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個銀發紅瞳叫“英祝”的人,她總感覺自己、巒風與他有著眾多種聯係,可是那其中的羈絆又是什麽她卻不知。那個英祝同巒風有著很多種相似,眉宇間的英氣傲然,以及麵龐輪廓竟也有驚人相同的地方。

另外,爺爺似乎也有事情瞞著她,有些時候那個老人眼中似乎有千言萬語。當年他真的是因為心中不舍才默許釋夜離殘殺兄弟的嗎?而他事到如今他為何遲遲不接釋憐暗回京繼承他的爵位,當真是他心中對憐暗有所顧慮嗎?

這個世間總有太多的事情讓她去猜疑,人心有太多的秘密,總讓人防不勝防。很多時候,秘密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親人之間總待要誠摯相待才好,何況是至親。

雨飄揉揉自己微微發悚的眉心,如果她也要把爺爺算計進自己棋局,隻怕要歸入敵營一方。英祝、巒風、聖域教及護國公四股勢力,攪合進局,本是黑白棋子對弈的棋局,如今卻多了兩方,四方較量,似乎每人的箭頭都齊齊對準了她。

以一敵四,當真讓她耗神,如此下去隻怕還要折壽。

“沈風均的動向如何?你可監視清楚了?”雨飄問道。

零毒仍然保持著匍匐的姿勢說話:“主人,沈風均沒有離開江南。”

“哦?”雨飄似乎有些意外,但是似乎又有些在意料之中,她眼中似帶笑意,問的卻是不著邊際的話,“聖域教五聖使除了托達與沈風均,其他兩個人的動向如何?”

“主人。”零毒緩緩地說出來,“菁鳴人留守在大漠坐鎮,而媚術的雅加已經前往了京城,托達要將她作為突厥第一美女獻給天朝的皇帝。”

媚術?

雨飄第一次聽說這種術法,光聽名字,便覺得不是什麽流入厲害的法術。

“很好,你退去吧。”她如今心中有數。

“是的,主人。”零毒應聲,仿佛一陣風掠過,微微卷起了輕鬆幔帳的一角,木窗“吱呀”一聲,霧氣氤氳的房中又隻剩下雨飄一個人。

澡泡得太久,雨飄便感覺身體有些微微發涼,她撐起身子,胡亂地穿起白色衣裙施施然拖著纖塵不染的長裙走了出去。

門外一堆早已等候多時的侍女,她向來不喜歡別人伺候,在侯府的時候也從不讓侍女近身,她與一般豪門小姐不同。閨中待嫁的貴族女子均有一兩個貼身丫鬟,但是雨飄不要,侍女丫鬟什麽容易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知曉她的事愈多,她愈覺得這樣的人不能留在人世。

侍女向她微微做了萬福,雨飄沒心情理會,就直接向憐暗的書房走去。

夜晚的絹衫綢緞莊燈火通明,各處都能看見手執燈籠的丫鬟婢女在走動,這裏早已不是雨飄熟悉的釋憐山莊。

如今她的哥哥姐姐換了身份地位,不再是江湖武林中人人後怕的殺手組織的頭領。“鬼燈十三寨”已經成為了過去,消失在茫茫江湖之中。

絹衫綢緞莊的富麗堂皇彰顯了這江南巨富的地位,而他們的生意也是在天朝中首屈一指,怪不得爺爺頭疼得緊。“絹衫綢緞”幾乎包攬了整個天朝的布料天下,就連海外域外的生意也有所涉及。

以前他們釋憐山莊專做殺人生意已經是千金萬銀,而現在的金銀已經是堆積如山。雨飄曾看見憐暗書房中的賬簿,感覺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如流水般傾瀉進來。

隻是作為商賈,雨飄更喜歡刀劍光影中的釋憐山莊,那讓她感覺自由。江湖上總有說不完的恩怨情仇,就是那些沒完沒了的刀光劍影才讓人自在。

雨飄曾經問過憐暗,為什麽讓釋憐山莊消失了?

憐暗卻沒有回答,抬頭看著漫天的星點陷入悠悠的沉默。

雨飄轉念想想讓釋憐山莊消失也是好的,等將來她的哥哥繼承了爵位總不能給別人落下了閑話的把柄,說他是江湖莽夫出身。

雨飄走向東苑的書房,期間路過講武堂,聽見裏麵有兵器相撞的聲音,知道憐暗與憐日在練劍,便把目的地轉向了武場。

從小他們兩個的武功在雨飄的眼裏均是出神入化,她見過憐暗殺人,沒有刀光劍影的動迫心弦,釋憐暗的“墨魂”一出,無聲無息的黑夜中就能使血流成河。

不過雨飄似乎沒有這種天賦,她天生就是不會一心一意好好學習的人,能偷懶便偷懶,能糊弄就糊弄,她會使劍,而且她還得意地說自己使得一手好劍。因為她所出的劍招無人知曉且出人意料,她能胡亂揮霍的長劍連憐暗都要畏懼三分。雨飄從小握劍就握不穩,打起來不下十招長劍定會從她手中脫離,飛出去的那一刻誰也不能料到它的方向,刺到誰也說不準。有一次憐暗差點就被擊中眉心,還好他反應靈敏動作迅速,否則他早已不在人世。

雨飄拖著長長的裙擺,遠遠地就看到武場中兩個纏鬥的身影。

憐暗右腿一懸,側身就使出一劍。憐日長鞭一揮,硬是將劍卷了起來,她用力一扯,憐暗的“墨魂”脫手。

武器不在,憐暗落了下風,勝負已分。

然而憐日卻覺得憐暗此次心不在焉,雖說她難得有一次戰勝的機會,竟覺得贏得名不符實。

隻見男子的目光緊盯著遠處白衣飄然的女孩子,眼神竟然有些恍惚,有些驚詫,有些癡傻,有些茫然,在憐日的眼中複雜未明。那樣的表情第一次在冷酷無情的憐暗麵上看到。

他看到了什麽?

遠處的那一襲白衣,如此清麗,如此高貴,站在那處笑得溫柔美好。

好像在天邊的一處一個悠遠的聲音喚他:“雲明……”

“哥哥?”雨飄的手在憐暗眼前晃了晃,見他失神地看著自己心中奇怪,“哥哥?”

女孩子伸手去扯他的衣袖,終於讓他回神,她說:“哥哥難道傻了?”

憐暗從她身上收回目光,修長的手指在女孩子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答非所問:“聽說今天你又闖了不少禍。”

“沒有。”雨飄不僅淡定而且回答得斬釘截鐵,“我沒有闖禍,不過看了場笑話。”

“你一出門,整個紹興城都全成笑話了。”

雨飄嘴裏哼了一聲,得意:“那不好嗎,全城其樂融融。”

“隻怕不是其樂融融,而是滿城風雨吧。”語氣不是疑問的。雨飄抬頭去瞧男子的眼睛,那暗眸的深處竟有一絲狹促的笑意,她再看旁邊的藍衣女子,溫柔如水的眼眸中亦是笑意。她忽然發現自己被嘲笑了,嘴裏哼哼道:“那又怎麽樣?本姑娘……”她正想說高興,但憐暗警覺地一拉,將她護在身後。

今夜的絹衫綢緞莊有些不平凡,屋頂上驟然出現了八個黑衣人與憐暗的殺手下屬廝打在一起。隻是那八個黑衣武功出奇的高超,即使是鬼燈十三寨曾經的殺人魔鬼都弱他們三分。

八個人在打鬥的間隙中,一個閃身飛落到憐暗他們所在的講武堂的武場裏。

憐暗正待出劍,卻被身後的女孩子拉住,說道:“別慌,是我的人。”

憐日望去,隻見那八個黑衣中為首的頭目帶領著其餘七個下屬單膝跪地,語氣中滿是恭敬與畏懼,白廷道:“屬下來遲,請主人責罰!”

雨飄從憐暗的身後走出來,站在他的麵前,眼神莫名地變換著,開嘴問道:“白廷?”

“是的,主人!”

雨飄凝視他低垂在她腳邊的腦袋,良久才開口:“抬起頭來。”

蒙麵的黑衣白廷才微微仰起頭顱,上方竟有一股強勢的道力襲來直接向他的側臉一摑,打得他高大瘦長的身體擊出三丈外。頭領胸中一陣血氣翻湧,其餘七個人大氣也不敢出跪在地上。

雨飄甩甩右手,白皙的手掌上竟然泛起紅印,她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狼狽的男人,森然說道:“白廷,你要知道若是大公子知道你這般無用,今天可不是被我擊一掌那麽簡單。”

“……是……”白廷眼中感到一陣暈眩。郡主被擄走了半月有餘他們才尾隨追上,如果不是雨飄本事過人,這半個月之中已經能發生很多事情。可是他們無法迅速前來也另有原因,一方是聖域教五聖使托達的糾纏,另一方則是護國公的命令。

雨飄的眼中仿佛能看見他的心中所想一般,道:“我從前說過,你既然認我為主,就必然全權聽命於我。白廷,你跟著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你知道我的手段,留著你作為人的意識,是不希望你同我手中的那些傀儡一般無能。”

“是,主人。”

雨飄看著男子掙紮地支撐起身體,恢複到單膝點地的姿勢,她說道:“此事就此作罷,不要再有下一次。”

“是,主人。”

雨飄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嘴角扯過一絲若有若無冷笑,便喚道:“滅光。”

一個目光深冷的黑衣男子站出來道:“屬下在。”

“你帶著三個人即日啟程去雷州。”雨飄想起零毒說過聖域教教主在雷州一事,“探查釋夜離在雷州的動向,小心被別發覺。”

滅光應道:“是,主人。”

“白廷帶著其餘幾人,編入‘鬼燈十三寨’待命。”

“是,主人。”

雨飄轉過頭,眼裏竟是憐暗未見過的深沉,問道:“是否可以?”

憐暗凝視她良久,仿佛想看進她深沉的眼眸之中,隻是女孩子的眼中有的僅是一片汪洋般的黑沉。隻見她微微一笑,眸子竟然變得清澈起來,其中的情感讓憐暗看得清楚。他的手伸去搭在她的腦袋上,柔聲說:“無妨。”他的手順著她的發絲搭在她的肩上,“你還有哥哥。”

有哥哥在,想做什麽都可以。

雨飄身體一顫,心中釋然,她想起小時候萬事都由哥哥在她身後處理,她隻管笑著,她隻管快樂,她隻管幸福地就夠了,就算她又傻又懶,做什麽事情都做不好,但隻要有憐暗在,她似乎就能萬無一失。

女孩子仰頭望了一眼璀璨的星空,卻歎了口氣:“血腥風雨隻怕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