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黑,心說這回徹底嘎巴鍋(東北方言:完蛋)了,這鬼他媽狡猾狡猾地,怎麽跟土行孫似的,還帶玩兒地遁的呀?
我已經無心掙紮了,就想著一句老話:常在河邊走,早晚得濕鞋,我這純陰之身終於找到永久的家了,我日!
那隻手十分有力,隻一拽,我半個身子就沒入黃土中,再一拽,我就完全沒入了黃土中。都說那裏黃土不埋人,可是,這裏的黃土還真就不埋人,因為,當我整個身子沒入黃土中以後,並沒有帶來我所想象的萬鬼噬身的慘相,雖然四周漆黑一片,但卻無憋悶窒息之感。
我心下一鬆,好歹人還活著,但旋即又是一緊,因為我感覺到似乎有人站在我的後麵!
而且,我還沒有聽到呼吸聲,沒有呼吸聲,這世界上除了鬼,還有哪個東東不需要氧氣的?媽的,看來我還是高興早了,難道這個鬼或這群鬼是想單獨享用我?
雖說後麵也是鬼,但畢竟比上麵是少多了,我膽氣一壯,咬舌、扭頭、噴血,三個動作簡潔明快、一氣嗬成,難度係數3.0。
“你大爺的,恩將仇報是吧,好心救你還噴我一臉哈喇子,我草。”那鬼開始罵街了。
可是,我卻轉身就抱住了那鬼,死也不鬆手,我地個乖乖,那鬼聲竟然是胖子!
“哎呀,不是,你和黎叔太JB不講究了,咋把我一個人甩在這鬼地方了。”我緩過神來,惡狠狠地質問胖子。
“誰甩你了,是你丫自己走岔道了,咋喊都聽不見。再說當時下墜那速度跟高速似的,我想拽你都來不及。”胖子很委屈地解釋道。
“行了行了,跟著黎叔這個老色狼,想不跑偏(東北方言:跑遍既可理解為走錯道,也可引申為作風不正派,亂搞男女關係)都難。”不管怎麽著,能再次看到胖子,我還是打內心的慶幸與驚動,畢竟不用再孤軍奮戰、死裏求生了。
“誒,黎叔呢。”我很奇怪,也很焦慮,如果沒有了黎叔,我胖子此不還是無法離開這裏。
“黎叔在上麵收拾你的爛攤子呢,且得忙活一陣呢。”胖子幸災樂禍的告訴我,“要不要看看?”
“啥意思啊?”我有點遲鈍嗎,剛從那麽大的刺激中挺過來,我的思維亂得就跟著火現場似的,那叫一個……亂!
“來,小心著點兒啊,千萬別出聲,剛才就是你丫那一聲賤不呲咧的叫喚壞了事兒,才引起了鬼魂的躁動。”胖子剛想從黃土層裏探出頭去,有點不放心地囑咐我。
“我保證不哭,行不?”因為知道黎叔在上麵,所以我心裏還是有點底兒的,口氣也輕鬆了不少。
我和胖子小心翼翼地從黃土層裏探出頭,哎呦呦呦,那家夥,可是太壯觀了,怎麽回事兒?就見黎叔和足有上百號的鬼差懸浮在半空,手持一跟由一條條火紅色的小蛇互相纏繞而成的長鞭,正對著那幾千個或四散奔逃、或互相撕咬的鬼魂們“啪啪”的一頓暴抽,那鞭子一抽到鬼魂的身上,就冒出一溜青煙,而那些火紅色的小蛇也不失時機的在鬼魂身上咬一口,好像還真能咬下一塊東西來。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當時的黎叔他們就像是放牧人,而那些鬼魂就像是被驚散了的羊群,隻是這些羊群長得實在太過?人,而那些牧羊人手裏所持的皮鞭也太過凶狠毒辣??那些火紅色的小蛇盤在一起不停地扭曲蠕動,並張開那露出尖利毒牙的紅色的尖嘴,簡直就是恐怖至極,惡心至極,難怪會有人稱蛇為地獄魔鬼,太形象了。
不過,這蛇鞭的威力還真不容小覷,不一會兒,那些鬼魂就被歸攏到了一塊兒,再次形成了有序前進的隊形。隻是,一群肢體不全的橫死鬼魂再加上露出骷髏本色的幹屍鬼魂,怎麽看怎麽象被打殘的還鄉團,太不提氣了。
不過,有意思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隊伍的兩側出現許多慈眉善目的老婆婆,一張看不出本色的木桌,一把咿呀作響的藤椅,老婆婆坐在木桌後麵,笑吟吟地看著那些鬼魂,每走過一個鬼魂,老婆婆就遞給他(她)一盞白蠟燭,接過白蠟燭,那看似奄奄一息的燭光倏忽之間就罩住了鬼魂,於是,那個鬼魂又恢複了生前的正常模樣,再次身穿白袍、機械前行。
“那老婆婆是誰呀,看樣子,那些鬼差對她也是敬畏有加。”我悄聲問胖子。
“操,我哪兒知道,我又沒死過。”胖子回了我一句。
我張口結舌,沒話了,是啊,胖子說的沒錯啊。
我挺鬱悶,接著看吧。其實,我挺想看到小珍母子是否平安,畢竟剛才要不是小珍仗義出手,估計我早掛了。我真怕那些鬼魂遷怒小珍,作出對她們母子不利的事兒來。可是,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小珍母子,很是無奈。
我正看得全神貫注,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陰森森的話語:“你們看夠了嗎?”
我和胖子腿一軟,“枯通”就掉回了黃土層裏。那聲音,是上次來過診所的崔執事。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在黑呼呼的黃土層裏(我們都快成耗子了),我和胖子蹲在一頭,一身皂衣官服的崔執事蹲在另一頭,渾身發著熒光,一臉鬼氣的看著我們,呲牙一笑,滿嘴的碎黑牙,跟瀝青渣子似的:“咋個意思,二位,看得很投入啊,打算留下是怎麽地?”
我和胖子對視一下,然後一起瘋狂搖頭。
“可是,這陰界自古就是出生入死,你們既然進來了,那是斷無生理,這可由不得你們了。”崔執事小眼睛眨巴眨巴盯著我們,看樣子一點通融的餘地都沒有。
“那啥,崔執事,不是,崔哥。”胖子趕緊火線套磁兒,“你看,黎叔是我們師傅,那啥,不看僧麵看佛麵,您就放了我們兄弟一馬唄。”
“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崔執事嗷嘮一嗓子,嚇了我和胖子一跳,心說你什麽毛病,一驚一乍的,上輩子是狂犬病患者是怎麽著?
“你們呢,我看是玄嘍,還沒成家吧,可惜呦。”這崔執事也不知是真替我們可惜,還是幸災樂禍,居然一邊嘴裏念著三七疙瘩話,一邊拿出了挺精致的小石磨轉著玩兒。
“崔執事,你一個人在下麵,挺無聊的吧?”胖子看似隨意地問了句。
我橫了胖子一眼,意思是你丫都屎堵腚門了,怎麽還有閑心和人家扯閑篇兒呢。
胖子沒理我,繼續饒有興致的和崔執事嘮嗑:“沒事都幹點啥呀。”
崔執事抬眼看看一臉真誠的笑的胖子:“嗬嗬,我這個……差爺吧,沒啥愛好,就是好玩玩麻將,小賭怡情,小賭怡情。”
我憋不住想樂,這老小子看樣子也不是啥高層次的文化鬼,剛才說禿嚕嘴了,險些把自己說成我這個人,還好反應過來了,可又不願意說我這個鬼,憋得臉都瓦藍瓦藍得了,整出個我這個差爺,看來,這鬼與鬼還是有差距啊,看黎叔,啥時候在嘴上這麽吃癟過,這叫啥,素質啊,這才是硬實力。
“打麻將好啊,既娛樂了別人,又陶冶了自己,還能還能促進陰間的和諧,您這誌趣高雅,您不是個俗差爺啊。”胖子奴著勁兒的給崔執事戴高帽。
果然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戴高樂啊,這崔執事小眼睛都迷成一條縫了:“小胖子,這話我愛聽,就是嘛,打個麻將,健身健腦,何樂而不為呢。隻不過呢,最近手氣不好,嘶,有輸沒贏啊,這可咋整?”崔執事一吸涼氣,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們一眼,手裏的小石磨轉得更快了。
哎呀,我滿懷敬佩地看著胖子,師哥,你太社會人了,一下子就抓住了崔執事的軟肋。怪不得這老小子整個小石磨可勁晃,跟西藏喇嘛手裏搖的轉經筒似的,合著是暗示我們有錢能使鬼推磨呀,你大爺的,果然是鬼精鬼靈啊。
這事兒好辦,不就是紙錢嗎,那玩意在陽間擦屁股都嫌糙,要多少有多少,隻要讓我們哥們回去,我們準讓你一夜暴富,成為傲視陰陽界胡潤富豪榜的比爾.蓋茨.李嘉誠,有錢,就是有錢。
“行,看你們兄弟倆挺上道,嗯,我老崔就違反一回原則,不追究你們了,一會趕緊走吧。不過,要是你們玩賴,不認賬,我可告訴你們……”崔執事果然是個小心眼,居然害怕我們晃點他。
崔執事正要言辭恐嚇我們,黎叔伸進腦袋來了:“小崔,說事兒呢,繼續說,我也聽聽,好長長學問(學發xiao音,二聲)。”
“嘿嘿,沒事,我和兩個大侄子逗會兒牙簽子,那啥,你們忙完了?那我回了,嗯,記住我和你們說的話,跟你們師傅好好學,長能耐。”崔執事看樣子很怕黎叔,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嗖的鑽出土層,溜了。
“別他媽搭格(搭理)他,整個一爛賭鬼,逮是跟誰借錢,什麽玩意兒。”黎叔一點沒掩飾對崔執事的鄙視。
“你個小王八蛋,害人不淺呢。”黎叔整個身子鑽進土裏,看著我,張嘴就罵。
“那怪我啊,誰讓您酒駕了,把我甩丟了都不知道。”我也沒讓份兒,本來嘛,你是司機,把乘客丟了你還怪我轉向,講不講理啊,老燈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