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黎叔這老家夥一副見怪不怪的嘴臉,掏出一銀針紮在李柏林的人中,片刻,李柏林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戲媳婦兒,又看了一眼象吊威亞的女鬼,慘然一笑:“剛才,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兒,小珍,是你吧?”
女鬼明顯怔了一下,緊接著渾身劇烈的顫抖,同時地板上憑空出現了很多發出河水腥味的細沙,並越來越多,不一會兒就漫過了我們的腰部,甚至我的呼吸都有點困難了。
這時候,房間裏的空氣好像也發生了時空扭曲,就像放投影似的,出現了一幕幕動態畫麵:畫麵中,先是一斯文的青年男子與一秀氣的女孩在村邊的小橋下卿卿我我,瞧那耳鬢廝磨的親密勁兒,明顯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隨後,畫麵一轉,那對情侶在一處山坡上先是嬉鬧,而後青年男子將撲到女孩在草地上,含情脈脈的親吻女孩,隨後開始解女孩的衣扣,女孩笑臉緋紅,半推半就……(此處省略1萬字,就不打馬賽克了)。
接下來,畫麵突然轉入一場熱鬧的婚禮,青年男子在一酒店舉行婚禮,但新娘卻不是先前的那名女孩,至此,畫麵開始出現劇烈的交替,一幀是青年男子與新娘恩愛的情形,一幀是先前那名女孩獨自飲泣的場景,反複交織,且畫麵開始抖動,就像一個人的情緒發生了劇烈變化一樣。
最後,畫麵中出現了先前那名女孩手扶微凸的腹部,一步一步走向河裏的鏡頭……
這時,我明顯感到了一種水沒過頭頂的窒息感與無助感,就跟他媽3D電影似的,好在就在我的肺子快憋不住的時候,畫麵戛然而止,房間內霎時又歸於沉寂,肺部快速補充氧氣,齊腰的細沙也倏忽沒了蹤跡。
靜默了一陣,李柏林開始抽泣,而後嚎啕大哭:“小珍,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可是,可是我當年太想進城了,沒辦法,我隻好在你和義紅之間做出選擇,可當時,我真的不知道你已經懷孕了啊,小珍,我該死,我對不起你和孩子,求你,求你看在我們曾經真心相愛的份上,放過我們吧,我,我一定請人好好超度你們,讓你和孩子早日投胎,尋個好人家,好嗎,小珍。”
說真的,到了這個份上,此時我已經不再害怕那個女鬼,因為通過看“鬼視頻”,我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大概,更是對李柏林喜新厭舊薄情寡義的惡劣品行義憤填膺。
畢竟是年輕人嗎,是非觀念單純,容易衝動,頭腦一熱,當時就對黎叔說道:“我操你大爺的,黎叔,這種始亂終棄的孫子咱還幫他幹啥,愛他媽咋地咋地吧。”
見我要撤托(東北方言:撒手不管),劉義紅急了,撲通給黎叔跪下了:“黎叔,我們上有老下有小,您可不能不管我們啊,您說個價兒,我們傾家蕩產也認了。”
得,這娘們一提錢我就知道要壞事兒,黎叔的名字不缺德,可缺錢,這老小子一聽錢字,準保得拉拉尿(東北方言:指受不了誘惑而就範)。
果不其然,老家夥開腔了:“小珍,善惡到頭終有報,雖然李柏林負你在先,但他也一直飽受內心折磨,而且他氣數已到,注定要老而貧苦,夠了,夠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你的孩子這一世已是未出生而夭折,可憐啊,不如我助你們母子早日轉入輪回,給孩子尋個好前程,你看如何?”
說真格的,有時候我看黎叔就是一猥瑣邋遢的老淫棍,可當下,黎叔一臉莊嚴妙語連珠,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難不成黎叔真就是大隱隱於市的不露相真人。
正自我批評不該以貌取人,黎叔對劉義紅的一句低聲囑咐又秒殺了我的負疚感:“義紅啊,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為了送鬼,你還是得破費一點呀,破財免災嘛。”操,死老鬼,掉錢眼裏了。
或許是黎叔的一句“給孩子尋個好前程”打動了女鬼小珍,她恨恨的看了李柏林一會,又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部,終於點了點頭。
那一瞬間,我鼻子竟然酸酸的,都說母愛偉大,即便是做了鬼,她依然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的孩子。老天,你公平嗎,這樣一個隻想做一個普通母親、隻想看著孩子幸福的長大的平凡女子,為何會遭此不公,即便做了鬼,還要看著自己的孩子受苦,而那些始作俑者卻安享榮華富貴,恣意妄為,你他媽是真瞎了還是被潛規則了,臥槽!
見女鬼小珍已同意,黎叔伸出左手,扣住小珍的右手手腕,於是,我熟悉的那一幕又出現了:小珍連同腹內的孩子慢慢變成了紙片人,並被黎叔揉成肉球,放進一個畫滿符咒的竹筒裏。唯一令我欣慰的是,在變成紙片人的時候,小珍又恢複了曾經的麵容,一個長相秀美的女孩。
至於那個李柏林,這件事過去之後不久,李柏林夫婦生意一落千丈,不長時間就淪為赤貧,而且李柏林還得了半身不遂,癱瘓在床。
幾年之後,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我驅車經過黎明廣場時,看到劉義紅用輪椅推著李柏林在廣場?太陽,那年他們還不到五十,但都已是老態龍鍾,隻見劉義紅一邊推著輪椅,一邊用手絹擦去李柏林口角流出的口水,很溫馨。
雖然李柏林對不起小珍在先,但他已遭受了懲罰,可與此同時,他也收獲了劉義紅不離不棄的陪伴,其實,從某個角度講,這件事,本也就沒有絕對的誰是誰非,愛情,永遠是一團扯不清、一扯就痛徹心扉的亂麻。
特別是當我後來遇到命裏的克星,那個野蠻卻讓我痛了一輩子的女孩子的時候,我對這句話有了更深的理解與感悟。
話題扯遠了,且說黎叔收了小珍母子的鬼魂後,領著我急火火的打車往神秘的二層小洋樓奔去。因為來不及換裝,黎叔坐在出租車上還是那副胸配八卦肚兜的雷人造型,逗得司機一個勁問我們:“?,哥們,你們是那個劇組的,這是忙著趕場吧。”
到了小洋樓附近,我們付錢下車、確定無人注意我們後,一路狂奔到小洋樓那裏,進入大廳後,我跑得是上氣不接下氣,苦著臉對黎叔說道:“黎叔,你啥意思啊,黃昏戀(練)啊,你是不是怕小珍趕不上去陰間的和諧號啊。”黎叔眼睛一瞪:“你懂個屁,這事兒裏麵,蹊蹺大了。”
因為當時跑得呼呲帶喘的,我隻顧著倒氣兒,並沒有在意門口那倆衛兵中的一個正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來。
等我聽到動靜、剛想回頭問那哥們是不是想看看黎叔超炫的行頭的時候,那衛兵突然發難,用閃閃發光的木劍猛地向我頭部拍了過來,其力道之猛,就跟一輛QQ掛著風聲向你撞來一般。
電光火石之間,我本能的咬牙閉眼,不知所措(畫外音:有看官說了,咬牙閉眼那管什麽呀,那倒是,可當此情景,難道您還指望著我縮身收腰,憑空向後倒退三尺不成!
靠,您說的那是天地會黑惡勢力首犯陳家洛,我一肉體凡胎的小家鳥[東北方言:鳥的發音為qiao ,三聲],眼看一大漢直眉瞪眼的衝你照頭就是一棒子,沒尿褲子就算有剛兒[東北方言:有血性,有膽量]了)。
要說還得是黎叔這老家賊,真是久經考驗的無賴階級戰士,就在那生死之間,老家夥毅然決然、奮不顧身的雙手一抱頭,就勢蹲在地上,而後一抖丹田,暴喝一聲:“誤會,我們是人。”
當時我眼淚都下來了,心說媽了個巴子,你他媽這不是沒屁閑嘎達牙的廢話嗎,我們要是鬼還好了,嗖的化作一縷軟中華的二手煙,愛誰誰吧,爺揮揮衣袖去也。
可也怪了,每當黎叔說廢話的時候,卻總是能收到偏方治大病的奇效,黎叔話音未落,那把劍居然硬是在距離我頭皮0.01毫米處頓住,那持劍軍哥的姿勢亦是相當俏皮:隻見一身著軍裝、齜牙咧嘴、凶神惡煞的軍人手持木劍壓著一渾身篩糠、半蹲如大便的缺營養的小青年的頭皮,咋看都像是綠衣大主教在為哼唧六世加冕宣誓。
一看預想中的滿腦袋桃花朵朵開的場景沒有發生,我?著膽子偷眼往上一瞧,登時就嚇哭了:“爺,您老直接拍死我算了。”
咋回事?操,這一晚上算是倒了血黴了,先是被那小珍母子嚇個半死,三魂七魄還沒歸位呢,本以為到這小洋樓裏可算鬆口氣了,沒料想這“最可愛的人”的模樣更霸道。
也怪我,上兩次進進出出的也沒注意這哥倆,今天在這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我竟然錯誤的看到了軍爺的尊榮:那哥們雖說長得還是人樣,可就那倆眼睛太嚇人了,全是眼白,就中間一個賊亮的小黑點,跟他媽紅外線夜視監控攝像頭似的,再加之月黑風高,兜裏還揣著倆鬼,擱誰誰不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