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還沒結束,嚴爵的手機就響個不停,公司最近新談了一個項目,他生病又堆積了些工作,所以最近比較忙,甚至常常把工作帶回家。

嚴爵衝舒亦然歉意地笑了笑,接了電話,沒多久就進了書房。

舒亦然看著滿桌子的菜,嘟了嘟嘴,很快又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她知道嚴爵的工作一時半會兒忙不完,便自己收拾了碗筷,開始一個人整理小書房。

在她住的客房旁邊,有一間小小的儲物間,裏麵放著些零碎的雜物,她打算清理出來,然後再在網上訂一個漂亮的書架。

一人高的相框、廢棄不用的畫板、塵封的相冊,還有碼得整整齊齊的書……

書?書為什麽要放在這裏?舒亦然奇怪地翻開了一本,書頁上的簽名龍飛鳳舞,寫著——嚴爵。

這是嚴爵的書?舒亦然一連翻了好幾本,都看到了嚴爵的簽名,心裏越來越疑惑。既然是他的書,那他為什麽不放到書房去?

她甩甩頭,將那些莫名的情緒丟開,繼續整理東西,沒一會兒,竟然在角落裏看到了一把吉他。

嚴爵的吉他?舒亦然一陣錯愕,她小心地拿起那把吉他。上麵落了灰,撥了撥弦,聲音也已經走調了。

舒亦然笑了笑,腦海裏浮現出嚴爵彈吉他的樣子。在那個晚上,他穿著黑色毛衣和牛仔褲,麵對沸騰的觀眾,安靜地唱完了一支歌,仿佛天籟。

三年過去了,那個懷著恨意的女孩不見了,那個漂亮自閉的少年不見了,他們都在時光裏一點點蛻變,隻有這把吉他還無聲無息地留在這裏。

舒亦然環顧了一下四周,嘴角輕輕揚了起來,她已經明白了,這裏是嚴爵用來存放往事的地方。

她突然來了興趣,利落地給吉他調了音,在房間的小窗台上盤腿坐下,興致勃勃地彈了起來——依然是那首 I am yours。

“I wont hesitate no more,no more,I can not wait,I am yours.”

她輕靈的嗓音帶著一份淡淡的沙啞,就好像夜風無聲地從白楊樹中間穿過,有陽光在樹底下慢慢晃動,既安靜又美好。

我再也不願猶豫,再也不願等待,我就是你的。

想到那個瘋狂的夜晚,想到他們手牽著手在馬路上狂奔,舒亦然的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那是多麽美好的時光啊!

“哐當”——門板甩在牆壁上的聲響打斷了這美好的一幕。

舒亦然一愣,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音樂聲戛然而止。

嚴爵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他沉默地看著她,滿目驚痛,翻騰的情緒就像陰雨天的烏雲,一陣趕著一陣。

“嚴爵。”舒亦然很快回過神,她撥了撥琴弦,笑著說道,“你還記得嗎? I am yours,我們都彈過這首曲子。”

嚴爵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他顫聲說道:“我不喜歡聽,你別彈了。”

他知道那首歌,知道那場瘋狂的奔跑,可是,那不是屬於他的記憶……

“你怎麽了?”舒亦然順從地放下吉他。她不解地盯著他,既困惑又擔憂,“我以為你喜歡,你看,你還特意把這些都留了下來。”

那個畫板曾經畫過她的肖像,那些書都是他們一起在圖書館看過的,那把吉他也是他們共同的回憶。他明明都還記得,甚至偷偷保存下來,為什麽卻表現得諱莫如深?

“我隻想提醒自己別那麽蠢。”他低聲嘶吼,“我就是個自欺欺人的蠢蛋。”

她看著那些東西時,眼底的情意纏綿如絲,他看在眼裏,又急又怒,臉上的肌肉隱隱顫動,額頭上青筋迸現,顯然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麽。

“嚴爵,你在說什麽?”舒亦然見他這樣,心裏一陣氣苦,又懊惱自己不該刺激他,上前試圖拉起他的手。

誰知嚴爵立刻避開了她,他惡狠狠地瞪著舒亦然,目光冰冷,如同在六月兜頭下了一場雪。

舒亦然被他的目光刺傷了,她難以置信地退了兩步,呢喃道:“嚴爵,你到底想怎麽樣?”

她的傷痛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嚴爵依然沉默,他眼底的寒冷和掙紮始終沒有褪去。

兩個人無聲地對峙,就像彼此撕咬的獸類。

良久,嚴爵的目光軟了下來,他閃躲地避開舒亦然的目光,轉過身,試圖離開。

“又是這樣,嚴爵,你能不能別這樣幼稚!”舒亦然再也忍不住,委屈和憤怒讓她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低聲啜泣道,“每次你隻會逃避,然後再裝作若無其事,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嚴爵的身影晃了晃,他看著她,眼底隱隱帶著慌亂和零星的乞求。他不願意她繼續說下去,他不願意拆穿彼此之間那點溫情的外衣,他希望她適可而止。

“我們都冷靜一下吧,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些問題。”舒亦然擦了擦眼淚。

她越過他,沉默地往外走,嚴爵立刻拉住了她。

但他依然不吭聲,攥著她的那隻手卻仿佛烙鐵,灼灼的,熱熱的,幾乎要燙到她的心。

舒亦然慢慢地掰開他的手,他再次握上來,她依然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再次掰開。終於,當她第三次推開他時,他失去了挽留的勇氣。

走出大樓的那一刻,陽光正好落在舒亦然的臉上,暖暖地,淺淺地,像是天使落下的一個溫柔的吻。可是,舒亦然的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是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糟糕的結局,隻是沒想到,它會來得這麽快。

回到自己的家,舒亦然瞬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她整個下午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覺,想把那些傷心和難過都拋在夢外。

夜色慢慢拉開帷幕,星星和月亮也鑽了出來,一閃一閃地偷窺著每個人的夢。

舒亦然是餓醒的,她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終於坐了起來。

失戀事小,餓死事大,她還是先喂飽自己的肚子吧。

一包老壇酸菜方便麵,兩根火腿腸,一個雞蛋,小鍋子裏很快漫出一股濃鬱的香氣。

食物讓人心情大好,舒亦然盤腿坐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吃麵,電視裏放著煽情的狗血劇。

門鈴在這時響了起來,她剛要站起來,鈴聲又停了。安靜了兩分鍾後,鈴聲再次響起。

是誰啊,大晚上故意捉弄人嗎?舒亦然走過去,納悶地往電子眼瞅了一下。

隻見嚴爵一隻手按著門鈴,一隻手撐在門框上,他低著頭,淩亂的發絲搭在他眼睛上,看不出他臉上的神色。

舒亦然清楚地聽到心髒的跳動聲,她沒有立刻開門,而是隔著電子眼,沉默地看著他。

嚴爵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他一次次地按著門鈴,在得不到回應之後,他終於停止了動作。他始終撐在牆上,一隻手慢慢地按住額頭,不時地揉捏,那張漂亮的臉抬了起來,異樣的潮紅和青色的胡茬讓他看起來格外頹廢。

他喝了酒!舒亦然第一時間看了出來,她咬了咬唇,伸手拉開門。

嚴爵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他一個踉蹌,整個人順勢往前倒去。舒亦然眼疾手快地攙住了他——一股濃濃的酒氣撲麵而來。

舒亦然關了門,攙扶著他往沙發走去,嘴裏忍不住嘀咕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醫生不是說了嗎,你不能酗酒。”

她吃力地將他扶到沙發上,他卻順勢攬住她的腰,將她抱了個滿懷。

“嚴爵,你快鬆手!”舒亦然又氣又急,手忙腳亂地要掙開他。

她可沒忘記,他們正在冷戰呢。

“對不起。”嚴爵死死地摟著她,溫熱的呼吸落在她耳邊。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解釋,低聲呢喃道,“如果不喝那麽多酒,我沒有勇氣來找你。”

沒有勇氣繼續霸占她的愛情,沒有勇氣繼續將她留在身邊。

“為什麽?”舒亦然愣了,她慢慢地捧起嚴爵的臉,目光和他對上。

嚴爵微微一笑,啞聲說道:“因為我怕。”

他收緊摟著舒亦然的雙臂,在她澄澈如水的注視中,輕聲說道:“我怕你喜歡的隻是以前那個我,我怕你是因為對過去的愧疚才和我在一起,我怕你根本不了解你眼前這個人,我怕我最後會忍不住傷害你。”

所以他一次次地逃離,又一次次忍不住地接近;所以他那麽在乎她對往事的態度;所以他不喜歡她碰那把吉他。

舒亦然瞬間眼淚盈眶。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沒有安全感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啊。”她胡亂地抹著眼淚,低聲道,“我才要害怕呢,我怕你是因為報複才接近我,我怕你根本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嚴爵的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不知道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羞澀。他緊緊地扣著舒亦然的手腕,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異常的明亮,他低聲問,“那你呢,你喜歡我?不是那個陪你彈吉他、給你做早餐的嚴爵,而是我,你麵前的這個人?”

舒亦然並不明白,他為什麽執意要把過去和現在分得那麽清,但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她願意說出來讓他高興。

“我不管過去和現在,我隻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舒亦然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喜歡那些糟糕的過去,那我們就丟開,我願意和你一起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

“夠了,這些就夠了。”嚴爵低聲呢喃,看著她的眼光近乎癡迷。

有她這個答案,他此生不枉。

“嚴爵?”舒亦然忐忑地看著他越逼越近,他的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細長的眼睫。他沒有說話,火熱的吻突如其來。

他的唇覆在她的額頭,隨即慢慢地遊離向下,他的手也跟著四處遊弋。

肌膚與肌膚相觸的時候傳來一種細小的煽情的酥癢,仿佛有人拿著一根羽毛在不輕不重地撩撥,又像有人故意朝你的耳朵吹氣。

舒亦然整個人無法遏製地輕顫,隨著衣物的褪下,她潔白如午夜盛開的曇花,嬌弱而美麗。

她始終摟著嚴爵的肩,當那些痛楚、迷離和戰栗通通爆發,她低頭咬住了他,心底的熱烈如綻放到極致的煙火。

嚴爵的動作纏綿而溫柔,他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吻她,當她忍不住落淚,他輕輕地拉過那攬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側過臉,虔誠地在她手心印下一個吻。

迷離的夜色仿佛因這纏綿也變得更加溫柔了。

舒亦然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臥室的,迷迷糊糊間,始終有一雙有力的臂彎抱著她,溫暖如春。

第二天,她是在嚴爵的懷裏醒來的。

陽光淡淡地跳躍在床頭,原本睡一個人綽綽有餘的床此刻突然變得擁擠,身邊溫熱的身體緊緊貼著她,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昨晚發生的事。

舒亦然悄悄紅了臉,她拉過被子,埋頭鑽了進去。

頭頂是一陣低低的笑聲,他揉了揉她的頭發,啞聲道:“別悶壞了。”

他動手將她從被子裏挖出來,看著那嫣然如花的小臉,眸色一暗,纏綿的吻緊跟著落下。

舒亦然稀裏糊塗地就被他拉入了這場熱情,她跟不上這熱烈的節奏,一時喘不過氣,臉蛋憋得紅紅的。

嚴爵哈哈大笑,放開她,又愛又憐地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小傻瓜。”

他似乎很少有這樣開懷大笑的時候,年輕的眉眼飛揚起來,英氣而俊朗,眼底的光華,像是天上最燦爛的驕陽。

舒亦然看得有些發呆,隨即她意識到自己的花癡,連忙收回了目光,但還是讓嚴爵逮了個正著,他笑得更得意了。

沒想到他大早上就招惹她,而自己還出了糗,舒亦然又羞又窘,窩在他懷裏不肯出來。

嚴爵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背,伸手微微拉開她。

就在舒亦然不解的時候,他驀然坐起身,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他健美仿佛雕塑的線條。

“你幹嗎?”舒亦然羞紅了臉,別扭地轉開視線。

嚴爵一挑眉,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他並沒有解釋,隨手套了條褲子,起身下了床,然後“撲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床邊。

舒亦然這下徹底驚呆了,愣了一會兒後,她連忙起身去拉他,但剛豎起身子,想到自己現在一絲不掛,又手忙腳亂地去扯被子。

“舒亦然,嫁給我吧。”嚴爵握住她的手,眼睛灼灼地放著光。

嫁給他?舒亦然單手拉著被子,呆呆地看著麵前的人,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枚戒指,眼巴巴地看著她,就像一個對公主獻上珍寶的臣民。

他漂亮的鳳眼裏是藏不住的緊張,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緊張越來越無法掩飾。而後知後覺的舒亦然也紅了眼眶。

她愛的那個人正在向她求婚,正在等著她的答案。

“哪有人這樣求婚的?”她小聲地嘀咕,嬌豔的臉上既有喜悅、忐忑和期待,也有一些扭捏。

嚴爵自嘲地笑了笑,這的確不是一個好時機,可是,他不想再等了。

她白嫩的手指如同最精致的蔥白,柔軟細膩,他輕輕地拉著,顫抖地將那枚鑽戒套了進去。

花型的粉鑽在她手上熠熠生輝,仿佛最美的星光。

“謝謝你。”嚴爵的眼底漸漸有了濕意,他起身抱住舒亦然,輕聲道,“舒亦然,謝謝你答應,我會給你幸福的。”

他整個人都在發抖,透過緊密無間的擁抱,她能感受到他快速搏動的心跳。

“我相信你。”在他火熱的注視下,舒亦然了然一笑,主動吻上他的唇。

嚴爵眼底一亮,就像捕捉到了獵物的鷹,他的溫柔與深情很快讓她迷失了。

這個甜蜜的吻又點燃了一場繾綣的親熱。

舒亦然和嚴爵的婚訊就像一枚炸彈似的,在公司帶來了轟動的效應。

舒亦然深有體會,雖然她明智地拉開了和嚴爵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出現,但她作為事件的女主角還是被觀眾圍住了。

從她踏進辦公室開始,整整半個小時,已經有無數的人對她進行了轟炸式提問。

“天啊,你和嚴總真的要結婚了?”

“這鑽戒是嚴總送的啊?好漂亮哦!”

“老實交代,你到底是怎麽勾搭上嚴總的,傳授幾招絕技嘛。”

“原來嚴總不是gay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主動出擊了,哎,肯定是我太矜持了。”

聽著周圍的議論或感歎,舒亦然正一個頭兩個大,洪紅興奮地撥開那些人,兩眼賊亮賊亮地,痞笑道:“我就想知道,嚴總那啥,是不是生龍活虎啊?”

周圍的小姑娘們都紛紛捂著嘴笑,彼此擠眉弄眼,表情十分曖昧。

舒亦然慢了一拍,等明白洪紅的意思後,立即漲紅了臉,沒好氣地說道:“反正下星期訂婚宴,你們有空就來喝杯酒,這什麽亂七八糟的問題,再問我要生氣了。”

“我懂了。”洪紅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笑得不懷好意。

舒亦然臉皮薄,瞪了她一眼,惱羞成怒地溜了。

下午去給嚴爵送文件時,她忍不住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如果不是嚴爵非要大張旗鼓地辦什麽訂婚宴,公司裏的同事也不會有這麽大反映,畢竟,一個冰山總裁和一個俏秘書的故事,很多人都熱衷於想象。

“我都說了,我們偷偷去領證。”舒亦然仍舊不死心地遊說他,“大不了,我們就辦一場婚禮嘛,沒有必要辦什麽訂婚宴。”

他明明是恨不得立刻娶她進門的,還偏偏要走一套煩瑣的流程。

辦公室隻有他們兩個人,鎖著門,他眼底含了笑,衝她揮揮手,示意她走近。舒亦然以為他要跟自己談什麽要緊的事,連忙上前了兩步,剛要開口,卻被他一把拉到了懷裏。

“你幹什麽啊?”她一聲驚呼,整個人跌坐在他的雙膝上。

嚴爵從背後摟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顯得極為放鬆,一掃工作帶來的陰鬱。

他偏過臉,細碎的吻落在她的鬢角和耳邊,低聲地呢喃道:“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嫁給我了。”

她是他視為珍寶的人,再煩瑣的儀式他也願意,隻為了向所有人證明他的愛。

舒亦然的嘴角忍不住上翹,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他這樣的鄭重其事和大張旗鼓並沒有讓她覺得反感,反倒讓她感到異常的舒心。

試問,哪個女孩沒有幻想過自己有一場無與倫比的盛大婚禮呢?

“好,那我都聽你的。”舒亦然順從地將頭靠在他的胸膛,雙手不時地把玩著他的領結。

嚴爵默許了她的小動作,他揉著她的頭發,低聲問:“你通知家裏人了嗎?”

舒亦然點點頭,大哥接到她的電話,已經火急火燎地訂了回來的機票,而養父母那邊,她是直接告訴他們婚期,反正婚禮就在訂婚宴之後半個月。

她悄悄瞥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地說:“我想請我親生父母過來。”

嚴爵的手頓了一下,但他很快笑著說道:“這是應該的,我會安排人去K市接她們。”

“不用啦。”一抹喜色染上舒亦然的眉頭,她原本想說自己回去一趟就可以了,想想接下來幾天她會很忙,於是她笑道,“我給他們打個電話就好了。”

“那也好。”嚴爵繃緊的神色微微鬆了下來,他並不希望她再回到那個地方。

舒亦然在他胸前蹭了蹭,小聲地說道:“我該出去啦。”

她已經進來半個小時了,指不定外麵這會兒都議論成什麽樣了呢。隻是,她話雖然這麽說,但卻舍不得離開,一直賴在嚴爵身上沒動。

嚴爵緊緊地摟住她,發出一聲滿足地喟歎,能得此刻溫情,他心滿意足。

“我有時候覺得這像做夢一樣。”舒亦然抬起頭,笑盈盈地看著他,神色中混雜著甜蜜和困惑。她伸出手,親昵地順著他臉部的線條摩挲,著迷似的低聲道,“你說,這不會是夢吧?”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這美好得就像一個夢。

嚴爵無聲地笑了,他低下頭,一口咬在她下巴上,不輕不重地啃噬著,纏綿入骨。她輕呼,卻也不大力推開他。

“我也害怕這是一場夢。”他喑啞的聲音就像一種酒,喝多了會讓人微醺,“如果這是一場黃粱美夢,那還是不要叫醒我。”

她怎麽會知道他有多害怕,她是他所有蒼白歲月裏的唯一光亮。他比想象中更愛她,可是卻不能讓她知道。

在嚴爵的蓄意推動下,關於這場婚事的報道鋪天蓋地,他本來就是財經新聞的頭版人物,這次,也難得上了一回娛樂版。

舒亦然既開心又忙碌,作為一個滿心雀躍的準新娘,她已經向公司請了婚假,一心忙著婚禮的籌備工作。

嚴爵對婚禮的要求簡直比她還苛刻,一個大男人,竟然還計較香檳玫瑰和白玫瑰哪種更好看。所以,即使他們已經請了最有名的婚慶公司,兩人還是忙得不亦樂乎。

訂婚宴的地址選在戶外,是一塊視野開闊的草坪,臨近S市最有名的風景勝地愛情湖,這是嚴爵精心選定的地方。

白色玫瑰和粉紫色的氣球堆積出一個浪漫的童話世界,那些賓客就像是童話世界裏的人,而新郎和新娘無疑是最漂亮的王子和公主。

紅色的地毯上灑滿了玫瑰花,當舒亦然挽著王父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鮮花錦簇的拱門,走向那個穿著白色禮服的新郎時,心裏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緊張。

嚴爵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新娘,眼底的驚豔一覽無餘。

她穿著修身的禮服,長長魚尾拖在地上,仿佛在地麵一路盛開的花,而她則是誕生於花中的仙子。

她沒有繁複的裝扮,青眉紅唇,一頭長長的卷發鬆鬆盤了個髻,頸旁別了細碎的藤花,淡雅至極,也美麗至極。

對上他灼熱的眼神,她忽然又有點少女般的羞怯,臉上的紅色更深了。

嚴爵甜蜜一笑,快步上前幾步,從王父手裏接過她。

看著嚴爵,王父的臉色有些複雜,盡管事先舒亦然已經給他們做了思想工作,但他心裏始終有點芥蒂。可是不管怎樣,他還是希望小女兒能夠幸福。

“我把女兒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對她。”王父說道。

“您放心吧!”嚴爵慎重地許諾,“我會好好待她的!”

音樂適時地響起,清新悅耳的鋼琴曲,如泣如訴,仿佛情人的呢喃。

婚禮的主持人是嚴爵特意請來的當紅小明星,她煽情而文藝地開始了自己的演講。舒亦然站在台上,聽著那大段大段的優美句子,突然有點兒想笑。

嚴爵仍然一臉緊張,他始終都緊緊握著她的手。聽到她的低笑,他側過臉,不認同地瞪了她一眼。

這麽神聖的時刻,她怎麽能這麽淡定呢?

舒亦然安撫似的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眼底的喜悅和羞澀並不比他少。

“我現在都還覺得不真實。”舒亦然低聲呢喃道,“我剛剛還在想,這會不會是騙人的呢?這麽隆重的場麵,你會不會丟下我離開,或者當眾說這隻是一個玩笑。”

她也曾經懷疑過他的感情,懷疑過他隻是報複,可是此刻,站在他身邊讓她有了一種莫大的安全感。

她相信他的情意。

嚴爵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寵溺地說道:“快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扔掉,我是真心求娶你,一絲作假都沒有。”

他或許曾經有過一些迷惘和無措,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或許還有過一些隱藏的恨意,想要報複回去。但是,當他承認對她的喜愛,當他決定和她在一起,那些念頭便再也沒有冒出來過。

她那麽好,值得他傾心以待。

“嚴爵,你真的不會後悔嗎?”舒亦然的眼裏光彩流轉,絢麗如一場花開。

“我怎麽會後悔?”嚴爵的胸口騰起一股熱意,他的手上不自覺地用力了幾分,緊緊地握著她,十指緊扣。他低聲說道,“我隻怕你有一天會後悔。”

“為什麽?”舒亦然錯愕地看著他。

嚴爵沒有多做解釋,他輕輕一拉,將她帶到懷裏,低頭吻了下去。

就算她將來會後悔,現在他也不想放手。就算他會背負罵名,就算所有人指責他自私,他都願意交換此刻的幸福。

纏綿的親吻讓舒亦然意亂情迷,她很快回過神。這可是當著所有賓客的麵啊,她立刻羞紅了臉,伸手推了推嚴爵。

嚴爵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他沉默地追逐著她的唇,熱情而霸道。

新郎和新娘當場熱吻,底下的觀眾當然一片叫好,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公司職員,一個個跟著起哄,場麵十分熱鬧。

主持人尷尬地杵在台上,不一會兒又忍不住笑了,她實在沒見過這麽性急的新郎和新娘。

在大家的笑鬧中,舒亦然紅著臉,偷偷掐了掐嚴爵的腰,想要泄憤,想了想,又笑了。

她想,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刻。

熱熱鬧鬧的酒宴收場之後,舒亦然已經累趴下了,盡管嚴爵很體貼地照顧她,連敬酒的工作都一力包攬了,但她踩著高跟鞋站了一天,還是有些吃不消。

回到家,她立刻躺在了**,連禮服都懶得脫。嚴爵跟著躺下來,憐愛地在她臉上啄了啄,問道:“很累嗎?”

“嗯,不想洗澡。”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嚴爵的手慢慢放到了她的肩上,溫柔地揉捏起來。

他的力道把握得很好,不緊不慢,讓她不自覺地放鬆了精神,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你還會這個啊?”舒亦然誇獎道,“我真是嫁了個好老公。”

她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睛亮晶晶地,就像看著一個什麽了不起的寶貝似的。他心裏一熱,忍不住低下頭,擒住了那柔軟的紅唇。

“還沒洗澡呢。”舒亦然支支吾吾地,不停地在他身下扭動。很快,她就發現這是一個錯誤的行為,他的眸色越來越深,一抹並不陌生的光嗖地亮起。

“不如一起洗?”嚴爵咬著她的耳朵,低低地笑。

舒亦然大窘,連忙推開他,一溜煙兒往浴室裏跑,嚴爵哈哈大笑,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

舒亦然簡單地洗了個淋浴,等她回到房間,嚴爵正躺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去洗澡。”舒亦然紅著臉將毛巾扔過去,就怕他再說什麽輕薄的話。

她就像一隻炸了毛的兔子,又可愛又可憐,嚴爵笑著接過毛巾,起身去了浴室。

舒亦然隻覺得臉上熱熱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的確是熱度驚人。她躺上床,順手拿過了床頭的手機。

“關機了?”她皺了皺眉,今天太忙了,一整天都沒有工夫看手機。

剛按下開機鍵,好幾個未接電話就蹦了出來。舒亦然有點驚詫,她仔細看了看那個號碼,完全沒有印象,這會是誰呢?

她正想著要不要回個短信,對方的電話突然又打了過來。

“喂?”舒亦然滿心的疑惑,難道是哪個大學同學嗎?

“舒亦然,是我。”電話那頭的人有些急切,在男人穩健的聲線中,又透出幾分躁意。然而這都不是重點,舒亦然的臉色有點發怔,這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隔著時間依然有著當初的桀驁。

“喬家楷?”舒亦然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試探性地問道,“是你嗎?”

喬家楷似乎沉默了幾秒,他的聲音裏帶著笑意:“你還記得我?”

她當然記得他,不過,現在可不是什麽敘舊的好時機。

舒亦然下意識地往門外看了一眼,她咬了咬唇,低聲道:“你怎麽會突然聯係我?你還在K市嗎?”

“舒亦然,你出國的那年,我就去了美國。”喬家楷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苦澀,“你不知道嗎?”

舒亦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她選擇了沉默。

“算了,我就知道是這樣。”喬家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回國了,現在在K市,我看到了你和嚴爵要結婚的新聞,是真的嗎?”

雖然略微顯得殘忍,舒亦然還是如實地答道:“是真的,我們今天訂婚了。”

“舒亦然,你被騙了!”得知他還是遲了一步,喬家楷顯得很惱怒,“我發現……”

“他騙我也沒關係。”舒亦然利落地打斷了他,“喬家楷,我是真的想要嫁給他,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都忘了吧。”

“不是,你聽我說!”

喬家楷還在電話裏憤怒地咆哮,嚴爵已經走到了床前,他微笑著,直直地盯著她,眼底的情意如同水裏招搖的水草。

他應該是聽到了剛才的話吧。舒亦然突然有點心酸,他這麽容易討好,她的一點甜言蜜語就讓他滿足了。

她掛斷了電話,順手按了關機鍵。

“是誰的電話?”嚴爵在她身邊坐下,自然地摟住了她。

雖然他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但他強勢的擁抱還是泄露了他的緊張和在意。

“你認識的,是喬家楷。”舒亦然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嚴爵的臉色都變了,他突然摟緊了她,狂亂吻細碎地吻落到她臉上。

“不許你再見她。”他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圍繞,帶著一股撩撥人心的迷醉。

舒亦然的心軟得不像話,她咬住他的耳朵,故意鬧他:“那你再去跟他打一架?要是你打贏了,我就聽你的,我相信你還是會贏的。”

她嬌俏的笑聲如同一串銀鈴,悅耳動聽,像極了撒嬌的小孩子。

嚴爵的目光一閃,他沒有說話,火熱的吻一路向下,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點開一朵朵紅色梅花。

舒亦然笑著閃躲,低聲道:“你不累嗎?”

嚴爵抬眸看了她一眼,床頭橙紅色,曖昧的燈光打在他漂亮的五官上,迷離而**。他沙啞著嗓音說:“還可以再累一點。”

繾綣的春色將整個夜晚都點亮了,月光偷偷地躲進了雲層。城市的燈光,像是不會說話的眼睛,它們一閃一閃,說著旁人聽不懂的秘密。

嚴爵緊緊盯著舒亦然臉上的表情,不願錯過任何一絲一毫。他看著她眷戀著自己,他看著她渴望著自己,他看著她沉淪於自己……哪怕,等待他的是深淵地獄,這一刻,他也不願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