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黎叔咋和我們聯係呀?”我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是啊,胖子雖說有陰陽眼,可也是時靈時不靈的,比如那次我在建興酒店男衛差點被鬼玩兒死,他卻什麽也沒看見,還以為我抽羊角風呢,至於我就更甭提了,要開陰陽眼全指著黎叔的屍油與符咒,就算黎叔站在我們麵前,我們也不一定能看見啊。
“額,這個嘛,我想到時候你們自然就會知道了。”田啟功微微一笑,起身離開了病房。
原來這看似古板的老東西也懂幽默啊,我和胖子麵麵相覷:好,對咱哥們胃口。
長話短說,知道我們和黎叔的緣分未了之後,我心情不錯,身體恢複的也很快,其實除了腦震蕩,剩下的都是皮外傷,在醫院又混了兩天,我死活要出院,那胖子更是抱怨醫院的飯菜讓嘴裏都淡出鳥來了,連連催我趕緊出院。說實話,我急於出院,還有另一個不可告人的原因:我想看看黎叔頭七的時候能否回心理診所和我們見一麵。
按中國人的喪殯習俗, “頭七”指的是人去世後的第七日,其魂魄會於“頭七”返家,家人應於魂魄回來前,為死者魂魄預備一頓飯,之後便要回避。至於原因嘛,據說是如果死者魂魄看見家人,會令他記掛,便影響他投胎再世為人。
之前黎叔閑極無聊時,有一搭無一搭的也給我叨咕過,什麽天幹逢七為煞,地支逢七為衝, 人死後其魂魄到第七日遇天煞地衝,魂魄受激,知曉自己肉體已經死亡,便本能的想回家以求庇護,故而有“頭七返魂”一說。想想也對,在外漂泊的人一但受了委屈或有了難處,便會格外的想家,與鬼魂“頭七返魂”實在是同一道理,倒未見得是陰陽先生胡謅。
當我把這一想法告訴胖子後,這廝簡直要嗨翻了,巴不得立馬出院回心理診所著手布置,我算看出來了,這倒黴孩子純是一看熱鬧不怕亂子大的禍頭,而在我們日後仗劍除魔、行走江湖的過程中,這犢子玩意的這一特性著實讓我們吃盡了苦頭。
因為心懷鬼胎,所以我和胖子一番磨嘰之後,主治醫師終於簽字同意我們出院。臨出院時,我尋思著沈涵好歹也護理過我,就去護士辦公室道別,沒曾想,當著一群花枝招展的護士妹紙,這小丫崽子眼皮都不夾我,弄得我這個寒磣。更扯的是,當我臊眉耷眼的離開辦公室時,忽然聽見身後竊竊的笑語:“哎,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色狼啊,不像啊,就那液晶的小身板,有心也沒力啊,嘻嘻嘻……”
我去,不帶這麽磕磣人的吧,白衣“天屎”們。
當我和胖子回到心理診所後,已過去了5天時間,再隔1天,就是黎叔的頭七了。我們趕緊著手準備迎接黎叔魂魄的一應所需物件。可是,我和胖子卻都傻了,為什麽呢,以為我們壓根就不知道該布置些什麽東西。
沒辦法,隻好臨時抱佛腳,我埋頭對黎叔書架上的《易林補遺、《皇極經世書》之類的古書一通狂翻,而胖子則用黎叔那個大屁股的懷舊電腦上網查資料,結果查到最後我倆卻徹底糊塗了,敢情這頭七也分南派北派:按照北方的習慣,頭七晚上死者家屬在為其魂魄準備好愛吃的飯後,一家人全都要上床睡覺,以避開死者的魂魄,為的是防止死者的魂魄見到親人後貪戀塵世而不肯投胎,同時也怕活人的生氣衝撞了鬼魂後引發屍變。
但南方的習俗卻恰恰相反,頭七當晚一大家子全不睡覺,熬通宵,就跟過年看永遠罵聲不斷的春節晚會似的,而且到了午夜,就是陰氣最盛的時候,大夥圍在一塊吃 “頭七餛飩”,這還不算,還要派人去別人人地裏“偷菜”,目的是要被偷之家咒罵,據說罵得越凶,財運越旺。
看得我和胖子是哭笑不得,這他媽哪兒是紀念死者的頭七,分明是狂歡夜嗎,而且居然還要沒事找罵,這簡直就是金剛葫蘆娃開派對,大人誰能幹出這賤皮子的操蛋事啊!
一番仔細研討後,我和胖子最終達成共識,就是地無分南北,什麽好玩上什麽,再說黎叔又不是普通鬼魂,他不會挑我們禮的。於是,在頭七的當晚,我們倆照貓畫虎,把屋裏的鏡子全都用黑布蒙上,擺上供桌貢品,備上燒紙瓦盆,再在地上撒上薄薄的爐灰。同時,胖子還別出心裁的在門口用砂鍋裝了一下子煮熟的毛雞蛋,說是要以此賄賂監視的鬼差。
布置完這一切,我和胖子相互在眉心抹上屍油後,關上嗡嗡作響的老式日光燈管,一人叼上根煙,跟熬夜看世界杯的傻逼一樣,眼巴巴的等著鬼上門。
可是,我們這兩個不懂丁點法術的棒槌並沒有意識到,我們等來的,卻是一場意料之外的橫禍!
話說我和胖子摸黑蹲在屋裏一根接一根的抽悶煙,最後抽得嗓子裏都出孜然味了,好容易熬到了午夜時分,我倆互相對視一下,彼此都明白:得嘞,哥們,該幹啥幹啥吧。
說句兒白(東北俚語:起誓、賭咒)的話,這“頭七”死者的鬼魂是不是真的能回來,我倆並沒有把握,好在胖子打小兒就能看到鬼,而且也沒被鬼害過,沒有心理陰影,而我則是一小兒就被鬼玩兒習慣了,所謂習慣成自然,加之這鬼魂又是黎叔,所以我們倆在略微恐慌之餘,也夾雜著莫名的興奮與期盼。
眼看午夜回魂時分已到,我倆到跟辦了多少回這事兒似的,我到瓦盆那給黎叔燒紙,而胖子則一臉虔誠的上香,嘴裏還叨咕著:“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托些。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歸來!不可以托些。”
我越聽越糊塗,就捅了捅胖子:“喂,你在那兒嘟囔啥呢,沒聽說招魂還得說外語啊,丫別土鱉喝咖啡加鹽,楞裝海歸(龜)行不行?”
“操,你丫真得提高一下素質了,這是屈原的千古奇文《招魂》中的名段,懂不懂啊你。”胖子頗為鄙夷的瞪了我一眼。
“嗬嗬,行,胖爺您有文化,您接茬兒整高雅的,沒準一會兒屈大爺一身水一身泥的上來感謝您這個知音,整好了就把你接走了。”我嘿嘿直樂,樂得看著胖子在那現眼,權當看夜場的單口相聲了。
“哎呦我操,忘了件大事。”見我瓦盆裏的燒紙已成燎原之勢,胖子嗷的一嗓子喊了起來。
“又JB咋地了,嚇人道怪的,我告訴你,我這個月要不來事兒(東北方言,指來例假),我他媽訛死你。”本來這半夜燒紙就是一件挺煎烤烹炸涮神經的事兒,再加上胖子一會念雄文一會跟詐屍似的,弄得我無端的有些心慌氣短,總感覺要發生點什麽事兒似的。
“這燒紙大有講究,必須得往外撇幾張答對那些孤魂野鬼,讓它們不要搶黎叔的錢。”說著話,胖子點著幾張燒紙,打開窗戶扔到了外麵。
這天晚上也是湊巧,外麵是陰天,連個星星都沒有,黑??的,而且風越刮越大,小區裏種的綠化樹被刮得劈啪作響,間或還有野貓發出的類似小孩哭聲的嘶叫,再配上屋裏供桌上香煙嫋嫋,灰色的燒紙紙灰如幽靈般飄舞,幾大塊黑布將鏡子蒙的嚴嚴實實……一股帶著腥味的冷風順著窗戶嗖地刮進屋裏,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胖子,快關上窗戶吧,看樣要下雨了。”我看胖子背對著我,猶自站在窗戶那不動,心說是不是哪家小兩口玩的太嗨,嘿咻時忘了拉窗簾,這胖廝在那看免費的毛片看忘情了,就又喊了一句:“你大爺的,再看眼睛都拔不出來了,留神哪個女鬼相中了你,直接把你給拿了啊。”
我正說的高興,就見一直沒搭理我的胖子慢慢的轉過身來,本就不大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衝我詭異的一笑:“小小子,你說對了,老奶奶我還真就挺喜歡他的這身肥膘,夠奶奶我享用一陣子的了。”
天呐,這胖子搞什麽飛機呢,怎麽一會功夫說話聲都變了,一嘴的通遼口音,而且竟然模仿的還是惟妙惟肖的老太太聲。
“死彪子,你他媽別嚇唬我啊,我告訴你,人嚇人,嚇死人。”雖說胖子玩兒的挺像真的,但這廝看來很健忘,忘了有一次我倆喝大了,他跟我吹牛逼,說是上大學過元旦聯歡時,他最拿手的節目就是模仿高秀敏,從體態到聲音都不差事兒,一時名震校園,以至於後來的新生到校的第一件事不是交學費,而是到處掃聽那帶把兒的高秀敏是誰。
“小小子,你脖子上的玩意兒挺好看的,給奶奶看看唄。”胖子還是那副聽著就像鋼絲球噌玻璃的、讓人身上一層一層的起青春痘的老女人的聲音,眼睛直鉤的盯著黎叔送我的那塊綠石頭,哈喇子都出來了,看那架勢活像在瞅“工作”中蒼井空老師。
“你他媽個沒正事的東西,我看你純是人生必須嗨、黃瓜必須拍,又欠烏拉錘了是吧。”我有點動氣,心想今晚上是辦正事兒,誰讓你玩模仿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