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寧願我已經死了

夢魘,無盡的可怕夢魘。

仿佛永遠也到不了邊際,她醒不過來,隻能一遍遍的嗚咽著追尋著夢裏的影子。那段刻意要去喪失的記憶,猶如時光倒轉在夢中一一再現。

被洞穿撕裂的痛,絕望無助的哭喊,惡魔發狂的侵害。無休無止,她拚命的逃跑。。。追逐。。。糾葛。。。。最後定格在一片晦澀暗沉的天空下,她孑然一身站在一處陡峭的斷崖,腳下便是萬丈不見底的深淵。。。

心像是破了個大洞,止不住的眼淚流淌,灑落衣襟。她回眸凝望來時的路,空無一人。。

風裏傳來似隱似現的呼喊。。

歸來吧!歸來吧!

迎著風,踏著自由的白雲,她朝著深淵,義無反顧的跳下。。

身後響起熟悉的嘶吼聲。。。。

小秋!。。。。小秋!。。。。小秋!醒來!

驀然間驚醒,她緩緩的撐開了沉逾千斤的眼皮。

她在哪裏?天堂嗎?

可是天堂為什麽是黑色的。

片刻後,她明白了她不在天堂,而是在人間的醫院。昏迷前的記憶一點點的回來,她的臉色倏然變得蒼白失血。

她的眼睛上蒙著紗布,看不到四周的景物。。她的口中塞著消炎用的藥物,蟄得整個嘴唇腫脹不堪,不能夠說話,她隻能保持沉默。。。

她有個疑問,誰救了她呢?

難道那個禽獸肯放過自己?

熬過短暫的適應期,她才緩緩抬起手朝向空中,無力的舉了一下。。她期冀有人能夠看到,能夠解開她心中的謎團。

果然,沒等她放下,手指便被一股熟悉到骨子裏的溫暖緊緊地握住了。

“醒了嗎?”優雅的聲線變成了嘶嘎的沙啞,可是卻帶著無與倫比的震撼,讓她頃刻間淚凝於睫。

他,怎麽在這兒。

是他救了她?可能嗎?一個在電話裏把她棄如敝履的男人,會轉眼前解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太不現實了。書中電影裏才有的情節,出現在她安靜秋的生命裏,豈不是笑話!

誰又在乎她?

這世界上,除了姆媽,還有別人嗎?

發不出聲音,可她還有微薄的自尊。她顫抖著唇,固執的想從他的手中抽回自己被攥住的手。

他們這樣算什麽呢?

極度的悲哀從心中升起,她又忍不住想落淚了。。

夜以墨適時的放開了她,但是並沒有走開。

他趴伏在她的耳邊,親昵的姿勢讓她立刻便停止了哭泣,他似是感慨的說:“安靜秋,難道你向我低個頭就這般的難!”

她抿緊了腫脹的嘴唇不說話。

他重重的歎息了一聲,重又握住了她怎樣暖也暖不熱的手指。

“對不起,我認輸。”

安靜秋簡直想放聲大笑。。她笑她的自作多情和任人宰割。被他耍弄報複到差點被辱的地步,她何德何能竟能讓他夜家的二少爺做到如此卑微的認錯。。

她不敢,她還欠著他的一年多光陰,再沒有贖罪之前,她如何敢讓東家跟自己說對不起。。

用盡力氣才扭過了頭去,不肯再說。

後來,輸液的藥劑發生了作用,她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睡了整整兩周的時間,時斷時續,一會清醒,一會迷糊,燒是退了,可每次短暫的清醒她都能感覺到眼角微微的痛楚,起初是痛覺,漸漸地發展成癢痛,到了近幾天,則是癢。口中的消炎止痛的藥劑已經取出,她試了試,已經可以發出聲音來。

由於總在昏睡,她不太能知道自己眼睛的狀況。

終於,一天,當她從夢裏醒來,感覺蒙眼的紗布輕快了好多,她舉手輕輕地摩挲著接口,看能不能把它取下來。

“小姐,您千萬不要動!”陌生的德語Deutsch純正發音,使她恍如置身夢中。。

“我在那兒?”她的德語不好,勉強能夠聽得懂,她用英文問應該是護士的女人。

“您在瑞士的德所眼科醫院,您兩周前做了雙眼角膜移植,手術很成功,您將在明天拆去紗布,重見光明!”護士盡職盡責的用生硬的英文回答她。

“雙眼。。。角膜移植?瑞士。。。德所眼科?”她艱澀的吐出了一串英文。。

“是的。您的先生很愛您,為您找到了適合捐贈的健康角膜,您們坐專機趕來,隻為了讓索爾教授親自為您手術。”

護士的話讓她頃刻間被抽離了正常的狀態,仿佛真空,無法有正常的思想。

等等,她的先生?!

“護士小姐,請問我的先生,是誰?”

護士小姐此刻臉上的表情安靜秋看不到,不然的話,她會覺得羞慚至死。

一個連丈夫都搞不清是誰的女人,請問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她強。

“東方英俊的貴族,您的先生,很。。。。Sexy。。。”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羞澀。。

是夜以墨。

除了他,似乎沒有誰能同時兼顧西方人的審美觀。。

頭很亂,懵懵的,打著旋,讓她再次陷入深深的睡眠。。

再次醒來。

她已經能夠看得見屋外的綠樹,還有立在窗前的他。

黑色筆直頎長的身影,正背著她,不知是看向哪裏的風景。

她微微抿著唇,動了一下。

輕微的窸窣聲,立刻便驚醒了窗前的人影。

他清俊的眉眼,望著蘇醒後安然無恙的安靜秋,閃過一絲薄薄的驚喜,轉瞬即逝。

“看到我了?”他問。

安靜秋直視他的眼睛,毫無畏懼的字句說道:“我寧願,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