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這也太懷舊了,我喜歡這個調調。”胖子看著跟70年代的集體食堂有一拚的鮮魚館內部環境,由衷地讚歎道。

傳菜口後麵,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正麵無表情地坐著,見我們過來了,啞著嗓子、帶搭不理地問道:“吃啥,說。”

“細鱗魚有嗎?”胖子吃魚心切,沒理會老頭兒的態度,和顏悅色地問道。

“帶夠了錢,你想吃啥都有,磨嘰個啥。”老頭兒撩起眼皮看了我們一眼,一雙渾濁的眼球裏凶光乍現,但隨即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明白,有您這話兒就好辦了。”胖子知道,牛逼之人,必有過人之處,要不那就不叫牛逼,而是裝逼了。

這老頭兒一看就不是什麽良民,能搞來細鱗魚這些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黑白兩道都得罩得住,才能讓工商稅務、衛生防疫、公檢法司睜一眼閉一眼,故而這老頭兒才敢這麽牛逼閃電的,店大欺客嘛。

胖子掏出錢包,數數裏麵的存貨,然後點了一道清蒸細鱗,一道野豬肉炒筍,一道麅子肉燉土豆,外加一碗飛龍湯。

在付了900元大鈔後,我們仨人找了一張還算幹淨的桌子坐下,就等著老頭兒喊我們過去取菜了。

不一會兒,老頭兒一聲吆喝:“胖子,你們的菜好了。”

“來嘞……”胖子屁顛地跑過去,將擺放在一張大托盤的三菜一湯及兩杯白酒、三碗米飯端了回來,我們仨人就吸哩呼嚕地吃開了。

要說這野味的味道是真不錯,這鮮魚館大師傅的手藝也真沒的說,幾道菜色香味俱全,絕對的國宴標準。

喝著當地自釀的、濃烈的大老散白酒,吃著齒頰留香的野味兒,謔,把我和胖子美的,真有一種“日啖野味整三頓,不妨長作滿歸人”的衝動。

“你們說,這些國家保護動物他們是從哪兒弄來的,不會是利用違法的手段吧?”沈涵吃的倒是挺想,但總有點兒心虛,就問道。

“這個,不好說,我覺得吧……”

我正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鄰桌的三四個喝得已經有點兒微醺的哥們搭茬兒了:“嗬嗬,老妹兒,外地來的吧,這都不知道,這老魏頭兒,家裏祖上是北部原始林區金礦的把頭,對北部原始林區有多少溝溝坎坎,比自己家娘們身上有多少根毛都熟悉。這些野味兒,都是老魏頭兒領著兒子去整回來的,別人白扯,根本找不到地方,也不敢去,那老林子裏麵,可老邪性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聽了那幾個醉漢的山海經,我和胖子心中一動,我們要去的北元洞就在北部原始林區裏麵,那裏麵人跡罕至,毒蟲猛獸密布,旅遊團隊根本就不準進入,我們正愁找不到向導,這老魏頭豈不就是最佳人選?

這頓飯還真是物超所值啊,看來,我們有必要接觸一下這個金礦把頭的後代??看著挺牛逼的老魏頭了。

吃完了飯,我和胖子故意磨蹭了一會兒,沈涵不明就裏,屢次催促我們回賓館,都被我倆以歇一會兒搪塞過去了。見拗不過我們,加之回去後也沒意思,沈涵就一個人玩起了手機,而我和胖子則抽著煙消磨時間。

陸陸續續的,那些酒足飯飽的食客起身離開了鮮魚館,見大廳裏基本上沒人了,我和胖子相互一使眼色,起身走到了傳菜口。

“大爺,和你嘮嘮唄。”胖子一哈腰,對枯坐在後麵的老魏頭說道。

“嘮嘮?你啥意思?”老魏頭警惕地盯著我們,麵色不善,聲音也高了起來。

“誰呀,誰要和我爹嘮嘮?就你倆呀,想嘮啥呀,和我嘮,操。”聽見老魏頭的聲音,他身後一個30多歲的車軸漢子拎著一把大號的菜刀就走了過來,一臉桀驁不馴地看著我和胖子。

“嗨,誤會誤會,這扯不,整擰了。”胖子先是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幕給造愣了,緊接著就反應過來是因為自己的口誤總成了誤會,引起了老魏頭父子的敵意。

原來,在林區,社會人兒一旦要說出想和你嘮嘮,那可不是真的想和你喝喝下午茶,談談理想人生,而是要修理你的潛台詞,意思就是我他媽看你不順眼,你他媽惹我了,我要弄死你個狗日的。

老魏頭父子也算是靠著私捕亂獵野生動物等違法行為發財的主兒,說是黑道上的也不為過,故而對這些江湖用語自然格外敏感,還以為胖子是上門踢館滋事的,所以才會有此過激反應。

見鬧出了誤會,胖子趕緊解釋:“不是,我是想和你談筆生意,給你送錢來了,嗬嗬”

一聽有買賣上門,老魏頭的臉色才和緩下來,朝兒子擺擺手,而後一指側麵:“那旁邊有個小門,你們進來說話。”

我和胖子告訴沈涵等我們一下,隨即鑽過那個隱蔽的小門,進到後廚房裏。老魏頭沏上一壺紅茶,示意我們兩個坐到他跟前,眯縫著一雙詭詐、險惡的眼睛開口道:“你們是不是想買點野味帶回去送禮,好說,想要啥,說吧,家裏沒有的我現去掏弄。”

“嗬嗬,我們的胃口沒那麽大,我們想請您老當個向導,到我們進北部原始林區找個地方。”我俯下身子,盯著老魏頭的眼睛說道。

“請我當向導?”我的這個回答讓老魏頭深感意外,但在想了一下之後,他突然大笑起來,“啊,我明白了,你們胃口果然不小啊。說吧,你們請我當向導,打算出多少血(錢)?”

“五千快,咋樣?”胖子一晃巴掌,以為老魏頭回滿口答應。

不想老魏頭一臉不屑一顧地搖搖頭:“你們開玩笑呢,你們要是找對了地方,一天的進賬最少也得兩萬塊,給我五千,你他媽逗我玩兒呢。”

我和胖子有點糊塗了,什麽找對了地方一天的進賬最少也得兩萬塊,這老頭說什麽鬼話呢這是?

“行了,明人不說暗話,進北部原始林區淘金的你們也不是頭一夥兒了,咱也別磨嘰,一口價,兩萬塊,我保證找到你們想找的礦洞,咋樣?”

嗨,我和胖子這才聽明白,合著這老魏頭誤以為我和胖子是進入北部原始林區非法采金的淘金老客了,怪不得他跟窮瘋了似的獅子大張口,一張嘴就要兩萬塊好處費。

可是,這一下我和胖子可有點犯難了,為什麽,差錢兒啊。

說實在的,我和胖子都是大大咧咧、不善於理財的人,雖說17組按月跟我倆工資卡裏打錢,而且黎叔兒生前也給我們留下點兒積蓄,可我們倆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並沒有存錢防風險的意識。

更何況,我和胖子除了老婆和牙刷不能共用外,什麽錢財、衣服,都是混在一起共產,從不會計較你占便宜我吃虧的,但這種粗放的生活方式最大的弊端就是:我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錢。

這次,我們把家底全劃拉了,才湊夠兩萬塊,這要是全給了老魏頭,我們還去個毛的北元洞,連回家的路費都沒了,隻能一路步行走回雅克什了。

因為在價格上沒有達成一致,我們和老魏頭最終也沒能談攏,沒辦法,我和胖子隻好先行告辭,同沈涵回綠波賓館後再作商議。

“行啊,你們,我原來隻知道你們倆喜歡裝神弄鬼的,沒想到你們還是淘金老客啊,失敬失敬。”回去的路上嗎,沈涵看著我和胖子,一臉的揶揄,完了,這丫頭徹底把我們倆歸入撈偏門的社會渣滓行列了。

“歇了吧您呢,你見過淘金老客穿山寨耐克的嗎?”胖子一伸腳,露出了腳上那雙打頭的字母N噴反了,一看就跟俄羅斯字母и似的偽耐克運動鞋,一臉的我山寨我自豪。

“嗯,也是,看你倆這樣子,要說你們倆是揮金如土的老客,還真有點虧心。”沈涵歪著腦袋打量了我和胖子一會兒,有點泄氣地說道。

“就是嘛,說真的啊,要是真有淘金的路子,我們哥倆還至於跟錢著這麽大的急,當時就一張10萬的支票砸他臉上,不幹繼續砸,直到他幹為止。”胖子在那兒一邊意淫了自己有錢之後不可一世的拽樣,一邊嘿嘿直樂。

“要不就算了吧,咱們在滿歸玩幾天就回去吧,好不好?”沈涵瞅瞅我,瞅瞅胖子,自己也有點不自信地說道。

“我們其實也不想去啊,但是,很多事兒,並不是我們想怎樣就怎樣的,妹子。”我苦笑地看著扮鬼臉、試圖使氣氛輕鬆點兒的沈涵,有苦難言。

“既然這樣,那我卡裏還有不到一萬塊錢,咱們湊吧湊吧,給他得了。”沈涵見我和胖子去意已決,知道多說無益,就很仗義地借錢給我們。

“嗬嗬,好意心領了,我們用你的錢,淨扯呢。”我一看沈涵是認真的,趕緊將她的這個念頭兒堵了回去,兩個大男人讓一個小女生慷慨解囊,這要是傳出去,人家還不得以為我和胖子混得窮途末路了,隻能靠耍一些小伎倆騙純潔的小女孩吃軟飯了。

沒錢是小,跌份是大,這是方向、路線和原則問題,決不能含糊。

見我和胖子“大義凜然”地拒絕了自己的一番好意,沈涵也沒了脾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到底想怎麽地呀?”

“回賓館,睡覺覺,天大的事兒,明天再說。”我和胖子相互勾肩搭背地衝沈涵齜牙一笑,朝綠波賓館的方向喊著“一二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