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中學的放學時間是下午5:30,天色在這個時候漸漸暗下來,校園裏有三三兩兩的女生背著別滿明星徽章的書包走出校門,也有男生推著車,女生在旁邊走著,遇到擁擠的人群時,男生“丁零零”地按響自行車的鈴鐺,喊著:“不好意思,前麵的同學請讓一讓!”然後前麵的人流會分成兩股,讓推著自行車的男生和女生先過去。

17歲的桑燕綏一邊扶著自己的自行車,一邊慢吞吞地往前走,她不時回頭向後張望,似乎在等待什麽人的出現。

“這裏這裏!燕子!我在這裏!”在後方蠕動著的黑壓壓的人群中,一個男生單手扶著自行車的車把,伸出長長的手臂朝她揮舞著。

女生的視線從上到下,緩慢地掃過朝她揮手的男生。

左邊耳朵上有一枚金色的耳釘,校服襯衣的上邊兩顆扣子都沒有扣上,領帶歪歪扭扭地套在脖子上,前額有一撮頭發垂下來,長得幾乎能遮住一隻眼睛,推著那輛黑白相間的自行車。

沒有錯,這個人,是那個叫夏知恩的家夥。

桑燕綏伸出手,朝後方的男生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所在。

夏知恩愉快地吹了聲口哨,扶著自行車氣喘籲籲地分開人群擠上來,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啊,燕子,今天數學老師又拖堂。”

不用想都知道是胡扯。桑燕綏好笑地斜了一眼推著車的男生,露出一副萬事了然於心的表情:“是又單獨把你留下了吧?”

“真不愧是燕子!”男生做出一個誇張的驚訝表情,“真是太了解我了!”

“真是的!”有些憂愁地歎了口氣,女生開始教訓起一直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夏知恩,“你偶爾也要考慮好好讀一下書,不然以後要怎麽辦?”

男生本來笑容滿麵的臉上僵硬了一秒鍾,隨即又像沒事人一樣擺了擺手:“不要這麽說嘛,燕子,你也知道我不是那塊料……”

兩人推著自行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肩並肩走出校門。男生的白襯衫被傍晚的風吹得鼓了起來,表情在漸漸下沉的夕陽裏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當他望向身旁女生的時候,那些從眼角眉梢間蔓延出來的暖意卻清晰可見。

一起拐進一條回家必經的小路,幾盞忽明忽暗的路燈立在那裏,昏暗的燈光時有時無,在柏油路麵上投射出模糊的影子,有成群的飛蛾撲扇著翅膀,義無反顧地往上撞。

前方的燈杆下麵冒出嫋嫋的白色煙圈,幾個打扮不入流的青年圍在那裏抽煙,吞吐間,似乎有人神色陰鷙地往桑燕綏和夏知恩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馬上把眼睛移開了。

仿佛察覺到什麽似的,夏知恩的臉色驀然變得嚴肅起來,他推著車,幾步跨到桑燕綏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知恩?”桑燕綏有些疑惑地停下了腳步。

“喂,那邊的那兩個!”有人從燈杆下麵猛地竄出來,橫在了小路中間。

“這不是鼎鼎大名的夏知恩嗎?”那人用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根快要燃到盡頭的香煙,眼神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被夏知恩擋在身後的桑燕綏,“這是你的妞?”

男生臉色冰冷,金色的耳釘在忽明忽暗的路燈下反射著微弱的光。

“有什麽衝我來,和她無關。”

“姓夏的小子,你倒挺會逞英雄的嘛!不知道等會兒你還能不能在這裏裝英雄啊?”又有一個青年從燈杆下走了過來,他掐滅了自己手裏隻燃到一半的煙,輕蔑地斜了一眼夏知恩。

“燕子,你往後麵繞路回家,這裏我來處理。”夏知恩附在桑燕綏的耳邊,盡量壓低了聲音。

“可是……”

桑燕綏有些遲疑,這些人明顯來者不善,如果她就這樣走了,夏知恩要怎麽辦?

“你快走。”不等她多想,男生不容置疑地推了她一把,“這裏沒你的事兒。”

“你……”

“你什麽你!”夏知恩明顯很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這和你無關,快走。”

真的不要緊嗎?

為什麽要選擇一個人獨自去麵對和承擔?

從小到大,夏知恩幾乎鮮少讓桑燕綏看到他和別人打架的場麵,通常隻有在他渾身掛彩地走到她麵前的時候,桑燕綏才知道,原來他又和別人打了架。

夏知恩懶得再和桑燕綏多說,隻把她狠狠地往後一推:“我讓你走,你沒聽見嗎?”

幾個小混混卻再也沒有心情聽這場走與不走的對話,幾個人同時竄向夏知恩,其中一個冷哼一聲,朝著他的腹部就是一拳。

夏知恩悶哼一聲,不甘示弱地揮拳砸向那人的右臉,同時還不忘朝身後的桑燕綏大吼:“走!快走!越遠越好!”

沒見過這種場麵的桑燕綏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自行車已經被她隨意地丟棄在一邊,她慌慌張張地環顧四周,腦子裏隻有一片空白。

怎麽辦?手心裏滲出冰涼的冷汗,耳邊接連傳來拳頭落在肉體上的沉悶的聲音。

怎麽辦?她要怎麽做才能救知恩?

“哼。”

不遠處的地方傳來一聲冷哼,桑燕綏怔了一下,轉過身去,隻見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居然站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男生,穿著白色的夏季校服襯衫,校服上別著的,赫然就是明光的校徽。

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桑燕綏已經能隱約感覺到,這個人,是和她,和夏知恩,完全不同的人。

男生掃了一眼在互相纏鬥的幾個小混混,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女生,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樣子,目不斜視地從旁邊走了過去。

“等等……”

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反應過來的時候,桑燕綏已經幾步奔了過去,擋在了陌生男生的麵前。

“你是明光的學生對不對?”她看了一眼被混混們圍攻的夏知恩,聲音裏帶著乞求的意味,“能不能……你能不能幫幫他?”

“和我沒關係的事情,我為什麽要幫忙?”

男生的話用了一個反問句做結尾,是非常明顯的拒絕。他繞過麵前的女生,自顧自地往前走。

在視線裏麵移動著的男生背影在不明顯的夜色下眼看著就要走遠了,一旁的人群中不時傳來“繼續打,別停啊”的呼喝。

桑燕綏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連呼吸都緊張得紊亂起來。

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她很突然地跑上前,從背後拽住了陌生男生的手腕,動用了全身的力氣不讓他移動分毫。

“你……”男生厭惡地皺了皺眉,伸手去掰女生的手腕,“放手!我的競賽要遲到了!”

競賽?

冷冰冰的,帶著惱羞成怒表情的年輕男生的臉在路燈下虛幻而美好。

就好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走出來的人。

雖然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桑燕綏的聲音還是機械化地持續著:“幫幫他……拜托你了……拜托……”

似乎是忍受不了這樣低聲下氣的懇求,男生的語氣終於有一些軟化:“你先鬆手,我才能想辦法。”

桑燕綏依言鬆了手,卻仍舊固執地攔住了陌生男生的去路,生怕一個不注意,這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會離去。

陌生男生無奈地走近了那群正打得興起的人,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在半空中晃了晃,朗聲說:“我已經報警了,你們不介意的話就繼續打吧!”

一時間,拳打腳踢的聲音停了下來,就連被摁倒在地的夏知恩也抬起頭來,大家一起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

“小子,你哪一路的?”領頭的青年惡狠狠地威脅,“當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怎麽還有時間說廢話?”陌生男生沒有理睬領頭青年說的話,隻是作勢看了看戴在左手腕上的手表,“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遠處,果然有嗚嗚的警車汽笛聲傳來。

那領頭的青年惡狠狠地睨了陌生男生一眼,說了聲“撤”,踩著夏知恩的小混混頓時一哄而散,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沒事吧?”桑燕綏扶起了地上的男生,小心翼翼地幫他拍打身上的塵土。

夏知恩用兩隻手胡亂地抹著臉上的血跡,在女生的攙扶下站起來,一臉憤恨地說:“燕子,你找的誰?我用不著別人來幫我。”

陌生男生聞言,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我想幫你?”他朝站在夏知恩身邊的桑燕綏一指,“不是她來求我,我還不想幫你呢!”他皺了皺眉頭,又一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七點的數學競賽要遲到了。”

“原來是經常去參加各種比賽的優等生啊。”夏知恩打量了一下麵前的陌生男生,“我認得你,你不就是那個經常上台領獎的惡心巴拉的叫蕭清和的家夥嗎?高傲的優等生居然也會幫別人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是……這樣啊。

桑燕綏在心裏苦笑起來,也難怪他不肯幫他們了。

被夏知恩認出來的男生根本懶得再理他。“再怎麽樣也比被別人群毆還要女生救的人好。”他淡淡地扔出一句話,作勢就要走。

“你有膽就再說一遍!”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了痛處,夏知恩麵無表情,死死地盯著麵前這個叫蕭清和的男生,臉色陰沉得有些可怕。

“沒聽見嗎?”蕭清和顯然完全不在乎他的眼神,不緊不慢地說,“我說,總比你這種被別人群毆還要……”

然而,他的話沒有說完,一個僵硬的拳頭就落在了他的左臉上,力道之大讓他狠狠地撇過了臉,腳下踉蹌了好幾步。

“怎麽?惱羞成怒?”蕭清和捂著已經腫起一個包的左臉,冷冷地說,“我說錯了嗎?”他瞥了一眼在一旁站著的,表情不知所措的桑燕綏,“你們這種人……”

你們這種人……

夾帶著濃濃諷刺意味的攻擊性話語,讓桑燕綏的表情瞬間黯淡下去。

在他那樣的人眼裏,她和知恩都是“你們這種人”。

無力的,不可抑製的自卑感從全身上下的每個角落裏冒了出來。

夏知恩可沒有考慮這麽多,對方話音未落,他已經撲了過去,沒有反應過來的蕭清和被狼狽地摁倒在地上,夏知恩不管不顧,朝著被他壓製住的男生就是幾拳頭。

又是拳頭落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音。

“別打了!”桑燕綏反應過來,急忙從後麵死死地抱住夏知恩,“知恩,你快住手!他剛才救了你!”

夏知恩哼了一聲,頗為不甘心地對地上的蕭清和補了一腳,然後扶起被丟棄在一旁的自行車,不知道是不是氣極,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你……沒事吧?”

桑燕綏不安地看著扶牆爬起來的蕭清和,對方擺著一張冷冰冰的麵癱臉,很難看出他在想什麽。

“我代知恩向你道歉。”

蕭清和單手扶牆,動也不動,緩緩地調整自己的呼吸。桑燕綏沒有等到他的反應,遲疑著要不要再說點什麽。

夏知恩從小做事就有些極端,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有時候,這種執拗的睚眥必報的倔強在桑燕綏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蕭清和喘著氣歇了一會兒,並沒有理會她,隻是自顧自地扶著牆往前走去。

“你需不需要……”桑燕綏斟酌了一下,慢跑幾步追上正在往前挪動的男生,“包紮一下傷口?我……我書包裏有繃帶。”

“不用了。”男生冷冷地吐出三個字,“你還是快點去找他,免得再給我惹來麻煩。”

他有些不耐煩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在桑燕綏的注視下一瘸一拐地走遠,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暗的小路裏。

明黃色的路燈在地上投下一片圓圓的陰影。

桑燕綏抱著書包一路小跑過去,看到了剛才揚長而去的夏知恩在路燈下等她。混合著自己和別人血跡的臉被燈光一照,暴戾的感覺也就淡了幾分。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求別人來幫我。”夏知恩本來心裏有氣,在看到一路追過來的桑燕綏後,語氣軟了下去。

“我不是在怪你,隻是討厭別人的施舍……”他把手在身上蹭了蹭,想把幹掉的血跡擦掉,然後朝桑燕綏伸出手來,“我們回家吧。”

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桑燕綏低著頭走得飛快,就怕再遇到昨天那個男生。

和她一起擠在人堆裏的夏知恩仍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像什麽也沒發生似的嘻嘻哈哈,完全不擔心那個男生可能會因為昨天那件事去老師那裏告狀。

畢竟耽誤了他考試。

隻不過——

她苦笑著抬頭,視線在半空中轉了個圈。

四周走過的,穿著各個年級校服的學生在不停地走來走去,而那些映入她眼簾的臉,無一例外,始終一模一樣。

就算真的遇到,她也根本……就不可能認出這個人來。

學校裏不知為何張燈結彩,還掛了一些其他國家的旗幟,桑燕綏一臉茫然,過了好一陣,才從巨大橫幅上“歡迎××國學生代表團”的字樣中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又到了每年一次接待外國交換生的時候了。

明光中學一年一度的一件大事就是迎接各個國家的交換生代表團。

這個年紀的男生女生們通常都會對自己不了解的文化產生一種奇異的熱忱,女生會伸長了脖子等著看來的是怎樣的金發帥哥,男生們都昂起了頭等著看來的是怎樣的異國美女。

學校裏到處都張貼著用中英兩種文字寫的“歡迎各國交換生代表前來學習”的橫幅,每個教室都能看到興奮地討論著這件事的男生女生們。

迎麵急匆匆地撞過來一個人,桑燕綏因為低著頭,鼻子被撞得通紅。

她揉著鼻子抬起頭來,發現自己的麵前站著一個男生,逆光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規規矩矩的校服扣子,領帶打得很整齊。

“不好意思……”桑燕綏欠欠身,抱歉地笑了笑,“我沒看到前麵有人。”

和她撞在一起的男生並沒有說話,隻是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什麽事,然後一瘸一拐地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那個姿勢和背影,竟然像極了昨天晚上的那個人。

“請等一下!”

桑燕綏追了上去,看著那張對她來說和別人沒什麽區別的臉,語氣有些遲疑:“你是昨天幫了我們的那個人吧?”

蕭清和的嘴角**了一下,然後迅速板起了臉。

他沒有說話,隻是表情冷淡地繼續往前走。

他彎下腰,在走廊的角落裏四處搜尋著什麽東西,眉宇間有掩蓋不住的焦急。

桑燕綏尷尬地杵了一會兒,在對方眼神裏看到了像是遇到討債人一般的神情。

“是在找東西嗎?”桑燕綏跟了上去,試探性地問著。

神情裏看不出波瀾的男生隻是搖了搖頭:“和你無關。”

“不介意的話,我幫你找吧……就當為昨天的事還個人情。”

“我說了和你無關,這是我自己的事。”蕭清和直起身子來,表情裏沾染上了些許不耐煩。

一時間,被拒絕的桑燕綏不知道要如何答話,印在骨血裏的自卑心理又在這時候漫了上來。她低垂著眼睛,局促不安地說:“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我先走了。”

畢竟,自己是他嘴裏的“你們這種人”。

不用說也知道,他們這種人,是他最最看不起的人吧。

察覺到女生語氣裏的窘迫,一向麵無表情的男生居然罕見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因為同情心作祟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攤開手解釋了一下:“我的發言稿丟了。”

“發言稿?”桑燕綏不明意義地重複。

“嗯,是上麵寫有今天要來的交換生名字和行程的發言稿,你要幫忙的話隨便你,不過可沒有獎勵。”蕭清和幹脆利落地說完,轉過身繼續仔細地尋找。

“那……我幫你到那邊找一下。”似乎是沒想到男生會告訴她事情的緣由,桑燕綏愣了一下,然後指了指另一邊的方向。

“隨便你。”

“知恩,還是你厲害啊!”(4)班的教室裏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大笑,“居然能從姓蕭的那家夥那裏搞到這麽重要的東西……看這次不好好挫一挫他的銳氣。”

“就是嘛,不就是家裏有錢,媽媽是留美博士?有什麽好囂張的,我一看他就不爽。”

“把這麽重要的發言稿搞丟了,不知道學校會不會處分他啊……如果會就太好了!”

“這就叫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夏知恩漫不經心地坐在教室裏的講台上,把手中的那幾張寫著各式各樣外國名字和行程的A4紙折成紙飛機的形狀,然後朝紙飛機哈了口氣,滿臉笑嘻嘻地,把紙飛機往門口的方向投過去。

紙飛機晃晃悠悠地朝外麵飛了出去,砸到了正路過(4)班教室的桑燕綏。

她正在幫蕭清和尋找發言稿,恰巧聽到了剛才那段對話。

桑燕綏彎下腰來,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紙飛機。

她低著頭,沒有去看(4)班教室裏的那個人,手指用力捏緊紙飛機的一角,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那個人,是和她一起長大的人。

是那個在不見天日的黑暗裏安慰自己的人。

所以……

她永遠有義務,幫他承擔每一件事的後果。

桑燕綏沉默著,把夏知恩投出來的A4紙紙飛機展開來,一張一張地撫平,然後仔細檢查了一下上麵的內容。

坐在講台上的男生看到了她的身影,明顯有些緊張。他從講台上翻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從看見他就沒有開過口的桑燕綏。

桑燕綏知道他在看自己,她晃了晃手裏的A4紙,平靜地問:“偷來的發言稿?”

“才不是!”

夏知恩幾步竄到女生麵前,劈手奪過她手裏的紙張,把那幾張已經被折了很多次的紙一鼓作氣地揉成團,順手就要往欄杆外麵扔下去。

“夏知恩!”桑燕綏伸手就去搶,聲音裏已經帶上了憤怒,“做事要有點分寸!”

“把東西還給我。”

不知何時聽到了這裏的吵鬧聲,蕭清和來到(4)班教室門口,發現了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

似乎是被從來沒有用這麽重的語氣和自己說話的桑燕綏嚇到,夏知恩收回了手。

他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手卻還在繼揉捏著那幾張已經不堪重負的A4紙。

良久,他才露出一個和以往一樣嬉皮笑臉的表情,把那幾團揉皺的紙毫不在乎地扔在了地上,語氣輕鬆地說:“不過開個玩笑,燕子用得著發那麽大的火嗎?還就還嘛。”

夏知恩無所謂地說完,聳了聳肩,無視了臉色冰冷的蕭清和,和(4)班的一幹男生勾肩搭背地走出了教室。

如同一場鬧劇落了幕,教室裏靜了下來。

有幾個圍在附近看好戲的同學陸陸續續地走出了教室,過了最**的一幕後,沒人再關心這場鬧劇怎麽落幕。

蕭清和蹲在地上,麵無表情地把那些揉皺的A4紙一張一張地撿起來。

“我代夏知恩向你道歉,他太過分了。”

“不是你的問題。”看著被折成過紙飛機,又被揉成過紙團的那幾張A4紙,冷麵的男生搖了搖頭。

“不,他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桑燕綏固執地重複。

她從蕭清和手裏接過那些紙張,仔仔細細地一張一張全部撫平,有稀疏淺淡的陽光照在她臉上,表情認真得有點僵硬。

男生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