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旁觀者(下)
跟丟丟SAYGOODBYE之後,鍾旭走到醫院門口,麵前是條不寬不窄的馬路,算不上車水馬龍,不過流量也不小,對麵有一間露天的水吧,大概是天氣原因,看不到有顧客登門,到是旁邊一家賣羊肉湯的小店生意很紅火,人來人往。冬天嘛,是人都愛往暖和的地方鑽。就是這兒了,鍾旭已經選中這家小店作為最佳的埋伏地點,湯鍋裏飄蕩出的陣陣白氣以及形形色色的顧客十分便於她隱藏,最重要的是——有熱湯喝,不至於蹲點蹲得饑寒交迫。鍾旭已經作好了連喝三天羊肉湯的準備。
到一旁買了一本雜誌後,鍾旭找了個能清楚觀察到對麵醫院大門口情況的位置坐了下來。一碗熱乎乎的羊肉湯下肚,寒意全無。鍾旭直勾勾地盯著對麵,生怕露掉了任何一個可疑人物。
可是一直等到了下午六點,天都黑盡了,鍾旭連許飛的一根頭發也沒發現。難道醫院有後門?不是呀,她看過了,醫院的後門小得可憐,而且早被一堆雜物給堵死了。對了,也不知道旁觀者會不會穿牆術或者一躍三尺高之類的本事,萬一有就麻煩了,白忙一場。鍾旭敲了敲自己的頭,住了幾天醫院連腦袋都不靈光了,剛才怎麽沒把這些考慮進去,或許自己還不習慣把許飛劃為“非人類”,依然本能地以一個普通人的標準來衡量許飛的能力。
難道自己真的拿許飛沒辦法了?隻能聽之任之不再理會了?鍾旭心裏直發冷。
今天的“守株待兔”隻得草草收場,畢竟自己對於旁觀者這個族群的了解實在太少,再這麽自以為是地“守”下去隻會白費力氣,唯今之計,也隻有回家再找老太太幫忙比較好,順便問問爺爺當年還有什麽關於旁觀者的資料留下來。
“蹲了一天,逮著兔子了嗎?”鍾老太悠閑地削著蘋果,明知故問。
“連根兔毛都沒有。”鍾旭鬱悶地坐到鍾老太旁邊,沒打算反駁,苦著臉求救:“奶奶,我要怎麽樣才能追蹤到旁觀者呢?爺爺還有沒有關於這方麵的筆記啊?拿出來給我參考參考嘛。”
“沒有。”鍾老太脫口而出。
“不是吧?”鍾旭唯一的希望瀕臨破碎的邊緣,可她還不死心,繼續追問:“那您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鍾老太麵不改色,繼續削著蘋果。
“奶奶!你……”鍾旭就差給鍾老太下跪了。
“唉,我沒有騙你,我知道的事全告訴你了,連你爺爺的筆記都翻出來給你看了。”鍾老太放下水果刀,一整條完整無缺的蘋果皮落在鍾旭麵前,“旁觀者本身就是稀有動物,關於他們的記載就更稀有了,旭兒,算了吧,我看那個許飛不是個會做出什麽出格事情的人,我們……不妨也當一回旁觀者吧。”
接過鍾老太遞過來的一半蘋果,鍾旭咬下一小口,嚼了老半天也吞不下去,沉思了老半天後,把蘋果往果盤裏一放,她毅然說道:“奶奶,我覺得我沒辦法當個旁觀者。您想想當初石頭巷舊樓裏那十條冤魂,都是那個女鬼幹的好事,而許飛跟這女鬼絕對脫不了幹係,不行,不弄清楚真相我一輩子都不安生!”
“可是現在我們都沒有辦法找到許飛啊。”鍾老太看著鍾旭。
鍾旭相信鍾老太沒有說謊,連她都束手無策的話,事情就更是難上加難了,總不能滿大街去貼尋人啟事吧。最近是怎麽搞的,什麽事情好象都不順利,現在又走到了一個沒有出口的死胡同。鍾旭心煩透了。
“早點睡吧。別想那麽多了。”鍾老太站起來把桌子收拾一番。
“知道了。鍾晴呢?怎麽回來都沒看到他?”鍾旭這才注意到鍾晴好象沒在家裏。
鍾老太氣惱地回答:“下午有個女孩子打電話到家裏來找他,那個小混蛋,一溜煙就跑出去了,說什麽去跟小學同學聚會。”
哼,這隻小色狼。
時鍾指向八點整,鍾老太在廚房裏嘩啦嘩啦唰著碗,百無聊賴的鍾旭抓過遙控器打開電視,轉了好幾個台全是無聊的肥皂劇,鍾旭搖搖頭,把遙控器一扔,整個兒躺倒在沙發上,閉上眼強迫自己高速運轉的大腦休息休息,盡量想一些輕鬆快樂的事。算算時間,司徒月波也該回來了吧,換作是他,對於許飛這件事,他會給出怎樣的意見呢?此刻,鍾旭前所未有地思念起司徒月波來,一直以來他都是個可以讓人信任的男人,她希望他快些回來,她現在的狀態是如此混亂,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人類的第一反應是恐懼,其次才會是好奇,鍾旭也不例外,許飛帶給她發自內心地不安。此刻,她需要一個穩如磐石的人在身邊,讓她確定自己不是孤軍奮戰。所有人都貪戀所謂的安全感,尤其是女人。當然,所有這些都隻是刹那的想法,多年來,鍾旭已經習慣了以一個強者的麵孔出現,所有的不安與害怕都會被完美地隱藏在最最最底層,估計這一點是很難有所改變了。
“下麵是本台記者最新發回的一條消息:警方成功破獲XX市係列搶劫殺人案,三名犯罪嫌疑人於今日淩晨落入法網。”
電視裏傳來的新聞播報讓鍾旭一個挺身坐了起來,這說的不就是那幾個王八蛋嗎?現在的新聞工作者真是一個比一個高效率,這早上才發生的事,現在就公告天下了。
鍾旭目不轉睛地盯著熒光屏,看看會不會提到她這個見義勇為的好市民。
整條新聞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她和鍾晴,不過,卻讓她聽到了一個最不想聽到的消息:
“另據警方發言人稱,今日下午在一黃姓嫌疑犯家中的床下發現一具女屍,初步認定死亡原因為刀刃之類的利器刺穿頸動脈造成大量失血,死亡時間約在一周前。據透露,該女子為黃姓嫌疑犯之妻,具體作案動機暫時不明,是否與之前的係列搶劫殺人案有關尚待進一步調查。本欄目將繼續予以關注。”
啪~
鍾旭關掉電視,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自己憂心忡忡的預感果然成了不幸的現實,天下怎麽會有這般豬狗不如的惡徒,害得丟丟年紀小小就要麵對失去母親這樣一個再殘忍不過的事實。
另外一個讓鍾旭震驚的事實是——丟丟有著非同一般的預知感應能力,她現在才明白過來當日丟丟媽媽離開的時候,為什麽丟丟死活不讓她走,還直嚷著“刀刀、痛痛”,原來那是丟丟在警告母親,可惜他們當中誰也沒有正確理解丟丟的意思。昨天夜裏,丟丟一接觸到他媽媽的墜子,馬上就看到了本不該看到的一幕。這樣的能力應該是丟丟與生俱來的,鍾旭知道世界上存在一些天賦異秉的人,以對方接觸過的物品為媒介,從中感應出對方會發生什麽事或者現在身在何處,據說在西方,有人借助這些人來幫助警方破案或者尋找失蹤人口。
鍾旭掏出了許飛的錢包——總算是找到揪出你的有效辦法了,阿彌陀佛,老天有眼!
沒有耽擱一分鍾,鍾旭立即收拾東西向門外衝去,差點把從廚房裏出來的鍾老太撞個天昏。
“哎喲,你這孩子……哎哎!!這麽晚了你去哪兒啊?外麵在下雨呢!”鍾老太攆到門口喊道。
“我知道怎麽找到許飛了!!”鍾旭焦躁而興奮的聲音回蕩在黑黑的樓道裏……
鍾旭根本不知道外麵在下雨,而且這場雨還不小,從計程車上下來後她風一樣地撒腿直奔住院部,短短百多米的距離,也把她的頭發和外衣淋了個透濕。
“姐姐!”丟丟一眼就發現了狼狽不堪的鍾旭,立即丟下手裏的玩具從床上跳下來朝她撲過去。
“鍾小姐?!”阿姨回過頭,不太確定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鍾旭把耷在額前的頭發往兩麵一撥,本來想抱他起來,可是又怕自己的濕衣服沾到他,隻好牽著丟丟走到床邊,蹲下身問道:“丟丟,今天乖不乖呢?有沒有聽阿姨的話?”
“丟丟乖!”丟丟歪著頭很認真地回答。
“這孩子真是乖得出奇,不吵不鬧,打針吃藥什麽的也非常聽話呢。”阿姨也忍不住插嘴誇獎丟丟。
“嗬嗬,那就好,下次姐姐送你一個大大的米老鼠作獎勵!”鍾旭捏捏丟丟的鼻子笑道。隨後,鍾旭拍拍丟丟的肩膀,慎重地說:“丟丟,姐姐現在要你幫一個忙。”
“幫……忙?!”丟丟一臉迷惑,以他的年紀,還不足以完全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
鍾旭把許飛的錢包掏出來,放到丟丟手裏,道:“丟丟乖,告訴姐姐,醫生叔叔現在在哪兒?”
丟丟像是對待一個新玩具一樣頗有興致地把錢包前前後後翻了個遍,很快,他小臉一揚,一隻小手朝天花板上一指:“醫生叔叔……上麵!”
上麵?!
許飛在這裏?!
鍾旭下意識地把頭一抬,卻隻看見幾盞熟悉的日光燈管,別無他物。
再細看,上麵還有一隻小小的飛蛾奮力地往燈管上撲騰。沒那麽誇張吧,許飛的本事還沒大到可以跟傳說中那隻無所不能的猴子媲美吧?!鍾旭立即否決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丟丟,醫生叔叔在上麵嗎?姐姐怎麽沒看到啊。”鍾旭不得不再次向丟丟求救。
丟丟嘟著嘴,依然指著天花板說:“醫生叔叔,還有姐姐……房子門口,姐姐在哭,羞羞。”
房子門口?上麵?難道是……樓上!
鍾旭抱著丟丟狠狠親了一口,轉身便衝出門朝樓上奔去。
二樓的燈壞了兩盞,但是絲毫不防礙鍾旭好得嚇人的視力。她一眼就看到走廊盡頭兩扇緊閉的大門前赫然立著一個修長的人影,三個紅字——“手術中”在他身後亮得醒目。雖然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是,鍾旭百分之百肯定那個人就是她挖空心思苦苦尋找N久的目標——許飛。
一條走廊不過百來米的距離,鍾旭卻沒有貿然跨出一步,她清楚,許飛早就發現了她的存在。
對麵的人影紋絲不動,沒有一絲要逃跑的意思。
流動在兩人之間的空氣冷得快要結成冰了,其間無形的壓力也擴張到極至。
鍾旭猜測著此刻的許飛正以何種神情與自己對峙,好奇、畏懼還是……敵視?!雖然沒有任何行動,但是鍾旭身上每條神經都進入高度戰備狀態。
此刻,時間的流失已經完全被忽略了。
噯?!鍾旭一驚——對手竟然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傳自他腳下的喀喀聲。
眼中的影象漸漸放大,鍾旭的拳頭也漸漸攥緊了,看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可是,鍾旭料錯了。
對方並沒有向自己衝過來,而是一閃身從另外一邊樓梯往上躥去,身手的矯捷程度不亞於鍾旭自己。
又想逃?!鍾旭這回說什麽也不能讓到手的獵物溜掉了,在對方使出這意外一招的同時她飛身向前以一步二十個台階不止的速度追了上去。
三樓,四樓,五樓,追到第五樓轉角的時候,鍾旭來了個急刹車——昏暗的燈光下,一扇鏽跡斑斑的綠色大鐵門擋住了她的去路,一大串小孩胳膊般粗細的鐵鏈子鎖胡亂纏在把手處,示威般吱吱丫丫地晃動著。
真是見鬼,鍾旭氣惱無比地走到門前,雙手抓住鐵鏈試著一拉,力道不算大,卻沒料到嘩啦一下就從上麵拽下了半條鏈子,剩下的半條也咣當一聲摔在地上。混蛋,哪個不正常的把已經斷了的鎖掛在這裏啊?!虧她閃得快,否則這這鋼筋鐵骨的大家夥非把她的腳給砸斷了不可。正要把手上的鏈子扔掉,鍾旭卻發現這鐵鏈子不太對勁,靠近斷裂處的那幾節鐵環有著明顯被拉伸延長過的痕跡,由此推斷這把鐵鏈子鎖是被人硬生生扯斷的。不管是誰幹的,有這般力氣的人絕對不可小覷。
這門不知道有多久沒被碰過了,推開它的時候除了嘎吱嘎吱響得厲害外,上麵附著的灰土不識趣地仆仆簌簌落了鍾旭一頭。
已經顧不上做個人清潔了,鍾旭隻意識到一點——她把許飛跟丟了。
一路追來,許飛不可能有別的退路,可是完全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這小子果然有兩把刷子。說起來是她在逮許飛,可是現在鍾旭總覺得這貓跟耗子的位置似乎有點顛倒了。
雖然有些泄氣,但是在六樓的樓道上徘徊了一小會兒的鍾旭還是抱著一點僥幸心理四處搜索起來。這層樓一看就是常年無人問津的地方,沒有一點醫院的氛圍,倒像個倉庫一樣邋遢雜亂,走道上垃圾廢紙紗布破報紙隨處可見,牆壁是一半白色一半綠色,油漆已經剝落得不像樣子,難看得要命。
這裏每個房間都上了鎖,透過一扇扇無一例外髒兮兮的玻璃,鍾旭看到大部分房間裏頭堆的不是破爛的紙箱子就是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老舊的桌椅櫃子亂七八糟疊在一旁。有一間房裏擺放著一張類似手術台的鐵床,鋪著陳舊的白色床單,上麵還有一片片暗紅色的汙漬。
還來不及收回自己的目光,身後一陣突降而至的鬼氣讓鍾旭猛一低頭,一隻沒有血色的大手擦著她的頭頂凶狠地插進了她麵前的牆壁裏!
好險!鍾旭往後一躍,還未看清襲擊她的是何方妖孽,立刻又感覺到右腳被一個東西給緊緊拽住了。她低頭一看,一隻眼眶處隻剩下兩個大窟窿的女鬼從地裏鑽了個頭出來,嘻嘻笑著用雙手抓住了她的腳。鍾旭再抬頭一看,對麵那隻偷襲自己的惡鬼剛剛把自己的爪子從牆壁裏取了出來,那是個年輕男孩子的形態,麵目毫不猙獰,且還非常清秀,隻是胸口開著一個大洞,**在外的幾匹肋骨帶著星星點點的皮肉交叉擋在前麵,從他的胸腔裏不斷湧出殷紅的鮮血,順著肋骨一滴滴往下落。
還不止麵前這兩隻,走廊兩頭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隻幽魂,缺胳膊的、少腿兒的,還有缺了一個頭的以及隻剩下半拉肩膀的,浩浩蕩蕩朝她逼過來。
***!掉鬼窩裏來了不成?!
對麵的那隻冷冷地盯著鍾旭,雙手僵硬地抬了起來,看來已經準備發動二次進攻了,而腳下那隻仍然不知深淺地拽著她的腳,還越抓越緊。
這些東西出現地太突兀了,跟許飛有關?鍾旭不由自主地又把許飛聯想進來。
先不管那麽多了,活動筋骨的好機會來了,傷愈後第一場正式的伏鬼大戰迫在眉睫。
還沒等對麵那隻撲過來,鍾旭左手向下右手向上,雙掌合一:“九焰地火,盡三界之不淨!出!”
話音剛落,鍾旭把左手移開,一道燦金火焰自她右掌中升騰而起,不過她並沒有直接攻擊其中的哪一隻,而是俯身一掌擊在地上,隻見她手中那團火焰霎時一分為三往不同方向蔓延開來。火焰所過之處,哀號遍地——所有在場的鬼物像淋了汽油般被火焰一竄而上,再無法動彈分毫。
哇!看著麵前一個個“火球”,鍾旭自己都驚異於自己的力量了,從前用這招的時候可不像現在這麽容易,這種“群傷式”的法術耗損元氣不說,請出來的火焰也小得可憐,頂多形成個小火圈把鬼物暫時困住,哪裏像如今這樣,火勢猛到似乎要把這些東西燒得魂魄全無。再這麽下去,估計連降靈扣都用不上了。
對於自己功力的突飛猛進,鍾旭不是不得意的,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還有何妖魔鬼怪是她的對手?!
然,得意了不到三秒鍾,鍾旭突然覺得脖子一涼——一把晶亮冷冽的柳葉刀悄無聲息地抵住了她的咽喉。
“放了它們,你找的是我。”背後傳來的聲音波瀾不驚。
“你總算出現了。”鍾旭麵不改色,她向來把“猝然臨之而不驚”貫徹地很好,唯一意外的是許飛竟然可以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靠近,還輕輕鬆鬆幹出挾持人質這種一等一的壞事。
“嗬嗬,抓鬼你很厲害,可是別忘了,你始終是血肉之軀。放了它們!”許飛附在她耳畔低語。
脖子上的異物又前進了一點,鍾旭知道,隻要許飛再加一點點力氣,她立馬玩兒完,而且她相信跟自己絕非同道中人的許飛能下得了這個手。
鍾旭左手捏訣,右手一揮:“收!”,剛剛還熊熊燃燒的火焰馬上沿原路撤退重新回到了她手裏,漸漸熄滅,火下眾鬼紛紛癱到在地,隻差一刻,它們便永不超生。
火焰熄滅的同時,項下的利器也消失不見。
鍾旭猛一回頭,身後哪裏還有許飛的蹤影?!正疑惑間,對麵的房間裏傳來一聲巨響,連帶房門上的玻璃也被震出道道裂痕。鍾旭探頭一看,房裏那張手術台竟化成了一地肮髒的鐵水。
許飛鎮定自若地站在一旁,微微喘息著。
奇特的咻咻聲自鍾旭四周傳來,她扭頭一看,那些鬼物先後化成了白色半透明的流星狀物體,像突然跑了氣兒的氣球一樣在樓裏撒著歡兒地橫衝直撞,景象真是蔚為壯觀,亂舞一陣之後,這些“流星”一個個爭先恐後地朝天花板上飛竄而去,轉眼間便消失無影。
整層樓又恢複了最初的安靜。
這怎麽回事?鍾旭老半天回不過神。再往那房間裏一看,該死,許飛又不見了,旁觀者到底有著怎樣的不為人知的力量?!鍾旭愈發毛躁起來。
啪啦~~
走道盡頭傳來一聲清脆的響動,立即吸引鍾旭屏住呼吸走了過去。
咦?原來這裏還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門,毫不避諱地敞開著,門框上掛著一個不超過15瓦的小燈泡,借著那圈可憐巴巴的光,能看見一排陡而窄的樓梯從麵前向上延伸,直到全部隱沒在了一片濃重的黑暗裏。
腳下好象踩著一個東西?!鍾旭把左腳挪開,低頭一看,噯?!是那把薄薄的柳葉刀!剛才那聲響就是它弄出來的。許飛的凶器!為什麽會被扔在這兒?難道是想故意引她從這兒上去不成?這個可惡的人,他到底想幹什麽?鍾旭拾起柳葉刀,腦子裏的問號一個比一個巨大。
從這樓梯上去會麵臨怎樣一個局麵,鍾旭已經沒時間去想象了,摸著脖子上新增添的小小刀口,鍾旭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抬腿就進了門,這回她不貪快了,隻一級一級穩當地邁著步子,朝著越來越接近的黑暗迎頭而上。
呈現在樓梯盡頭的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地方,醫院的天台而已。
沒了頭上那一片瓦,鍾旭已經半幹的頭發很快又從緩到急地滴起水來。討厭的雨,還沒完沒了了?!
上麵的視野比任何地方都開闊,穿過細密的雨絲,鍾旭毫不費力便發現了倚在天台圍欄邊的許飛,指間一點火星浸在若有若無的煙霧裏忽明忽暗。相鄰幾座建築物上安置的霓虹燈剛巧吝惜地照在他站的那塊地方,花紅花綠地閃個不停。
“這次不躲我了嗎?還找個那麽顯眼的地方杵著?!”冰涼透骨的雨水順著脖子往裏滲,鍾旭覺得自己身上的每條神經都快結成冰了,她卻依然昂首挺胸盡最大努力讓自己口齒清楚,還故意加上無比輕鬆的腔調。兩軍對壘,先不論實力高低,最不能輸的就是氣勢。
鍾旭低氣十足的聲音在空曠的雨夜裏分外響亮。
許飛並沒有搭腔,掐滅手中燃了一半的香煙後,他不疾不徐地朝鍾旭走來,每走一步,濕漉漉的地上就濺起小朵小朵的水花。
鍾旭亦不示弱,大踏步迎了上去。
一壟突起尺把高的混凝土台像道分界線般讓兩人不約而同停在了它麵前。
雨似乎越下越大,天空一片墨紫,妖異之極。
“我要一個答案!旁、觀、者!”鍾旭越來越討厭許飛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卻依舊保持那種一成不變的笑容,討厭這笑容裏不辨真偽的高深莫測,還有似有似無的……挑釁。
“嗬嗬,你要的答案不止一個吧。我看到你心裏問號已經成群結隊了。”許飛成心跟她繞著圈兒。
“你‘看到’就好!你偷進我的夢裏,還扮成司徒月波的模樣,究竟打什麽壞主意?!”鍾旭不打算跟他廢話了。
“那不是你一直盼望看到的景象嗎?”
“你……哼,一眼之內窺穿人之所欲?!偷窺別人內心這種勾當,對你這種非人非鬼的物種來說是無上的驕傲吧?!隻可惜你功力不夠,無聊的模仿秀玩到最後還是穿幫了。”許飛一句話讓鍾旭嘔得半死,可是他說的卻是事實,所以她否認不了,隻能以他最終的失敗來反唇相譏。
許飛歎口氣,很讚同地說:“是啊,隻差一步。全壞在借靈的對象上。”
借靈?好熟悉的兩個字眼。對了,很久之前曾聽鍾老太說過有些心術不正的異能人士為達到某些目的而自己的力量又不夠時,會施法借取活人的生氣助他提升靈力。完事後,稍微還有一丁點良心的會把生氣“還”回去,而被“借靈”的人會因此產生不適,輕則小病一場,重則性命堪輿;而一些壞到骨子裏的則根本不屑“有借有還”這條規矩,毫不在乎地把別人的生命拿來作采補修煉之用。
“你會借靈?!”這種被認為是邪魔外道的伎倆鍾旭當然沒有接觸過,她倒是突然想起先前跟她病房的老太太和那個大學生樣的女孩兒。鍾旭記得清楚,在她被許飛窺夢的第二天,這兩個人一個猝然死忘一個病情加重。
“是的。又如何?”幾縷濕透的黑發遮住了許飛的右眼,他也懶得理一理,“一老一少,兩個加起來也不夠,可惜。”
鍾旭的猜測立刻成為事實,她有點失控地吼道:“許飛,那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我做的是公平交易,隻能怪那老太太身體太差。”
“你說什麽?”鍾旭不明白許飛怎麽又大言不慚地扯到什麽見鬼的“交易”上去。
“你好象誤會了一件事。其實,能被我們輕易‘窺穿’的隻有……欲望,藏在你心裏最最底層,有可能連你自己都不會察覺的欲望。”許飛頓了頓,“我了解每個人的欲望,所以,每當我有求於人的時候,我會盡量滿足他們作為交易的報酬。我給了老太太一個痛改前非的兒子,還了女孩兒一個一心一意的戀人。很公平,不是嗎?!”
居然還有這種事?!鍾旭竟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說辭來反駁:“這個……你……石頭巷舊樓裏的那十條人命跟你脫不了幹係吧?你休想否認,我知道你跟那女鬼交情菲淺!我倒是很好奇,你又給了他們什麽報酬。”
“他們?”許飛冷冷一笑,“沒資格問我要報酬。”
“你什麽意思?”鍾旭用力抹掉臉上的雨水,有幾滴落在了她眼睛裏,癢癢的很不舒服。
許飛的嘴角微微**一下,以為他會解釋,結果他卻閉口不答。
“怎麽,不會說話了嗎?還是編不出來了?”鍾旭努力克製住越來越沸騰的情緒,皺著眉質問:“先不說你那所謂的公平交易,由始至終你都沒有回答過為什麽跑到我的夢裏來!還因此害了一條無辜性命!從我進這個醫院開始,莫名其妙的事情接二連三,你到底想怎麽樣?”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鍾旭幾乎是在咆哮了。
“你的身體,是我需要的。”
色情狂?!這是鍾旭聽了此話的第一反應,但是許飛接下來的話立刻讓她推翻了這個膚淺可笑的猜測。
“隻差一步,就一步,若戴上那隻漂亮的戒指,你頑固的靈魂就可以永遠脫離你的身體。如此得天獨厚的軀體對她再適合不過了。”許飛不無遺憾地低語。
鍾旭突然感覺有點缺氧,因為她把呼吸遺忘了20秒。
她大致明白了許飛的意思——他借靈進入她夢裏為的隻是騙出她的靈魂,再把她的身體另做他用。等等,他說什麽“對她再合適不過”?“她”是誰?莫非是那個女鬼?!實在是太過分了,這個許飛,他居然想把她鍾旭的身體提供給那麽肮髒的靈魂?!虧他之前還厚顏無恥拿出那樣一副白衣天使救死扶傷愛心滿滿的虛偽麵目示人!
不可原諒!
鍾旭忍無可忍,一拳擊在許飛的臉上。
“混蛋!”
這一拳的力道不是普通的大。許飛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他沒有急於站起來,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揩去嘴角的血漬,搖頭笑道:“力氣還真大。”
“我對你們這類了解不多,可是我也知道,你已經大大地違反了‘旁觀者’的規矩……你會受懲罰的。”鍾旭憤然道。
許飛慢慢站起來,一抹恨意從他深綠色的眸子裏一閃而過:“規矩?之前我就是太規矩了,才……”但他很快就打住了,轉而不以為意地回敬道:“你該不會認為你就是上天派來懲罰我的正義使者吧?”
“如果我真要兼職當這個使者,相信老天爺也不會介意!”
“嗬嗬,你要怎麽行使你的權利?你……未必是我的對手。更何況,我現在是人,殺鬼是不犯法,可殺人呢?”許飛一腳邁過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分界線。
鍾旭警惕地往後一退,麻利地從背後的包裏掏出一張紅底黑字的符紙在手掌裏一拍,再往空中一送,一張符頓時化成數一條無法估量長度的金線,一圈一圈把整個天台圍得嚴嚴實實。
“哈?!恐嚇我?收了你這種草菅人命的惡靈我義不容辭,不管你現在是什麽形態,你永遠都擺脫不了非人非鬼的本質!”鍾旭豁出去了,末了還不忘提醒許飛:“我已經在這個天台布下結界,你那些隱身術穿牆術全都不管用了,除了我,任何靈體,甚至是人類都無法突破這個結界。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甕中捉鱉!”
許飛這下才動手撩開眼前的發絲,抬頭看了看鍾旭織下的天羅地網,苦笑:“看來,這一仗避無可避。”
“不是你就是我,今天非得有一個人躺下。且看各自的造化了!”鍾旭的話一句比一句狠。
完成一套熟得不能再熟的程序後,一把光芒更勝從前數倍的鍾馗劍已然穩穩握在鍾旭手中,她要一擊即中要速戰速決!
好刺眼的光,許飛的眼睛微微一眯,這小妮子果然不同凡響,是自己出全力的時候了。
唰~~
鍾旭騰空而起,利劍直刺許飛眉心。
鏘~~
一道紅綠相交的光束直衝雲霄,光束的起點迅即耀起一個巨大的同色光圈,呈核爆炸式一浪一浪往四周波及開來。
鍾馗劍停在了半空中——許飛竟單手抓住了劍鋒。
不吃驚是不可能的,鍾旭完全沒有料到他隻憑單手就能接住這一劍,她本能地把劍往回抽,然而,自己的武器卻紋絲不動。
一股碧綠的**從許飛的手掌裏汩汩流到鍾馗劍上,準確的說,是被劍氣給吸過去的。這個比綠得比翡翠還好看的東西,是真正的……旁觀者的血。
鍾旭看得幾乎呆了,瞅準這個空擋,許飛突然把手一鬆,重重一掌擊在鍾旭心口上。
這一掌迫使鍾旭往後飛出數米才極不雅觀地來了個後背著陸。
整個人就這樣平躺在地上,胸口悶得難受,心肝脾肺腎仿佛都擠到這一塊地方了,眼前金星亂冒,耳朵裏嗡嗡作響,從喉嚨湧來的一陣血腥味讓鍾旭以為自己又要大噴血了,可是張一張嘴,卻什麽也沒吐出來。
這一掌真TM狠!
撫著胸口幹咳了幾聲,渾身泥水的鍾旭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故作不屑:“你就這點本事?!離了那些旁門左道的功夫,你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許飛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右手緊緊捏著左手上的傷口,可是沒用,綠色的血液頑強地鑽出他的指縫,前赴後繼地滴在地上,有了雨水的稀釋,許飛腳下淡綠一片。
鍾旭很快調勻了自己的呼吸,嗬嗬,高估自己往往隻會便宜敵人,她篤定許飛接不了第二劍。
“本事不是靠嘴說的!”鍾旭走到許飛麵前,舉劍指著他的心髒,完全是一個勝利者的姿態。
許飛動也不動,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仰頭看了看天空,平靜地說:“你終究是我碰不得的人。嗬嗬。”
“現在知道才厲害未免太晚了點!”鍾旭把劍一收,致命的第二劍如箭在弦。
許飛把臉側向一邊,似乎放棄了反抗。
“不要啊!求求你放過他!許飛!許飛你怎麽樣了?”
半空中突然傳來驚恐焦躁的哭喊,立刻驚動了結界內的兩個人。
天台外的半空中漂浮著一個粉紅色的影子——那個已經消失多日的粉衣小女孩,她不得章法地嚐試了許多次想衝進來,可是,每次都被一股無形卻灼熱難耐的力量給彈開。實在是太自不量力了,鍾旭設下的結界豈是她這種小幽靈能隨便接近的?!
“你來幹什麽?趕緊回去!!!”許飛一反方才的鎮定自若,兩步跨到結界的邊緣,對著外麵的小女孩吼道。
“我不放心你……我……”小女孩嚅囁著,顯然是被許飛的陣勢嚇住了。
“混蛋!你要讓我前功盡棄嗎?”那個溫雅過人的醫生靜如止水的旁觀者都不見了,此刻的許飛就像頭獅子,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這小鬼怎麽突然冒了出來?!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聽過那兩人簡短的對話,鍾旭暫時放下了舉劍的右手。
小女孩瑟瑟地發著抖,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一字半語,怔怔地看了許飛半天,然後絕望地垂下眼簾,身子一側,飄到了鍾旭這邊。
“我才是罪人,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小女孩幽幽地開了口,聽上去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舊樓裏的人,因我而死。”
小女孩的語速很慢,說話的同時,她的身體四肢漸漸拉長了,稚氣的麵孔也開始了奇特的變化。
“他不是個壞人,隻是……不想讓我消失罷了。”
這句話說完,小女孩已經化成了一個成年女子。
不是吧?這女孩跟那個女鬼竟是同一個人?!這女鬼不是早就被收了嗎?按理說她早該被鍾老太打進鬼獄了,鍾旭越來越糊塗,難道鍾老太一時疏忽讓她給溜了?!
“你瘋了嗎?變成這個樣子會害死你的!趕緊回到你該去的地方!走啊!”許飛跳起來一連數拳砸在結界之上。
“從你手裏逃出來後,我已是苟延殘喘,你剛才看到的是我兒時的模樣,那是許飛用盡全力為我恢複的靈力,以這樣的方式存在方能保我一時平安。但是,消失仍然是遲早的事,所以他才出此下策,入你夢裏試圖竊走你的魂魄而讓我有機會附在你身上。這的確是天大的冒犯,對不起。”許飛的表現並沒能打斷女鬼,半空中她的身體越來越透明,她卻毫不在意地繼續著:“我也有私心,我想留下來,想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喜歡的人。雖然隻是一縷魂魄,在你眼裏我甚至是一隻該千刀萬剮的惡鬼,可是……”
說到這兒,女鬼笑了:“可是,我也想要幸福呀。”
“晶……”許飛的拳頭頹然地鬆開了。
“大錯已成,欠下的人命,我來還。”女鬼認真地看著鍾旭,慎重無比。
女鬼的話讓許飛如遭雷擊,怒吼:“你怎麽不說你是怎麽死的?你怎麽不說那些畜生做了些什麽?你來還命?你憑什麽要還命給他們?他們該死!”
噓!
女鬼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別忘了我們事前的約定,過去的事,絕對不要再提了。”言畢,她如釋重負:“如果完全不記得你,有了生命又如何?!我不去投什麽胎了,許飛,你已經為我做了太多,夠了。是非恩怨,就在今天畫上終止符吧。”
這事態發展地太不合常理了!明明一對狼狽為奸的惡魔厲鬼,現在反倒是越看越像一雙苦命鴛鴦。這兩個不會是在演戲博取自己的同情,妄圖找翻身的機會吧?眼前所見讓鍾旭欲信還疑,鬼話連篇的事並不鮮見。
透過女鬼的身體,已經透明到快要和身後的天空融為一體了。
她快要消失了!
鬼物以何種麵貌出現,跟他們靈力大小有直接關係,力量大的,變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沒問題,力量小的卻隻能維持一種幼年的形態,現在這女鬼衝破極限回到成年人的模樣無疑是自取滅亡。
她好象是來真的,一個自覺贖罪的鬼,反教鍾旭猶豫了。
當~~
城南那口古鍾傳來沉悶的聲響,這老古董雖然飽經風雨,報時卻準得分秒不差,12下敲過,午夜將至。
許飛臉色大變,衝上前一把擰住鍾旭的手腕,恨恨喝道:“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完美無缺拯救人類的女英雄?!可惜是非不明,黑白不分。你若還有點智慧的話,馬上給我打開這個結界!”
“我若不開呢?!”鍾旭硬邦邦地回應,她討厭被人咄咄相逼。
“你會後悔的。”許飛放緩了語氣,也鬆開了手。
手上的鍾馗劍光芒不減,再出一劍,許飛必亡,可是,自聽過那女鬼的自白後,鍾旭已然下不去手了。對自己一貫秉行“除之而後快”的鬼物,她居然心軟了?!
“收!”鍾旭手一揚,片刻之後,一張符紙從天而降,聽話地落到她掌中。
許飛嗖一下飛到女鬼身邊,將其緊緊擁在懷中,回頭看了鍾旭一眼:“你欠她的!”
說罷,筆直地往下墜去。
“喂!”
鍾旭大喊一聲,衝到天台邊伸頭一看,許飛他們已蹤跡杳然,順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所能見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骨碌碌,一個東西滾到鍾旭的腳邊,低頭一看,一個紅色皮球。
女鬼留下的東西嗎?
鍾旭把它撿起來,端詳了好一會兒,也不知觸動了哪根神經,她打開背包,把這東西裝了進去。
翌日清晨,陽光燦爛。
哈秋~~哈秋~~~
連打了兩個噴嚏的鍾旭懶洋洋地從被窩裏爬了出來。
“趕緊出來吃飯!”鍾老太把房門敲得震天響。
“知道了知道了!!”鍾旭扯開嗓門應道。
這老太太真是的,昨晚她回到家中已是後半夜了,她老人家還不顧她死活地盤問了她大半宿,這早上也不讓她多睡會兒!
腳剛一落地,鍾旭的手機響了。
“喂?!”
“早啊!”
“咦?!”
“出院了嗎?明天我就回來了。”
“已經回家了。你明天回來?不是說要去一個月嗎?”
“事情很順利,所以回程提前了。啊,電話快沒電了,下飛機再CALL你!BYE!”
“BYE!”
司徒月波要回來了!
鍾旭的心情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