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注

‘啪’門被打開,從前麵傳來一陣輕呼聲,一直延續到最裏麵的她們這一桌,一個小孩跌到伊果的腳邊,後麵陸續追來幾個黑衣男子,跑在最前麵的男人抓起小孩的一條胳膊想把他拖走,小孩卻是死死的拽著伊果的褲腳。

伊果心裏一頓,怎麽會是她?

想不到她們會如此有緣,拉著伊果的就是樂霓,她死死的拽著伊果任黑衣男子怎麽拖都拖不走,小小的臉上滿是驚恐,但是沒有流淚,眼睛就這麽死死地看著她,伊果覺得這該死的緣分來的真不是時候。

男子恭敬的對她說:“抱歉,多有冒犯。”說完就去扒樂霓拉著她褲子的手。

伊果反應過來,一臉嫌惡的瞟了一眼樂霓的手,那是一雙瘦瘦小小卻白淨的手,然後問那男人:“這死孩子哪兒來的?”

沒有人回答她,又問;“你們什麽意思,賭場裏允許這樣的小孩進來?”

沒辦法,伊果扮演的就是一個庸俗的富太太,太高尚的事情,以她現在身份是不能做的,先弄清情況再想辦法。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這就處理。”黑衣男子並不多做解釋。

眼看樂霓把自己的褲腳抓皺,伊果隨意性的搖搖腿,嫌棄的說:“哎呀,快放開你的髒手,你知道我這套衣服值多少錢嗎?”

樂霓發出了萬分驚恐的聲音,“我不能跟他們走,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手還是不肯放開,男子又不太敢使勁,伊果都覺得褲子要被扯爛了。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他如此害怕?

伊果一臉的扭曲,像是受了什麽極大的侮辱一樣,“你們愣著幹什麽,還不把他拉開。”這時剛剛那一對夫妻中的女人說話了,“多大件衣服呀,你沒看見孩子在害怕嗎?”

伊果硬把臉逼紅,瞪著說話的女人,心想:要的就是你出聲。

女人不理她,優雅的指著樂霓問那男人,“你們幾個大男人欺負這麽個小孩算什麽。這孩子怎麽你們了,要這樣對他?”

周圍的人開始指指點點,追樂霓的三個黑衣男也覺得很沒麵子,沒有說話,女人又問樂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誰放你進來的?”她當然不會認為這孩子是誤跑進來的。

樂霓一聽,有人肯幫她,趕緊做出可憐兮兮又無比害怕的樣子,頓時就獲得了一些人的同情,“他們要把我的眼睛掏出來,我不願意就跑了出來。”

周圍傳來吸氣聲,圍觀的人都很憤然的看那三個男人,女人皺皺眉頭問,“為什麽要掏你的眼睛?”

“他們……他們說……要拿眼睛做……做賭注……”樂霓邊抽泣邊說。

此話一出,周圍沒有聲音了,來這裏的人多少都知道這裏有單獨的四間特色賭廳,但是具體賭什麽的卻是很少人知道,除了這間賭古董的,其他那三間卻是極少有人能進的,所以它一直保持著神秘,現在聽孩子用眼睛做賭注,在場的一些人就猜,莫非是拿人體器官做賭注?

這時從人群中擠出一個瘦男人,大概是看周圍的人多他不好發作,隻得走過去蹲下,和顏悅色的說:“寶貝乖,不要亂跑,跟爸爸走。”

明顯感覺到樂霓手在抖,男人想把他抱起來,見她還抓著別人的褲腳不放,又說:“別怕,別怕,爸爸來了。”還是不鬆手,男人對著周圍的人笑笑,解釋道,“小孩子被嚇著了,以前被人綁架過,綁匪嚇他說要掏他的眼睛,從此留下了陰影,一有人追他,他就會這麽說,誤會,誤會,都是誤會。”

沒有人站出來質疑,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閑事不是他們能管的,每個人都不願意做出頭的鳥,這樣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罪賭場裏的人,他們沒有好果子吃,人心冷漠至此,還能指望什麽。

女人還想說什麽卻被她的老公拉住,用眼睛示意她看向門口。伊果知道他們不會再管這事了。

經理帶著幾個人過來,很客氣的向周圍的人道歉,並沒有過多的解釋什麽,裏麵的人也都是會看眼色的,經理一出場,怎麽可能還會有人敢管敢問,於是繼續賭博。

男人趁此在樂霓耳邊說了句話,樂霓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像是下了決心,手開始一點點的鬆開,男人趕緊抱起樂霓向門口走去,伊果頓了一會,也跟著走過去,門被打開,伊果就此頓住,因為她看到了K和張小龍。

理智一瞬間回歸,放在身後的手越握越緊,心裏抽抽的疼,這是一種憤怒的疼,全身充斥著一種無力感,此時的伊果痛恨自己的身份,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痛恨自己的窩囊,她問自己:我怎麽救她?我拿什麽救她?我怎麽能救她?

………

伊果認真的看這金碧輝煌卻又肮髒無比的場所,光鮮亮麗卻又麻木不仁的人群,冷漠的世界如此冷漠,醜陋的人心如此醜陋,肉體被腐蝕的如此徹底,和魔鬼交換靈魂的代價永遠不可原諒。

樂霓,樂霓,樂霓…………

人命賭廳一共有兩層,下層裝飾的很簡單,隻有一張大賭台,上層是環形設計,被隔成幾個房間,觀看的人坐在房間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賭台的狀況。張小龍和K進房間的時候就看見樂霓呆呆的站在窗前,一保鏢解釋道:“他的眼睛就是這次的賭注。”

張小龍皺了皺眉,“怎麽是個孩子?”

“這孩子要籌一大筆醫藥費救他母親,不知道從哪裏聽到這裏的,還找到下麵那個人,拜托他拿自己做賭注,贏了的話,器官賣了分他一半的錢,但是不知怎麽的剛剛又不願意了,衝出去折騰了一出,剛剛才被逮回來。”

“這是他自願的?”他指指樂霓。

“是。”

“誰跟他賭?”

“癩頭。”

“操,這個人渣啊。他的賭注是什麽?”

“腎。”

張小龍走到樂霓麵前戳戳她的腦袋,“喂,小鬼,你真想好了?輸了的話你就沒眼睛了。”

樂霓不理他,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下麵的賭局馬上就要開始了。

張小龍見他沒反映,轉過頭問,“這孩子是聾子?”

“沒有。”

張小龍又搖搖她,把她身子轉過來,“小鬼,你真要拿自己的眼睛賭?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哦。”

樂霓一雙大眼睛呆呆的看著他,隨後綻放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張小龍實在詫異,“這孩子是不是傻了,怎麽還笑的出來。”

樂霓是想到她的媽媽說過要她做個快樂的女孩,小小的她知道現實是多麽的殘酷,在她小小的世界裏,所有東西隻有自己爭取,她從來沒有想過能從別人身上得到什麽,所以才笑的,也算是為自己打氣吧。

等張小龍再次轉過頭看K的時候,哪裏還有他的影子。

不一會兒,透過玻璃窗,他看到K走進賭台,站在發牌員的位置上。一個想法瞬間竄到張小龍腦海裏——K居然要做發牌員。突然地張小龍笑了,拉拉樂霓的小耳朵說:“你真幸運,有K出馬你不用當心自己的眼睛了。”

張小龍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這個小孩,他還真挺想幫幫他的,K去了正好,別人不知道K的底細他可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的賭技可是讓他佩服的五體投地,出老千那叫個出神入化,他早就說過,K這個人很低調的……

叫癩頭的男人翹著腿坐在一邊,把玩著手上的戒指,嘴裏還嚼著泡泡糖,滿不在乎的樣子,真是人如其名,他臉上長滿了青春痘,有的已經翻白,看上去很惡心。自稱是樂霓爸爸的男人看上去倒也還人模人樣,西裝筆挺,長得一副老實像,但是他不停的擦汗暴露了他的緊張。兩人這麽一對比,在氣場上西裝男人就已經輸了。

K向兩人示意,準備發牌,他們賭的是甘一點,甘一點就是比牌麵大小,發牌員發牌,牌麵最接近二十一或者剛好二十一的人勝,一局定輸贏。K開始發第一張牌,癩頭的是張9,西裝男是張3,沒有人棄牌,K發第二張,分別是10和7,癩頭看著男人輕蔑一笑,樣子像再說‘我輸定了’,男人咽了咽口水,開始不停的擦汗,連手都開始發抖,第三張牌癩頭不跟,象征性的拍拍衣服,準備起身,就好像他現在已經贏了一樣,隻等這張牌下來他轉身就可以走。

最後一張牌發到男人手上,隻見他緊閉著嘴,顫顫抖抖的翻開一小個角,爾後男人臉色一變,猛地翻開牌甩在桌子上,“哈哈哈,哈哈哈,我,我贏了,哈哈,我贏了。”最後一張牌是10,剛好大癩頭一點,突然的峰回路轉,讓男人高興瘋了。雖然輸了他沒有損失,但是贏了,他可以拿一半的錢,本已認定自己會輸,現在贏了,他能不興奮麽。

癩頭不敢相信自己輸了,還呆呆的坐在原地,完全沒有了先前的自信。

張小龍戳戳樂霓的臉,“你贏了。”

樂霓已經喜極而泣,她的媽媽不會死了,本已任命的小心髒現在突突狂跳,她不用挖眼睛也有錢給媽媽付醫藥費了,樂霓哭的稀裏嘩啦,直到這時,張小龍才覺得這孩子像個孩子。

賭桌上,K對他們禮貌一笑,不多做停留,後麵的事自會有人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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