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手裏握著神箭礙事兒,就將神箭別到後腰上,接著就兩隻手掐住列車員的兩腋之下,想將他扶起來。
就在我哈腰掐住列車員的兩腋,用力往起一拽的時候,列車員輕飄飄的立了起來,我正納悶為什麽列車員身體這麽輕,再一看,他大爺的,這個列車員竟然隻有上半身,腰部以下,空空如也。
“啊……”我大驚失色,將那列車員的上半身用力一丟,反手就想掏出後腰上別著的神箭。就在這眨眼之間,列車員的腹部一聲悶響,爆裂開來,瞬間,粘稠的血液夾紮著猩紅的碎肉、內髒,四處飛濺。
我下意識地往後連退了幾步,感覺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跤跌倒。我坐起來,看看被壓在腿下的絆腳物兒,又是一聲大叫:絆我的,赫然就是列車員失蹤的下半身。
這還不算,那貌似沒有生命的下半身好像被我壓疼了,居然蠕動著想要從我腿底下掙脫出去。
我慌忙用腳將那要多恐怖有多恐怖的下半截身體踹了出去,而後掉調頭就往車廂裏麵跑。可是,就在我轉身的一刹那,臉上挨了重重一擊,我眼前一黑,身子便搖搖欲墜。
不過,在失去意識的霎時,我的右手抽出後腰上的神箭,完全憑著毅力,胡亂刺了出去,並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滿嘴酒氣的胖子。
我心中一喜,隨即又是一驚,掙紮著就要起身:“胖子,有危險,這裏……”
“哎呀,你睡覺魘(yan,三聲)住了,滿嘴說胡話,手腳還不老實,直踢騰,草,我都被你吵醒了。”胖子故意大聲說道,同時朝我擠了擠眼睛。
我不知道胖子這葫蘆裏賣得是什麽假藥,但我知道他肯定是有難言之隱,也就不再往下說。
我抬起頭,左右看了看,呀哈,我竟然好好地躺在自己的中鋪上,身上蓋著有點兒髒的列車提供的被子,似乎我是安安靜靜的一覺睡到現在。可是,那我剛才經曆的那兩場惡戰又是怎麽回事兒,難道我真的隻是做了場噩夢?
我爬起來,先看到對麵的林德銀吧唧著嘴鼾聲大作,再探出頭看看車廂左右,那些鋪位上都好好地躺著先前喧鬧的大人小孩,並且全都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這時,一個身影走到我和胖子附近,並小聲說道:“二位,小點聲說話,別影響其他人休息。”
因為此時臥鋪車廂裏主燈已經熄滅,那個人影手裏拿著一把手電筒,說話之間,他無意中將手電朝自己臉上晃了一下,我一睹之下,險些從中鋪上掉下來:我的媽呀,這人不就是我剛才看到的那個上下身分家的列車員嗎?
我定了定神,再次看了看眼前這臉色紅潤、行動自如的列車員,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這哥們確實是一個完整無缺的健全人兒。
“他喝多了,沒事兒,我們不說了,你去忙吧,嗬嗬”胖子手疾眼快地扶住我,並衝列車員說道。
估計我當時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列車員不放心地看看我:“嗯,少喝點酒吧,要是難受就到車廂連接處透透氣兒,興許能舒服一點兒。”
列車員走了以後,我跳下鋪,一拽胖子:“走,出去抽根煙去。”
蹲在車廂連接處,我和胖子一人點上一根煙,抽了幾口,我才徹底還魂,而後看向胖子:“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難不成我真是做了一個3D的夢?可這夢也太像真的了,我去。”
緊接著,我將剛才的“夢境”向胖子複述了一遍。聽完我的夢,胖子沒言語,吸了一大口煙之後,從鼻子裏噴出兩股濃濃的煙柱,然後前後左右看了看,並悄聲說道:“草,啥做夢啊,咱哥倆八成是遭了別人的道了。”
“你啥意思?”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怔怔地看著胖子。
“ 我剛才就像被人點了穴一樣,躺在鋪上,心裏倍兒清楚,可就是動彈不了,眼睛也睜不開,就跟身上壓了千斤巨石一樣,這把我急的。完了我就聽著你中鋪又蹬又踹的,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兒,後來可加感到身上一輕,我爬起來往你鋪上一看,你正汗流滿麵地說夢話,手腳瞎劃拉,就跟中了邪似的,咋撥拉不醒,結果冷丁一下就睜眼睛了,嚇我一跳。”
“咱們哥們可能是中了蠱了,所以我剛才才沒讓你說話,是怕隔牆有耳,我看,這下蠱的孫子八成就在這車廂裏,現在敵暗我明,很棘手啊。”胖子用腳將煙頭碾得粉碎,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下靈蠱的手段逼迫咱們靈魂出竅,然後先控製住你的魂魄,再讓那兩個老頭子來對付我的魂魄,這樣就可以各個擊破了,對吧?”我聽了胖子的分析,驚出了一身冷汗。
所謂靈蠱,最早是起源於苗人對亡靈的一種哀思,也就是生者出於對死者的深切懷念,為了留住亡人的魂魄時刻陪伴左右,便在死者彌留之際,將銀絲蠶幼體喂入其體內,並以朱砂、香料、金粉、鶴頂紅、冰肌散等混合秘製的藥粉遍撒死者屍身,防止腐敗。
同時,用巫師施過咒語的貝葉覆蓋在死者的天靈、額頭,並用玉石塞住死者的七竅,防止死者的三魂七魄從屍身外泄。
而在此期間,銀絲蠶幼體便以死者體內的五髒六腑、肌肉組織為食,最終將死者吃個一幹二淨。隨後,其家人將那些已經通體血紅的銀絲蠶成蟲受盡口小腹大的甕裏,再由巫師為其打醮49日。
屆滿之日,甕內的銀絲蠶成蟲因為饑餓而互相吞噬,最終隻剩了一條最強的銀絲蠶,巫師便將其取出研成碎末,裝入錦囊,由親屬佩戴腰間,夜晚在夢中便可與亡者通靈。
可是,這世界就是這樣,總有一幹居心叵測之徒唯恐天下不亂,總要將好事變成荼毒生靈的壞事才肯稱心如意,就像鴉片最初是被作為治病之用,可最終卻成了毒品始祖一樣,這也算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吧。
與鴉片的演變同理,靈蠱也是一樣,一些黑巫師在學會這一法術之後,便動起了歪腦筋,竟喪心病狂至故意將一些無辜之人折磨至死,並在受害者死亡之前喂下銀絲蠶。那死者生前已受盡折磨,本就怨氣深重,再加上死後不能投胎轉世,還要受百蟲噬體啃心之苦楚,其怨念無處宣泄,就像氣球一樣越積越大,愈發惡毒。
更可怕的是,那些黑巫師在利用銀絲蠶食用完不同的屍身後,還要將數以千計的銀絲蠶混放在一個甕內,任其相互蠶食,最終留下的那個銀絲蠶,體內便淤積混雜了多具屍身的怨念,其性之至陰至邪,自是令人不寒而栗。
隨後,黑巫師以刀刺臂,將已經近魔的銀絲蠶置於臂內,3日後取出,這喚作血食,也就是實現了宿主與銀絲蠶的通靈。
之後,黑巫師亦象白巫師那樣如法炮製,將銀絲蠶研成碎末裝入錦囊,佩戴腰間。不過,他們可不是為了夜晚睡不著覺的時候和那些被他們害死的亡靈打屁閑聊,而是趁夜晚仇家熟睡之機,用咀心咒馭使這些形同倀鬼的亡靈去攝取仇家的魂魄,再設計將仇人魂魄打散。
這樣一來,仇家在不知不覺中就莫名其妙的死翹翹了,而其家人看著他明明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卻不知不覺就一命嗚呼了,隻會懷疑是突發疾病所致,哪裏會想到是黑巫師暗中使得追命手段。
如此一來,這黑巫師就利用銀絲蠶禦鬼之術,殺人於無形,其手段真可謂是傷天理損陰德,逆天悖行。
所以,《陰符藏經》裏專門辟了一章,用於記載這些專司害人的巫蠱之術,以便渾圓道派後人在行走江湖時有所惕厲,並設法加以防備。
幸運的是,我和胖子一向是好事之人,對這些旁門左道遠比對正統道門感興趣,因而在習練《陰符藏經》的時候,對這一章曾多加留意;不幸的是,盡管我們知道銀絲蠶禦鬼之術,但因為經驗不足,最終還是遭了人家的道兒,並險些搭上一條小命。
不過,事兒想明白了,我和胖子的冷汗也跟劇烈搖晃之後的啤酒泡沫似的,止不住地冒了出來:難道,在這節車廂裏,還隱藏了精通銀絲蠶禦鬼之術的高手?而且,單憑剛才幾予置我於死地這一點,這廝肯定是來者不善!
可是,在人龍混雜的百十號乘客當中,誰會是那個深藏不漏的高手呢?
我和胖子在車廂連接處抽了快一包煙了,腦袋都快想出水了,也沒理出頭緒。
火車這時正好停靠站了,列車員從乘務室出來開車門,一間車廂連接處雲裏霧裏的全是煙,齜牙一樂,貧了一句:“哥們,咋地,半夜不睡覺,跑這兒漚蚊子來了,活雷鋒啊,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