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查賬(1/5)
於此同時,朱由檢也順便把王府的府內人員做了重新調整,簡單來說就是分權析責。由於他現在還不算正式開府,所以府內人員也比較簡單。
王承恩作為王府總管太監負責一切,然後是管理賬目的,管理倉庫的,管理廚房的,管理采購的,管理衣服裁剪和洗刷的等等。雖然王府原先就有這些職位,但是在朱由檢的調整下,卻多了一個預算、成本核算、決算的環節。
原先負責廚房材料采購的高起潛,在朱由檢查看了賬簿之後,就發現了這廝上任不到3個月,已經貪汙了80兩銀子。這讓隻收了高起潛30兩銀子賄賂的王承恩,差點氣歪了鼻子。
原本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的高起潛,五體投地涕淚俱下的請求信王饒命。王承恩雖然惱火這廝自己吃了大頭,但怕高起潛走投無路把自己咬出來,還是在邊上幫他求了情。
不過一向和王承恩不對付的,王府副總管王德化則在邊上進言道:“高起潛辜負了殿下的信任,應該予以重責,而舉薦他的人也應該負起連帶責任。”
王德化這麽一說,王承恩也不得不跪下來給自己請罪了,因為推薦高起潛的人正是他。
朱由檢漫不經心的翻著賬簿,眼角的餘光還偷偷瞄了眼坐在身邊的周玉鳳。發覺被欺騙的周玉鳳臉色通紅,眼睛正死死盯著下麵頭都不敢抬起的高起潛。
朱由檢倒是發覺這時的周玉鳳很有生氣、很可愛,他也不想讓之前管家的周玉鳳難堪。
朱由檢清了清嗓子後,才似笑非笑的說道:“高起潛你這賬簿倒是記的蠻不錯的,是你自己記的,還是別人幫你記的?”
“是小臣自己親手所寫,沒有別人了。”高起潛的額頭貼在地麵上,已經叩出了血跡,對於信親王的問話,他咬著牙一個人扛了下來。聽到了高起潛的回話,跪在地上的王承恩倒是鬆了口氣。
“賬目記的還不錯,字也很工整。我詢問過廚房,他們說你經手采購之後,瓜果菜蔬倒是更新鮮了。我也查了查你的前任,
你采購的價格也隻增加了半成。這麽看來,這80兩銀子倒有40兩是你省下來的。俗話說的好,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你替王府采購節約了銀子,我本該獎勵你,現在嗎,我就算你獎勵和懲罰相抵消了。不過這80兩銀子你要退賠了,你同意嗎?高起潛。”朱由檢溫和如水的說道。
原本以為要受皮肉之苦的高起潛,聽了朱由檢的話,頓時大喜,連聲說願意退賠。
周玉鳳聽到朱由檢這麽輕易放過高起潛,馬上轉過頭看著朱由檢,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朱由檢對她搖搖頭,示意她別出聲。
一邊的副總管王德化雖然遺憾讓王承恩逃過一劫,但是他馬上意識到,現在是抓住廚房采購這個肥缺的好機會。
“殿下,高起潛貪汙公款,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廚房采購的職位了,請殿下下令,換人管理廚房采購的任務。”
王承恩、高起潛對於王德化的落井下石到不意外,因為換做是他們也會這麽幹。”
朱由檢打了一個哈欠,丟下賬簿說道:“不必了,就讓高起潛繼續幹下去吧,下次再犯就兩罪並罰。好了,你們都下去吧,剩下的事就讓王承恩負責處理了。”
3名太監離開了銀安殿一段距離後,王承恩突然扭頭看了一眼王德化,對他哼了一聲,就帶著高起潛離開了。王德化看著走在前方的王承恩,和後麵彎著腰像條狗似的高起潛,不由搖頭歎息。他知道王承恩這是恨上自己了,不過他不在乎。他隻是可惜,這麽好一個打擊王承恩的機會,居然被信親王輕輕放過了。
銀安殿內,周玉鳳終於忍不住說道:“殿下為何要輕輕放過。這等貪瀆的內官,如果不嚴加懲罰,豈不是縱容為惡,今後誰還會遵紀守法。殿下平日不是最恨朝廷上那些貪官汙吏嗎?殿下不是常說大明就是被這幫蛀蟲給挖空了根基的嗎?”
朱由檢摸摸鼻子想著,“對於高起潛這種人,就算幾百年後一樣會存在。
在這個封建社會玩反腐敗,?朱由檢自認他是沒有這種勇氣的。”
“正所謂‘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我們不
能一棍子就把人打死麽,總要給個機會讓他回頭改過的麽。再說了,把高起潛弄下去,換上來的一定會廉潔嗎?我看不一定。我覺得繼續用高起潛還是蠻合適的,起碼被抓過一次的老鼠,總是會老實一些。”朱由檢囉囉嗦嗦的給周玉鳳解釋了一大堆,終於說服了她。
看著周玉鳳的平靜下來的樣子,朱由檢其實還有句話沒說出來,“在大明王朝,最大的貪官汙吏不就是我們這些姓朱的嗎?百姓一年所得,還不及我們一餐飯。老虎不能打,蒼蠅打了又有何益呢?”
在這個調整王府內管事權力的過程中,朱由檢還發現了一個問題。大明王朝的識字率真是不高,信王府內數百太監的識字率大約在30%左右,侍女隻得15%,錦衣衛官兵20%,而京營的士兵不足10%。
他從王承恩那裏了解到,雖然皇宮內有教太監讀書的學校,但是選拔學生的條件非常嚴格,品貌端正、聰明伶俐之外,年紀也必須是10以下的兒童。
大明皇城24衙門,太監多達1萬7千餘人,但是能挑選去上課的,每一期也就7、8百人而已。也隻有這些進過內學堂的太監們,才有成為太監首領的機會,至於魏忠賢這種奇葩,在整個明朝曆史上也是寥寥無幾的。
至於錦衣衛的官兵,總算是待遇強過一般的京營士兵,因此有些人還是讀得起書的。至於京營的士兵不是機緣巧合之下,根本沒機會讀書。因為明代的軍戶製度,就是軍屯種糧養活自己,而國家隻是在節日裏賞賜一些衣物或金錢。
這種製度在明朝初期還算執行的不錯,士兵們種的糧食足夠自己吃用,而邊疆地帶也平安無事,省掉了從東南或湖廣運輸糧食的巨額耗費。
但是到了明朝中後期就不行了,一方麵是因為文官的權力已經完全壓倒了武官的地位,那些地方上的縉紳開始仗著文官的勢力,侵占軍隊開好的熟地。
第二個方麵就是,衛所軍官的世襲製度,完全腐化墮落了,這些軍官直接把衛所的軍戶變成了給自己種田的奴隸。不僅如此,他們還
克扣國家發給士兵的糧餉和賞賜。
在這種情況下,累死累活幹了一年,卻連民間的佃戶都不如,還要承擔繁重的軍役,要知道明代的軍戶是要自己出錢購買武器甲具的。但是實質上到了後期,這也成了軍官斂財的方式。
是以有明一朝,衛所軍戶的逃兵就沒斷過。像是偏遠地帶的衛所士兵,隻要不是遇到災荒,還能活下去。
但像在京城附近的京營,不但要忍受軍官的盤剝,還要時不時的被派往各個權貴府邸勞役,或是承擔修建宮殿和皇陵的工役,可謂苦不勝受。
這種情況下,京營的普通士兵自然是負擔不起讀書的費用了。其實就算是朱由檢自己,現在都還算是一個半文盲。因為明代使用的繁體字,再加上沒有標點符號的豎排版,讓朱由檢要看上半天才能明白是什麽意思。
“這樣下去不行啊。”朱由檢默默的對自己說道。“一隻愚昧的軍隊,是無法戰勝敵人的。”
在朱由檢連日來和士兵的交流中,他發現作為守衛京師的武裝力量,京營已經完全失去了作戰的組織、能力和意誌。而錦衣衛這種情報機構,最多也就是維護下城市治安和打探消息,至於所謂的列陣而戰,那已經不是錦衣衛可以掌握的技能了。
至於張世傑帶領的幾十名家丁,個人勇武是有了,但是對於戰爭的理解,大約也就是百人以下街頭混混鬥毆的水準。而張世傑本人大約是讀過幾本兵書的,但是對於軍隊的理解也就是紙上談兵的水準。
就朱由檢看來,讓這些人去打仗,和送死差不多。畢竟前世作為工地施工員,朱由檢也是有過組織工地工人和村民鬥毆行動的經驗的。
在朱由檢看來,讀過書和沒讀過書的人區別就在於,沒讀過書的人,凡事都需要自己親身經曆過,才知道怎麽做事。而讀過書的人,可以從書本上了解前人的經驗,以應對突發事件。
當然在信親王府教授這些人怎麽列隊,怎麽組織行動,朱由檢是不會做的,這是謀逆的舉動。不過教教這些士兵們學習文化,倒是可以做的。
在朱由檢的分
派之下,王承恩等人教授府內太監、侍女認字,幾名識字的錦衣衛教這些錦衣衛校尉、京營士兵認字。朱由檢對他們的要求是,每天認識十個字就行。
此外還挑出了50名內侍、侍女和50名士兵,都是聰明伶俐的人,每日下午朱由檢親自教他們小學數學,還有一些粗淺的幾何。對朱由檢來說,最大的難題是沒有教材,所以他隻能想起什麽就教什麽。
張世傑知道朱由檢親自給太監、侍女、士兵上課後,隻覺得這位信親王實在有些胡鬧了。原本他對朱由檢的一些期望又落下去了,他有些懷疑這位信親王不會是第二個正德皇帝吧。
不過張世傑再怎麽腹誹,他也不想出麵勸阻。一來信親王整天在府內給太監、士兵們上課,比上街閑逛好;二來他對信親王所講述的課程,還是蠻感興趣。
作為將門世家,大明王朝最為顯赫的英國公一脈,自然有所謂的家學。即是先祖按照經驗流傳下來的統兵,練兵之法。但是自春秋戰國之後,中國的兵法書都鮮有和數**係在一起的。畢竟冷兵器時代,雙方作戰圍繞的中心是計謀、陣型、紀律、勇氣還有後勤。
但是到了熱兵器時代,後勤和火力輸出已經成為了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從萬曆四十六年起,大明和後金的戰爭每一次都是失敗於這兩點原因。而薩爾滸之戰後,失去了精銳老兵的明軍,則是連紀律和勇氣都消失了。
大明的皇帝指望一隻,不敢和後金軍野戰的軍隊收複遼東,這簡直是癡人說夢。而朝堂上的文官精英們,卻把大明和後金的戰爭當做發國難財的機會。
文官係統不斷的逼迫未經訓練,沒有裝備完成的內地衛所軍隊去收複遼東。然後他們以這個名義向農民增加三餉,征收三餉的時候文官可以撈一筆。接著又和遼西將門勾結起來,撈取軍餉的回扣和建設關錦防線的回扣。
如此下去,忠於皇帝和大明的軍隊,在遼西將門的袖手旁觀下,一次又一次的去送死。到了最後,隻要聰明一些的軍官,都不會再聽朝廷的命令,而是擁兵自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