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說沒有啊,前提是,你家有錢嗎?你沒有,你家有權嗎?你也沒有,那你還有什麽可選的。追求是要有前提的。現在能走的道都給別人捷足先登了,就留著最頭疼的一條獨木橋,你說你是走,還是跳?。”
“走,跳就沒命了,有命就有希望了不是。”
“我不像你,我沒追求,沒理想,沒報複,對前途命運不過爾爾。隻要能吃飽飯,不挨打就行!那橋我讓你了,一路走好。”
米團瞪了她一眼:“你還活在舊社會呐?現實點吧!畫,咱考不上大學,小小的花兒街都容不下我們的。”
一畫仰起頭有些惱火了,她嚷嚷道:“至於嘛?其實讓我一直很納悶的事不是上不上大學對人生有多關鍵,而是人的觀念!覺得上不了大學,你就是下等人了。
上等人難道就不吃飯不睡覺不生孩子了?保證比我們吃的多,睡的足,一家都生頭十幾個呢。
俗話說,沙灘一躺三年半,今日浪打我翻身。”一畫很進入狀態地冥想著。
米團噗了一聲:“也吃,也睡,也生,你就安心當你那個一個吃飽飯不挨打的忍者神龜吧。”
“不掃人興你會死啊?”一畫吼起來了,爬起來就拿本子來砸米團。
“停停停,你快翻翻身,你的王子歸來了。”米團慌忙躲著一畫的追打,指著海裏那個高大的黑色身影。
遠遠的浪花飛濺處,小良子正在收帆上岸。
“別欺負人家聽不見就亂講,那個位置不適合我。”一畫瞪了米團一眼,又一屁股坐在沙灘上。
“米團,跟你說正經的,我就覺得吧,我現在就像一頭蒙著眼睛拉磨的驢,被逼著不停地走啊走啊,自以為是萬水千山了,可眼罩一拿,才發現我還在原地轉圈。
考大學,誰不想?可對我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沒有真實感。別人可能不像我這樣的,你說我是不是病了?整天這麽胡思亂想的。”
米團裝作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你-發-情-了。”
一畫又開始追打她:“臭團子!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句人話嘛。”
米團邊逃邊喊著:“你得治啊,不然就病入膏肓了,這病的學名叫青春憂鬱症!憂鬱症!”
米團子被一畫追著轉圈,笑著跑著,嘴巴還不饒人。
“對了,昨天我看見後排的張磊和李雲兩個人在桌子底下拉手,你知道他們倆的事嗎?。”一畫爆料道。
米團說:“地球人隻有你不知道。你這種病啊也得這麽治,找個男的談場戀愛就管。不過現在不行,你要是考不上大學,人生夢想就別提了,直接人生幻滅了。我死也要考上大學的,我爸說了,他就指望我翻身呢,回上海老家就是他老人家終身奮鬥的目標,現在這個火炬已經在我手裏熊熊點燃了。收收心吧,畫,如果你不想嫁給你的沉默王子,就要跳出這個花兒街,聽說外麵的男人都很優秀,遍地都是!”
米團做流口水狀,眼睛的瓦數突然倍增。仿佛已經看到大群的美男湧來,她回身對著大海,振臂高呼:“還有一年,地獄般的高三!優秀的男人,等著我們~~”
“瘋了瘋了……”一畫嘴上說著瘋了,卻也跟在米團後頭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
高三,預示著不再有自由,即便是考不上大學,也要在這一年裏跟身邊所有的同齡人一起奔赴戰場。雖然對手就是自己的前後左右,但沒有人會心慈手軟。
一畫知道。
可是她不想給自己太多壓力。至少不想過早地給自己壓力,離考試那天不是還遠著呢嗎。
海上走來的小良子依舊是一身黑衣,墨鏡,腋下夾著黑色的帆板。
小良子看著她們倆,朗朗一笑,打了個招呼就去崖上的篷子裏換衣服去了。一畫喜歡看小良子上岸時臉上掛著的滿足和自信,那一刻他像王者歸來。
換好了衣服、小良子安靜地坐在她們倆旁邊,發梢還滴著水,他伸手把一畫身邊撒落的書本收拾起來,放到她書包裏,對她打著手語問:【你不下去遊一會兒?】
一畫轉頭對米團說:“問你呐,要下海去玩會兒嗎?”
米團撓撓短發說:“明天考試,放假了再玩吧,反正每天都來這裏。”說著臉有點微紅,瞄了眼小良子。
一畫一轉頭:她【說,明天玩。】
小良子深深地看了一畫一眼,靜默片刻提示一畫:【肚子餓了吧?我帶你們去吃娃娃魚。】
一畫頓時眼睛發亮,轉頭對米團說:“小良子請客,娃娃魚!”
米團隻要一提到吃,連姓都忘了。
小良子伸手拉起一畫,把書包給她掛好,三個人從海灘上往花兒街走去。
【剛才聊什麽了?】小良子邊走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手語問一畫。
一畫沉吟了一下:【做夢,白天冒傻氣的人做的夢!】她歪著腦袋做一個傻妞樣給小良子看。
【不會,會做夢才是人的本性。】
小良子看了一眼一畫幹淨的小臉,順手摘了朵野花插在她的馬尾上。
一畫收起嘴臉,賊虛虛地往後瞄了一下、身後傳來米團的一聲輕哼。
孫婆婆的攤子在花兒街很有名,遠遠地就看見一群孩子圍坐在小桌旁,悶著頭在小碗裏撈娃娃魚吃。一畫更愛吃他們家的電烤肉串,很香。
她跟米團放學就往這裏跑,一口氣能吃20串,可是烤20串太花時間了,她們等不及,一般也就半飽,因此總是吃不夠。
小良子給她倆端來娃娃魚、拿了小勺子擦了又擦才遞給一畫。
米團坐一旁觀察著小良子的一舉一動。
小良子回身剛想給米團拿,米團抬手擋了一下,自己伸手拿了一把小勺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這個小小的反應,讓小良子一愣。
米團知道此刻小良子在看著她,她大口大口吃著娃娃魚,頭都不抬。心裏暗自琢磨:這丫頭啥時能開竅啊,得刺激刺激她。
她抬眼看著大口吞著娃娃魚的一畫,悄聲地在她耳邊說:“我接到情書了。”
一畫哼哼了兩聲,這個年紀接到情書也不足為奇。可是米團接下來的話很出乎意料。
“是——四眼!”
“嘛?”含著一嘴娃娃魚的一畫被嗆到了,小良子又是拍背,又是遞水,半天才緩過來,轉頭瞪大眼睛看著米團,半信半疑。
“再說一遍!四眼?怎麽可能?娃娃魚可以隨便吃,話不可亂講的。”
一畫一口氣把杯子裏的水全部喝光,瞪著大眼看著米團,好像米團幹了一件多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這個四眼可不是一般人物,雖然一畫跟他下棋知道他棋品一般,但人家好歹是清華北大的定向生。這樣的絕緣體隻能是寫方程式的高手,寫情書,打死一畫也不信。
“你就不能小點聲。”
米團嗔怪地橫了一畫一眼,就知道她不會信。
她瞥了眼正在加辣椒麵的小良子,摳摳嗦嗦地從包裏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練習題紙。
隻見上書:米團,你的背影裏,有我凝視你的眼睛,請不要震驚……
“啥叫背影,凝視你的眼睛?”
一畫看著這紙上莫名其妙的話很是不解。
“你確定這是情書?”
“嗯,要不然會是什麽?”米團一副理所當然狀繼續吞著娃娃魚。
“怎麽看都很怪。”一畫抖著那張紙琢磨著。
“哪裏怪?”米團有點心慌了。
“你閉上眼睛想一下看,閉上閉上,聽著!你的背影,這裏!”
一畫拿手戳了戳米團的後背。
“有兩隻眼睛,感覺是你後背趴著一隻綠頭大蒼蠅,啊哈哈哈哈。”一畫笑著撲倒。
“吃東西呢,你少惡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