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鮮魚館,我和胖子,還有沈涵當時就愣住了:好家夥,老魏頭兒將也不知道從哪兒淘換來的羊皮襖、獸夾子、漁網、鐵鍋、樺樹皮、塑料布等等物品擺了一地。

更讓我們眼皮一跳的是,地上還擺放著兩隻半自動步槍和兩把二尺來長的獵刀,僅從獵刀那黑裏透紅、油光可鑒的木把兒表麵就可以看出,這兩把獵刀經常被人用手摩挲,換言之,就是使用頻率特別高,也不知有多少野獸斃命在了這兩把獵刀之下,抑或還有人亦未可知?

見我們對著眼前的物品發呆,老魏頭兒走過來,悶聲說了句:“山裏麵啥山貓野獸都可能遇上,天氣也變化無常,不提前多做點準備,到時候就抓瞎了,哭你都找不著調門兒。”

“我擦,你們這玩意兒也忒奧特曼加孫悟空了吧,這都啥年代了,你們還當是解放戰爭時期呢,來,看看我們的裝備,列位,上眼了您呐。”說著,胖子得得瑟瑟地將自己的背包打開,向老魏頭兒爺倆炫耀著我們購置的那些外觀華麗的野外露營裝備。

老魏頭兒隻是輕描淡寫地掃了那些裝備一眼,就低下頭繼續整理那些壇壇罐罐,完全漠視胖子的裝備的存在。

倒是魏二愣子湊了過去,用手搓搓帳篷的防雨塗料層,又伸手撥拉撥拉裏麵那些頭燈、水壺等物件,嘴角一撇,盯著胖子很鄙夷地說道:“草,帶著這些jb玩意兒你們就想進山,你們以為這是去公園假山打野戰呢,玩兒呢是吧?”

魏二愣子從胖子背包裏順手掏出一塊風幹牛肉,撕開塑料包裝剛咬了一口,就“呸”得一聲吐在了地上:“啥味?都哈喇了(東北方言:過期、變質),你他媽整得這玩意兒是牛肉還是牛屎啊,禍害人嘛。”

胖子被魏二愣子一通陰陽怪氣的廢話氣得兩眼直發黑,又不好發作,隻得故意大聲對著我說:“凱子,以後我有孫子,給他起個小名就叫二愣子,這孫子一惹我,我就用大嘴巴抽他,一邊抽,我還一邊罵,詞兒我都想好了,二愣子,孫子,看你爺爺我不抽你丫的。”

魏二愣子心裏明境地知道胖子是在指桑罵槐,冷冷一笑,沒言語,從褲兜裏掏出一小瓶裝的二鍋頭抿了一口,一副氣定神閑、不與你一般見識的慵懶相。

“你們那些玩意兒不要帶了,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帶著白占地方。”老魏頭兒不由分說,就將那堆花了我們兩千大洋的裝備直接劃入廢品行列,讓我和胖子是好不喪氣。

不過,考慮到老魏頭兒在北部原始林區裏滾了大半輩子,對於山裏的情況,肯定要比我們熟悉,所以,他既然說我們帶來的裝備毛用沒有,我們也不好堅持,隻得將那堆做工精細、論外觀論品相都與老魏頭兒那堆跟從墓裏剛挖出來的古董似的裝備有著霄壤之別的野外生存用具堆到牆角,估計用不了幾天就會成為耗子、蟑螂等原住民的遊樂城堡。

我和胖子倒空背包,心疼加憋屈地拎著癟背包回來,並按照老魏頭兒的指點,將那些獸夾子、漁網、鐵鍋之類的東西塞進背包。

老魏頭兒準備的東西不少,我和胖子的背包被塞得滿滿的不說,魏老頭兒和魏二愣子一人也多出了一個老式的藍色雙肩帶背包,將剩下的樺樹皮、塑料布,還有剛剛被被拆解開的兩隻半自動步槍的零部件、子彈一股腦兒地塞進自己的藍色雙肩帶背包裏。

就這樣,不算沈涵,我、胖子、老魏頭兒、魏二愣子四個人一人背上一個高度幾可越過頭頂的超級大背包,就準備朝神秘的北部原始林區出發了。

“慢,還有個很重要的事兒和大家夥商量一下。”老魏頭兒一拍大腿,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兒。

我和胖子聞言一怔,以為這老魏頭兒又要出什麽幺蛾子,遂有點兒緊張地盯著他。

見我和胖子苦著臉地盯著他,老魏頭兒難得地露出個笑模樣:“自古以來,進入北部原始林區內的道路就有兩條,一是水路,一是旱路。水路近,從沿額爾古納河的西口子乘船,很快就能經過黃金礦區,進入北部林區腹地,但水路有武警把守,過的關卡多。”

“那還商量個毛呀,直接走旱路就完了唄。”胖子鬆了口氣,提議道。

“旱路需要先從滿歸坐車到漠河,然後雇輛馬車走山路進入毛河,再翻山進入林區,這樣就得繞遠,但由於省界太長,武警和森林公安局民警的卡點分散,很容易就進入北部林區。”老魏頭兒不疾不徐地說道。

“哎呀,走旱路走旱路,毛主席教導我們說,不怕慢就怕站,別瞎琢磨了,撒逼楞地走吧。”胖子不奈久等,想盡早進入北部林區。

“不急,這翻山進林子雖說相對安全一點兒,可有一樣,很容易碰到那些黑龍江的淘金老客,他們都是些亡命徒,一旦遇上了生人,一言不合,就敢殺人。咱們爺們無所謂,可你們帶個大姑娘,是不是有點冒險啊?”老魏頭兒看了看沈涵,不說話了。

“您別嚇唬我,這個還真嚇不住我,不信,問問您兒子就知道了。”沈涵盈盈一笑,根本就不買老魏頭兒的帳。

老魏頭兒不置可否,繼續慢吞吞地說道:“我的意思呢,是分成兩組,一組和我走水路,先進入北部林區;另一組走旱路,主要是探探路,看看裏麵的淘金老客多不多,事先也好有個準備,然後呢,咱們統一在阿巴河地窨子會和,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我沉吟了一下,老魏頭兒這個提議,其實對我們有利,因為,我、胖子,還有沈涵對進山的路根本不熟悉,分成兩組,必然是老魏頭兒和魏二愣子各帶一組,這樣的話,無論那組,我們的人數不是占優勢,起碼也勢均力敵,不怕他們父子見獵心喜,起了歹念。

不過,考慮到魏二愣子色中惡鬼的猥瑣樣,我決定還是由我跟魏二愣子一組,胖子保護沈涵,和老魏頭兒一組,這樣我也放心。

想到這兒,我便提出了自己的分組想法,不想首先就遭到了胖子的否決:“別jb扯了,就你那小身板,走到毛河還不得直掉渣兒啊,得了,還是飛爺我陪著二愣子走旱路吧。嘿嘿,自打我打算給我孫子的小名叫二愣子,我咋越看你越招人稀罕呢。”

胖子看著同樣一臉不懷好意地笑著的魏二愣子,促狹地笑道。

“嗬嗬,我也喜歡和你一起走旱路,這樣才夠刺激。不過,山裏不太平,咱哥倆還得走夜路,你可留神遇到鬼啊。”魏二愣子陰測測地看著胖子,露出了一嘴焦黃的大板牙,怎麽看怎麽像一隻要吃人的鬣狗。

“那好,就這麽定了,咱們出發。”老魏頭兒見大家夥兒對胖子的提議不反對,直接拍板定了下來。

我靠近胖子:“師兄,萬事小心,還有啊,控製點兒你的爆脾氣……”

“咋地,你還怕他整死我啊,我操,你這麽說也太傷害我那顆易碎的玻璃心了吧?”胖子忍不住叫了起來。

“滾犢子,我是怕你一時凶性大發,再加上旁邊沒有我勸著,把他給打死了,到時候我沒法和老魏頭兒交待。記住了,不管他咋撩扯你,製怒,一定要製怒,為了林菲兒,聽見沒?”那個魏二愣子多少有點兒虎逼勁兒,看不出個眉眼高低,我是真怕他把胖子刺激火了,體內的天蠶子魔性不知什麽時候迸發出來,那他可就徹底吹燈拔蠟、哏屁朝涼了。

“我盡量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打出你屎來。”胖子怪眼圓瞪,看得我是愈發擔心這兩個貨攪在一起,這一路上指不定鬧出什麽花花事兒呢。

揣著對胖子的擔心,我和沈涵跟著老魏頭兒去找船夫,臨分手時,我一再地看胖子,希望他能領會我的一番苦心,安安全全的在北部林區裏麵會和。

可他倒好,摟著魏二愣子,親親熱熱、嘻嘻哈哈地走了,就好像倆人不是去玩命兒,而是去結伴拯救失足婦女一樣,那叫一個歡天喜地。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我和沈涵跟著老魏頭兒,穿胡同,過土路,越過一片如小山似的垃圾堆,進入了一片蓋得雜亂無章的棚戶區。

麵對眼前汙水橫流、雞糞馬糞滿道的環境,沈涵皺了皺眉,看樣子是有點嫌髒。我眼尖,看出沈涵有點無從下腳,就找了一間小食雜店,讓沈涵在裏麵呆著,隨後一個人跟著老魏頭兒繼續往裏麵走。

走了大概有半個小時,老魏頭兒在一處靠近山腳的、獨門獨院的板夾泥房停住了。他推在虛掩的、用板皮隨便釘成的大門,進到院落裏。

院子裏,除了碼著兩垛原木劈成的木頭柈子,剩下的全是白酒瓶子,看著就跟廢品收購站似的。

“這家收廢舊酒瓶子?”我看著那些壯觀的酒瓶子,一時好奇,問道。

“不是,這些全是烏日根喝完了扔的酒瓶子。”老魏頭兒見怪不怪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