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看著那棟在夜幕裏顯得有些陰森詭異的小洋樓,我的心裏暮然感到了一絲惆悵,就在幾個月前,我被田啟功從警校招來的時候,就是在這裏第一次見到了黎叔兒,並由此開始了我刻骨銘心、多災多難的靈異警察生涯,也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如今,黎叔兒已然作古,由當初的那個縱橫雅克什、騙到中年粉絲無數的老神棍淪為了冥府的鬼差,而我也從當初的那個曾被小珍母子嚇尿褲子的菜鳥,成長為了連洪金燁、墨非命那樣的邪教頭子都敢削之的“憤怒的小鳥”,這一切的變化,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可是嗎,它卻又真實地發生了,因為,就在眼下,我和胖子就要走入那曾經讓我心悸的紅門後麵,去到那個令世人談之色變的另一個空間,即地獄去拯救我們的心上人,我們別無選擇,又義無反顧,
見我看著那幢小洋樓呆呆地出神,胖子一拽我:“得了,凱子,別觸景生情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改著井裏死的,河裏也死不了,愛咋咋地吧,走,進去。”
我回過神來,朝胖子表情很複雜地一笑:“師兄,雖然離開這裏才幾個月,我卻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就好像時間都過了一個世紀似的,這種感覺真操蛋呃,嗬嗬”
“經曆了這麽多的事兒,咱們要是再一定不往心裏去,那豈不是真成了沒心沒肺了嗎,也許,這種失落與感傷,就是成長的代價吧。”胖子看看小洋樓,又看看神情落寞的我,也是感慨萬千,
此時,沈涵隻是站在離我和胖子不遠的槐樹黑影裏看著我們這兩個老男孩在哪裏睹物傷情地窮矯情,似乎對我們少有的如此嚴肅的談人生、談感悟很好奇,看得津津有味,
至於尹川山,則指揮著同來的四名40多歲的隊員從麵包車的後尾箱裏抬出了兩個銀白色的超大金屬箱,不知道裏麵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隨後,尹川山朝我和胖子,還有沈涵喊了一聲:“喂,你們抓緊跟上來”,便大步流星地朝小洋樓的那兩扇厚重的銅門走去,
尹川山將眼睛貼在銅把手旁邊的電子識別儀上,“唰”的一聲輕響,銅門應聲而開,
“哎,小心啊,門口有開門的軍人,專門背後打悶棍的。”大概是當初那兩名配著木頭劍開門的半人半鬼的軍人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恐怖記憶,所以看見尹川山領著眾人就要往裏走,我遂條件反射地喊了起來,
“今時今日,就算我們不在這兒,你們倆還會怕它們嗎。”尹川山感覺很好笑地回過頭看了我一眼,一轉身推開銅門進去了,
我和胖子相互看了一下,也對自己的失態有些汗顏,是啊,如今的我們倆早已是今非昔比,哪裏還用得著畏懼那兩個蠅量級的看門軍人啊,
“操,咱哥倆總是這麽低調,不過這樣也好,古語雲,哀兵必勝,驕兵必敗,嗬嗬”胖子不愧是曆史老師,橫豎總能給自己找到台階下,就他那張好嘴,不繼承黎叔兒的衣缽,繼續去忽悠雅克什的那些中年女粉們,真是白瞎他這個人了,
我沒在理會胖子,快走幾步,領著沈涵就進到了小洋樓的裏麵,
由於人去樓空多日,小洋樓裏麵雖然沒有出現什麽明顯的破敗景象,但也是充斥著濃重的灰塵和發黴的潮味兒,而那兩名看門的軍人果然如約站在銅門兩側,不過,見到我們進來,那等著兩雙跟紅外線監控攝像頭裏麵的小黑點兒似的眼睛的軍人似乎渾然不覺,就那麽僵直地站立在銅門兩側,一動不動,
“操,它們咋不動了,別是餓死球的了吧。”胖子如今是藝高人膽大,居然還伸手捅了捅那兩個直眉瞪眼扮酷的軍人,
“別整沒用的,趕緊下到地下室,時間不多了。”尹川山瞪了胖子一眼,以一種不用質疑的威嚴語氣說道,
胖子訕訕地縮回手,朝我沒羞沒臊地一笑,跟著尹川山往電梯方向走,
尹川山再牆壁上摸了一下,很輕車熟路地就找到了那架老式電梯的開關,很快,那架老式電梯就“嘩啦啦”地降了下來,尹川山一擺手,沈涵、我、胖子,以及那四名抬著箱子的中年男子依次進到電梯裏,電梯隨即開始勻速下降,
20分鍾後,那架一直令我心抽抽著、就怕它半道壞了使我們不上不下的電梯終於“咯噔”一下,到站了,
尹川山率先走了出去,並迅速穿過那些紅如廟門的數道通往地府的紅門,來到當初黎叔兒存放那些藏有鬼肉球的聚魂缽的房間裏,
進到早已人去物空的房間裏,不待尹川山吩咐,那四名男子就打開那兩隻銀白色的金屬箱子,我和胖子探頭一看,一個箱子裏麵裝的是磬、鍾、鐺、木魚、圭簡、如意、法劍、令牌、香燭、香爐、蒲團、甘露碗、鎮壇木、黑令旗、天蓬尺等法器,另一個箱子裏裝的則是道冠道服,還有三個如三、死歲嬰孩一般大小的木刻人像,
“更衣,起壇。”尹川山語氣簡潔威嚴,不容質疑,
“領法旨。”那四名男子畢恭畢敬地一垂首,其中兩人開始捧出道冠道服,服侍尹川山換道服,另外兩人則開始搬過一張木桌子,鋪上黃色的錦緞,而後開始擺放香爐、磬、鍾、鐺、木魚等起壇用的法器,
此間,尹川山已經更衣完畢,我和胖子上眼一瞧,隻見尹川山頭戴狀似蓮花、頂部還插有如意頭的上清冠,身著紫色對襟、長及小腿、上有金絲銀線繡的仙鶴、麒麟等吉祥圖案的法衣,腳蹬一雙黑色高筒、鞋底白漆厚硬的道靴,看著完全是一位威風凜凜、鬼神不侵的高功法師,
雖然以前黎叔兒給我和胖子將佛、道、釋三家的基本常識的時候,我們倆基本上是這邊聽完,那邊就開閘放水給衝沒了,可是,憑著殘存的一點有限記憶,我和胖子還是看得出來,這尹川山敢穿著這麽一身拉風的行頭起壇作法,說明他在道教裏麵的輩分極高,甚至可能還要在野路子出身的田啟功之上,隻是,這尹川山既然有這麽大的能耐,為什麽肯屈居在17組當個政委,親生女兒聽他又形同陌路,他到底有著怎樣不願為人所知的離奇經曆啊,
尹川山當然不會知道我此時此刻心裏的這些雜亂無章的想法,他似乎也無暇顧及這些了,見法壇已經擺好,便招呼我和胖子,還有沈涵三人去打到他跟前,
尹川山看了看手表,那手表黑漆漆的,上麵沒有時間刻度,倒刻滿了天幹地支及五行,怎麽看都象一個微型的羅盤,
“時辰到了,請寄身宿主登壇。”尹川山一聲長呼,兩名男子將三個木人像擺在了法壇上的香爐之後,其餘兩名男子則將三個蒲團擺在我們身後,示意我們盤腿坐在上麵,
我和胖子,還有沈涵懵懵懂懂地坐在蒲團之上,剛做好,尹川山將一道黃符紙扔到半空,而後舉起法劍,對著黃符紙一陣寫劃,而後手腕一抖,將那張隱約可見符咒圖案的黃符紙穿到劍上,迎風一晃,將符紙點燃,隨即腳踩禹步,圍著我們三人開始走8字,同時嘴裏低沉而清晰地吐出咒語:“冥冥玉皇大帝玉尊,一斷天瘟路、二斷地瘟門、三斷人有路、四斷鬼無門、五斷瘟路、六斷披盜、七斷邪師路、八斷災瘟五廟神、九斷巫師邪教路、十斷吾師有路行,自從尊師斷過後,人來有路,一切邪師邪法鬼無門,若有青臉紅麵人來使法,踏在天羅地網不容情,謹請南鬥六星、北鬥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尹川山的咒語剛一念完,那道符紙也恰好全都燒成了灰,就見尹川山順過劍,伸出左手拇指食指朝那道符灰虛空一彈,符灰就像被人托著一樣,輕飄飄地離開劍尖兒,落到了法壇上的甘露碗裏,
尹川山拿起甘露碗,將裏麵的清水及符灰全部吞下,隨後,從道袍裏抽出一根紅線的線頭,開始圍著我和胖子,還有沈涵三人疾步饒行,並用那根紅線將我們三人的脖頸、手臂、胸口、腰際全都纏上,
再將我們三人應紅線捆成粽子之後,尹川山淩空一個側翻,從我們三人的身後翻到法壇之前,繼續用手中的紅繩去纏繞那三個木頭人像,也是將那三個木頭人像纏得縱橫交錯的,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尹川山兩手握在一起,結成太上老君指,並捏住紅線的兩個線頭,繼而身體飛升到半空,盤腿打坐,閉目不語,
很快,我就感到身體開始發冷,就還想自己身體裏的血液和熱量被一根無形的管子不停地向外抽一樣,我渾身發抖地看向沈涵和胖子,發現她倆也是抑製不住地在發抖,臉色也都變得慘白無血色,
可是,那根纏繞著我們的紅線卻像通了電一樣,通體發亮,並且是越來越亮,突然,我就感覺身體裏麵的最後一點兒能量都被抽走了,整個人頓時感覺身輕如燕,想要飛起來了似的,
與此同時,那擺放在法壇上的三個木頭人像就聽“突”的一聲,分別從頭頂和兩肩躥出三股火苗,並很旺盛地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