委尹川山,與田啟功總隊長搭班子,共同負責領導17組開展工作。”

“而這位。”尹川山半俯下身子,一臉謙恭地看著老者,“是公安部靈異事件調查局的顧問委員,玄真子道長,也是我的恩師。”

我和胖子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砸到腳麵上了??親娘呃,我們麵對的可都是部、廳級的大人物啊。就我們兩個不名一文的小蝦爬子,居然能有幸與如此高級別的領導幹部麵對麵的交流,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看著我和胖子又喜又驚、汗流浹背的狼狽樣,玄真子道長站起身,很和藹地對我們說道:“哎,不要緊張,此次找你們來,是有重要任務交給你們。”

尹川山又不失時機地接上了話茬兒:“想必田總隊離奇失蹤的事你們也知道了吧。”

“嗯,黎叔和我們說了。”我如實回答。

“好。”尹川山接著說道,“我們已經指示黎仕其在冥府查找田總隊的魂魄,但感覺希望不大。所以,我們大膽假設,田總隊還活著,但一定是陷入了某種危險之中,當然,也不排除是中了敵人的陷阱。”

我和胖子聽得直咋舌,以田啟功的法力,能困住他的不管是人是神還是妖,那都得是多大的本事啊!

“圍繞著田總隊出事的區域,我們動用了一切必要的手段,仍然一無所獲,就連用奇門遁甲中的卜算推演之法,也無法算出田總隊的生死,因此,我們認為,田總隊應該是被某種邪惡的力量給封印了三魂七魄,以至於我們根本無法找到他。”

“你們都沒轍了,那我們不更白給嗎?”胖子小聲嘀咕道。

玄真子道長踱到胖子麵前,很有興趣地看著這個長得跟肉鬆似的胖小子,語氣慈祥:“嗬嗬,小胖子,還真就得是你們,我老人家問你啊,你們的陰陽眼是誰給了開的?”

胖子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啊,老神仙,您說的是天眼吧,是田總隊給開的。”

“對嘛,正因為啟功在你們的陰陽眼裏留下了靈根,所以啊,隻有你們才能與田總隊心意相通,能接收到他的意念。”

“可我們怎麽找啊,總不至腦袋上頂倆天線到處晃,看能不能收到田總隊的信號吧。”見玄真子道長全無一般權貴的矜持、做作,胖子感到很投脾氣,可他這一放鬆就沒邊兒了,又開始信口胡嘞嘞。

玄真子道長被胖子的呆言無忌逗笑了:“當然不是,你們要扮成旅行者,現在流行的叫啥?啊,驢友,你們可以一邊騎著驢,一邊找啟功,這差事,挺美吧?”

見玄真子道長越說越不靠譜,尹川山趕緊接著說道:“你們要圍繞著田總隊可能失蹤的地域展開尋找,特別注意看能否與他實現意念相連。”

“哦,我明白了,您的意思就是想讓我們當雷達是嗎?”我一激動,忍不住抖起了機靈。

“哈哈。”玄真子道長看著我,發出猶如鶴鳴龍吟的笑聲,極具穿透力而不刺耳,“看來黎仕其這小猴崽子沒白**你們,孺子可教嘛。

我又是一吐舌頭,黎叔那老騙子就連田總隊都要敬他幾分,這玄真子道長張嘴就叫叫他小猴崽子,這老道長的輩分,該是何其的高貴啊。”嗯?”玄真子道長突然犀利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幾步邁回到案桌後麵,坐在椅子上自顧自地低頭打起了瞌睡。

“明白了,我們盡力而為。”我看了一眼胖子,以標準的站姿向玄真子道長和尹川山報告道。

尹川山頗有幾分讚許地看看我和胖子,倒是玄真子道長已然是昏昏欲睡。

我和胖子相視而笑:這老神仙如此率性不羈,倒很合我們哥們的胃口。

“好,好,這樣吧。”尹川山也察覺到了玄真子道長的睡相,頓感有些尷尬,遂有意轉移我們的注意力,“為了保險起見,我會再派人手協助你們…”

尹川山正說著話,突然靠近我一把抓起我的右臂,並放在鼻下聞了聞,而後麵色突變地朝剛剛睜開眼睛的玄真子道長喊道:“恩師,是屍蜜!”

玄真子道長緩緩點了點頭:“我剛才已經用通靈術通知保衛組進行檢查了,想來那些孽障應該還被困在電梯裏,似無大礙,不必過於緊張。”

我被突然變臉的玄真子道長和尹川山嚇了一跳,什麽屍蜜,什麽意思,這說話說得好好的,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這都啥子毛病啊。

尹川山點點頭:“恩師,我先出去看看。”

說著,尹川山便急火火地往外走,越過我時,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好好回憶一下,這幾天都和誰結接觸了。”

事發倉促,我也有些不知所措,而且我壓根就不明白他們說的屍蜜是什麽東西,跟我又有毛的關係。

見尹川山出去了,我求援地看向胖子,胖子也是一臉的茫然:“凱子,這是啥意思,咋還一驚一乍的,嗬嗬”

玄真子道長看我和胖子一副手足無措的?樣,不禁嗬嗬大笑:“哎呀,這個小山子總是這樣,一天介總是神神叨叨、小題大做的,嗯,我也不喜歡,還是你們師傅招人待見,那小家夥,太逗哏了。啊,好了,你們別怕,就是幾個小毛賊想混進基地,沒事,沒事。”

雖說自打進到這間房間後,大部分時間都是尹川山在講話,但僅憑玄真子道長說過的幾句有限的話,就使我們打心裏覺得這老道長溫和可親,說話也就不大拘束了。因此,我看了看毫無異樣的右手臂,問玄真子道長:“老神仙,啥是屍蜜啊,我咋越聽越糊塗呢。”

玄真子道長不知從哪兒摸出幾塊果脯,自己先嚼了一塊,又扔給我和胖子一人一塊:“嚐嚐,正宗北京貨,特供的。”

咽下口中的果脯,玄真子道長咂了咂嘴,才不疾不徐地說道:“這屍蜜,原本是西藏密宗的一種很平常的供奉手段,就是將死者屍體的油脂提煉出來,再製成燈油膏作為佛前供奉的長明燈,為的是體現死者死後依然一心禮佛的虔誠。可是,後來一些邪教之徒動了歪腦筋,平日裏就用屍油膏混合血液、檀香屑等物製成香燭來奉養邪神野鬼,年深日久,這些邪神野鬼隻要一感知到這種屍油的氣味,便象蒼蠅聞到了腥味兒,必定是窮追不舍。所以,邪教之徒常將這種屍油秘密塗在仇家的身上,待月黑風高夜再放出奉養的野鬼循跡去謀財害命,死者身上往往既無外傷又無內傷,家屬即便報了案往往也隻能不了了之,實在是很歹毒的一種邪術。”

玄真子道長侃侃而談,聽得我和胖子直眉瞪眼,毛骨悚然:“即便是這般歹毒的邪術,那些不逞之徒卻附庸風雅,將自己奉養的邪神鬼魂比喻為複仇的黃蜂,於是就望文生義,給那屍油起了個屍蜜的雅名,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他們的醃?勾當,真是掩耳盜鈴,可笑至極。”

玄真子道長娓娓道來,似已習以為常,可卻苦了一旁當聽眾的我和胖子,為什麽?嗨,這老道長又是屍油、又是蜂蜜的,全然不顧及我和胖子嘴裏正嚼著甘之如飴的蜜餞,好家夥,腦袋裏想得是黏糊糊、油膩膩、還可能散發著屍臭的屍蜜,嘴裏的味蕾偏偏還不斷地品出甜蜜蜜的味道,謔,我和胖子是咽又咽不下,吐又不敢吐,那個難受勁兒,就甭提了。

玄真子道長看著跟猴吃芥末、抓耳撓腮的我和胖子,手捋銀須,笑得就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哈哈,你們兩個猴崽子,這回知道老道的手段了吧,得嘞,吐了吧。”

我和胖子相顧失色,欲哭無淚:嘿,這老道長,敢情是成心惡心我們找樂呢,咱們哥們這什麽命啊,怎麽到處都能碰上這不著四六的前輩呢?

說真的,如果說剛才我們對仙風道骨的玄真子道長多少還有些敬畏的話,那麽,現在我們基本上已經是將老道長視為哥們一級的交情了,就因為這老道長的那一份難能可貴的沒架子,不假模假式。

在如今這個功利主義甚囂塵上、人們心理日趨浮躁的社會裏,人們似乎已經習慣於頂禮膜拜那些靠裝逼、靠偽善、靠作秀把自己包裝成精英的偽成功人士,卻往往忽略了那些甘於寂寞、不慕名利、默默的濟世救人的真正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