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末路 一小時五十五分鍾?末路?一小時五十五分鍾?

橫向:?

一、源於希臘神話裏的戰士,在日本被改編成動漫,有黃金白銀和青銅三個等級?

二、意為為了報答知己可以犧牲生命?

三、和孫武有關的歇後語,意指能力很強。?

四、杜甫的著名詩句,充滿對當時社會的批判。?

五、郭富城的一首歌曲名稱,也是郵寄信件卻被退回的原因之一。?

六、陸遊臨死前所作詩中的一句。?

七、成語,形容因為不高興而離開,載於《三國演義》第六十回。?

八、正在征集網民電子簽名,將於本月公布的中國首個和公民節約相關的公約。?

九、李叔同皈依佛門後的法號。?

十、1967年2月在中國發生的一場政治事件。?

十一、動畫片《灌籃高手》裏的人氣男主角。?

豎向:?

1、名著《西遊記》裏的章節名稱。?

2、射雕英雄傳》中全真七子之一。?

3、福建的著名沿海城市,與台灣隔海相望。?

4、著名現代詩人,寫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等經典詩句。?

5、孫悟空的另一個名字。?

6、成語,也是一個讓自己越來越富裕的方式。?

7、豬肉的一種,肥瘦相間。?

8、韋莊長詩中的一句,該詩被譽為反映唐代政治現實的最後一首史詩。?

9、歌曲《愛我中華》裏的一句歌詞。?

雖然不難,我可沒耐心去做,趕緊翻出答案,一一填進去。?

何夕看著我把答案一條條填進去,眉頭越皺越緊,我也是一樣。?

“怎麽和上次區別這麽大?”她問我。?

我沒吱聲,根據順序,把答案寫成兩組?

橫組:?

1、聖鬥士?

2、士為知己者死?

3、孫武用兵以一當十?

4、朱門酒肉臭?

5、查無此人?

6、王師北定中原日?

7、拂袖而起?

8、公民節約行為公約?

9、弘一?

10、二月逆流?

11、流川楓?

豎組:?

1、聖僧恨逐美猴王?

2、孫不二?

3、廈門?

4、北島?

5、孫行者?

6、開源節流?

7、五花肉?

8、一朝五鼓人驚起?

9、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寫完我對著紙發愣。?

這是什麽呀??

這次把頭一個字連在一起的方法是不對的,末尾或者頭尾也都不對。我腦子裏轉著無數個排列組合,很快就暈了。?

不行,不能光是我們兩個。我忙撥了個電話給郭棟,告訴他病毒騎士又出現了,讓他去買份今天的《晨星報》,招呼解密高手一起破解。?

帶何夕去醫院的計劃隻能延後了。因為既然病毒騎士已經宣戰,就說明他即刻就要開始襲擊,甚至就是今天!?

而他投稿給《晨星報》,更是對我的一種挑釁,我不信這是巧合。?

打完電話,我問何夕:“你看出什麽沒,我是一團亂。”?

“沒有,”何夕搖搖頭:“不過我覺得很奇怪。上一個病毒騎士的填字遊戲和這個有很大的區別,首先上次總共隻有十三條,而且沒有分橫向豎向,次序排列混亂。這是正常的,因為他要在填字遊戲中隱藏含義,嚴格按照填字遊戲的排序就會使他製作的難度大大增加。可是這一次他做得非常規範,這也意味著如果其中有隱喻,那麽做這樣一個填字遊戲要比上一次難百倍。沒經過專業密碼訓練的人是不可能做得出來的,就算這回他有兩個大腦,但這兩個大腦可都沒經過這種訓練啊。”?

“難道你說這是巧合嗎,筆名恰好重合了?”?

何夕搖頭:“我隻是覺得奇怪,前後兩次差異太大了。”?

“我打電話問一下編輯。”說著我拿起電話就打晨星報社的總機。?

“請轉副刊部的編輯董卿。”?

“董卿嗎,我是那多。”?

“啊,你好,有什麽事嗎?”她有些意外,因為我和她並不熟。?

“這一次填字遊戲是你發的嗎,是讀者來稿嗎?”?

“是啊,你難道不知道嗎,我這個版的填字遊戲每回都是用讀者的來稿啊,最多有時候我覺得不夠好,再稍作修改,或增補些內容。”?

“什麽!”我對著話筒大叫一聲:“你是說這次登出來的填字遊戲是被你修改過的嗎?”怪不得我怎麽看都找不出規律呢。?

我突然的大叫可能讓董卿不太高興,她停了一會兒才對我說:“當然是要改的,就這次登的,原稿很亂,詞條又不夠多……”?

“原稿還在嗎?”我急著問她。?

“這我吃不準,要找一下,是前天收到的。”?

“你幫個忙,千萬幫我把原稿找出來。我這就趕來報社。這對我非常重要,謝謝了,真的非常重要。”我對她強調了幾次,放下電話時,何夕已經把外套穿上了。?

我們兩個是以競走的速度衝進新聞中心的,這股子勢頭讓所有擋在我們前路的人都紛紛讓道,然後對何夕行注目禮。?

董卿見我們兩個直衝過來,拿出一張紙遞過來。?

“原稿就是這個,怎麽你認識這個萬瑞斯騎士嗎,他沒留真實姓名和地址,正愁沒處給他寄稿費呢。”?

“他要是留地址就好辦了。”我一把接過原稿:“謝謝了,欠你個大人情。”?

我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給何夕拉來把椅子,兩個人埋頭研究起原稿。依稀感覺到附近部門裏幾個色男的目光來回交錯,不過現在可沒空和他們打屁。?

士為知己者死,北島,孫不二,弘一,流川楓這幾個詞條都是董卿自己加上去的,原版的詞條總數隻有十五條。?

原本的格式和上一次如出一轍。?

1、曲《愛我中華》裏的一句歌詞。(縱)?

2、967年2月在中國發生的一場政治事件。(橫)?

3、正在征集網民電子簽名,將於本月公布的中國首個和公民節約相關的公約。(橫)?

4、韋莊長詩中的一句,該詩被譽為反映唐代政治現實的最後一首史詩。(縱)?

5、陸遊臨死前所作詩中的一句。(橫)?

6、福建的著名沿海城市,與台灣隔海相望。(縱)?

7、郭富城的一首歌曲名稱,也是郵寄信件卻被退回的原因之一。(橫)?

8、豬肉的一種,肥瘦相間。(縱)?

9、源於希臘神話裏的戰士,在日本被改編成動漫,有黃金白銀和青銅三個等級。(橫)?

10、名著《西遊記》裏的章節名稱。(縱)?

11、孫悟空的另一個名字。(縱)?

12、成語,也是一個讓自己越來越富裕的方式。(縱)?

13、和孫武有關的歇後語,意指能力很強。(橫)?

14、成語,形容因為不高興而離開,載於《三國演義》第六十回。(橫)?

15、杜甫的著名詩句,充滿對當時社會的批判。(橫)?

而把答案照這個順序重排,則是:?

1、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2、二月逆流?

3、公民節約行為公約?

4、朝五鼓人驚起?

5、北定中原日?

6、廈門?

7、查無此人?

8、五花肉?

9、聖鬥士?

10、聖僧恨逐美猴王?

11、孫行者?

12、開源節流?

13、孫武用兵以一當十?

14、拂袖而起?

15、朱門酒肉臭?

這次是貨真價實的病毒騎士填字遊戲,可是我們還是和剛才那次一樣,看傻了眼。?

“五二公一王廈查五聖聖孫開孫拂朱”,把頭一個字連起來這都是些什麽呀!?

這種感覺就好像看見一條光明大道,正奔向它的時候卻一頭撞到了牆上。?

最後一個字連起來也同樣沒意義。?

這十五句的排列組合總數是個天文數字,倒底這次病毒騎士是照著什麽排的??

“你看這兩句的最後一個字。”何夕指著第十和第十一對我說。?

“王,者?亡者?但其他句的最後一個字連起來卻讀不通啊。”?

“我們反過來想,每句裏肯定有一個字是有意義的。這十五個字是病毒騎士的宣言,所?

以裏麵非常可能含有‘亡者’這兩個字的諧音字,這是他對自己的固定稱呼。雖然第五句‘王師北定中原日’裏也有‘王’,但和第六句‘廈門’的任何一個字連,都不通。但第十和第十一句正好包含‘王’和‘者’,假設這是正確的排列,這種排列順序又不是死板的每句最後一個字,那麽還有另一種算法,第十句‘聖僧恨逐美猴王’裏‘王’是第七個字,第十一句裏‘者’是第三個字。”?

“七三?七三一部隊?”我立刻往第十二句看,第一個字是“開”。?

“亡者開……是重複的七三一排列嗎?也不對,那麽其他句的規律是什麽呢?”我輕敲桌子,然後看看何夕。?

“我想,這三句真的是以七三一排,那麽在‘開’後麵可能會接‘始’,你看,後一句正好有個同音字‘十’。”?

“嗯,亡者開始……”後兩句加起來隻有九個字,模擬排列要簡單得多,再加上一點聯想,我很容易就把“拂”和“臭”兩個字找了出來。?

“亡者開始複仇!對,應該就是這幾個字,後三句的排列順序是八一五。八一五?”我腦海裏立刻蹦出了那個日子:“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裕仁天皇正式宣布投降。是的,他以這三個數字來作結束最合適不過,那最先三句的順序就應該是九一八!”?

當然是九一八,九一八事變是日本侵略中國的開始。?

“十二月。”何夕把對應的三個字讀了出來。?

我心裏一緊,看來病毒騎士在這個填字遊戲裏要宣布的,是他開始襲擊的確切時間!?

“十二月七日。”何夕隨即又多讀出了兩個字。?

沒錯,先是九一八事變,再是七七事變!?

可是,天哪,十二月七日!?

我和何夕對看了一眼。?

那就是今天!?

剩下四句沒破譯,是更確切的時間,還是地點??

現在有了日軍侵華開始和結束的時間,當中還夾了病毒騎士深惡痛絕的代號“七三一”,剩下的會是什麽??

我們把一個個抗戰史上的重要時間填進去核對,試到了第五個,終於對了?

一二一三,南京大屠殺!?

“十二月七日下午五時亡者開始複仇”!?

我和何夕不約而同地抬腕看表。?

三點零五分!?

還剩一小時五十五分鍾!?

“你會選擇哪裏開始複仇?”何夕問我。?

“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我稍一思索,回答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何夕點頭。?

我很快查到了日領館的地址,萬山路八號,在虹橋地區。不堵車的話,四十分鍾內肯定能趕到。?

出租車在高架上飛馳,我已經和司機說了三次,讓他快點,再快點。?

“快給郭棟打電話。”何夕突然說。?

我一拍腦袋,竟把這給忘了,她也是剛想起來,緊張讓我們的大腦都有些呆滯了。?

“郭棟,我們破譯出來了。”?

“怎麽可能,我們這裏多少專家都沒方向呢。”?

“報上登的經過了編輯的修改,我們看到了原件,你聽著,暗語是‘十二月七日下午五時亡者開始複仇’。”?

停了兩秒鍾,郭棟肯定在看表,然後他大吼:“操,還剩不到一個半小時!地點呢。地點有沒有說?”?

“沒有,但我們判斷是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

“什麽?日領館?你怎麽判斷的?”?

“病毒騎士的複仇是針對日本人的,所以我想日領館是最可能的複仇場所。至於他和日本人的仇恨現在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已經在路上,很快就可以到達日領館。我需你們配合,必須立刻控製住那裏。何夕和我在一起,她是最熟悉趙自強的人,看見了就能認出來。”?

“見鬼,日領館,那必須走外交途徑。”?

“還剩這麽點時間,走你個屁外交途徑,難道你想讓上海所有人都一起去見鬼嗎?”我大罵。?

“和他們解釋,不行就衝進去。你們出麵證實可以讓他們相信。”?

“好的,我盡量試試,哦他媽的,我是說我們會盡全力。我這就趕過來,你在那裏小心點別輕舉……他媽的你看著辦吧。”郭棟大爆粗口後掛斷了電話。?

三點五十二分,我和何夕從才停穩的出租車上竄出來。我把五十塊錢甩在司機身上,不用找了。?

叫車花了一點時間,再叫上該死的堵了一小會兒車,比預計的時間晚了。?

日領館的門口等候簽證的人排成長龍。雖然心急火燎的,但我還是生了個心,拉著何夕從排在最後的人看起,仔細的看了一遍。?

何夕朝我搖了搖頭,趙自強不在裏麵。?

持著槍的武警在門口站崗,我暈了,怎麽忘了領館是有守衛的,這能衝的進去嗎?但刻下沒有瞻前顧後的餘地,一咬牙,在旁邊排著隊男男女女詫異的目光裏,抬腳就往門裏走。?

武警沒搞清楚我們的路數,一時之間倒也沒有反應,可門口負責放簽證人員入館的一個領館人員伸手攔住了我們。?

他開口就是一串日語,何夕飛快地和他對答了幾句,他看著我們的眼神變得奇怪起來。?

“怎麽了,他說什麽,讓不讓我們進去?”我急著問何夕。?

何夕搖搖頭,繼續急促地和這個人交涉著。?

這個人不耐煩起來,連連搖頭。?

我心裏一急,繞開他就往裏闖。?

他一把拉住我:“站住,你幹什麽,警衛!”他喊道。一口純正的普通話。?

我甩開他,不過武警已經站到我麵前,槍口微微前傾。?

“站住!”他喝道。?

我隻能停住,轉頭對那人說:“這是非常緊急的情況,我必須立刻見到你們的領事。這兒要立刻控製起來。立刻你明不明白,時間不多了!”?

“剛才這位小姐和我說了,你們聲稱這裏會被襲擊。那麽我請問,你們的身份是什麽,中國警方嗎,請出示證件。”?

“我們不是警察,但上海警方已經成立專案組,他們正在趕來的途中,或許他們已經給你們使館打過電話了,你可詢問一下。”?

等候簽證的人們輕微**起來,排在前麵的一些人聽到了一些我們的對話,正伸長脖子關注著他們眼前的這場衝突。?

那人聽我這樣說,神情嚴肅了起來:“好,如果警察真的打電話來過的話……我這就去核實,不過在此之前,請你們待在這裏。”他向武警示意,然後快步走向門房間。?

另一名武警也走了過來,兩人犄角狀看著我們。?

我再一次看表,三點五十九分。?

離趙自強宣稱的時間還有一小時,他會不會已經到了?那樣的話,他注意到我們這場衝突,會怎麽做??

扭頭就走嗎?不,我想這個原先自卑,現在已經變得極其狂妄,公然進行挑釁的人,即便發現了我們等著他,也不會改變時間和地點。而投放病毒,隻需要舉手之勞。我無從判斷他會用什麽方式,因為可以用的方式實在太多了。?

如果總領事能充份認識到重要性,全麵配合的話,應該怎麽做?急著趕過來,對這方麵其實並沒有非常完善的想法。全麵疏散人群並不是個好辦法,把日領館隔離也不行,就算趙自強最終無從下手,但上海所麵臨的危險並不會減少半分。?

看來,必須讓大量見過趙自強照片的便衣在日領館內外巡邏,引誘他出現,然後立刻將其製伏才行。可這還來得及布置嗎??

此時此境,我和何夕已經成為路人注目的焦點,引誘趙自強又從何談起呢??

掌心越來越濕,我突然發現,竟沒有任何一種方法,能夠完美地應對。?

能見到總領事又怎樣,全領館積極配合又怎樣,郭棟及時趕到又能怎樣?是期望趙自強出現,還是期望他不要出現??

即使能破解填字遊戲站到這裏,也對這座城市將要麵臨的災難無能為力,我仿佛能夠聽見病毒騎士瘋狂的大笑聲。?

那個領館工作人員從門房間走出來,卻是一臉的嘲諷冷笑。?

“我們根本沒接到過警方的電話,不過會不會有警察馬上趕過來我倒是能夠肯定,110接報後很快就會到的。捏造恐怖襲擊傳聞,哼哼,請看好他們。”?

“好的。”武警說。?

何夕用眼神問我現在該怎麽辦。?

四點零四分。?

我伸手去摸手機,此時我隻能向郭棟求援。剛才他信誓旦旦說要盡全力,為何居然連電話都沒有往日領館打??

“別動!”離我最近的武警大喝一聲,並且立刻把槍口對準了我。我知道這隻是威嚇性的,卻也隻好乖乖停手。?

“把手慢慢拿出來。”?

“我隻是想打手機而已。”?

“在警察到這裏把你們帶走之前,不要有任何動作。”他嚴肅地警告我。?

警笛聲已經隱約從遠處傳來,很快就變得震耳欲聾,然後嘎然而止。?

一身警服的郭棟從車上跳下來,大踏步走過半張著嘴的我,向迎上來的那日領館人員重重點了點頭。?

“就是這兩個嗎?”他問。?

“是的,你們來的真快。”?

“好,我帶走了。”郭棟扔了個眼神過來,盡管我已經急到火燒眉毛,隻得強忍著閉嘴,何狼當然更不會多話。?

郭棟動作飛快,“哢哢”兩聲,冰冷的手銬已經鎖在我們兩個手腕上。然後推著我們上了警車。?

中間是他,何夕和我一左一右擠在警車後座。?

“快!”車門一關上他就對前麵的駕駛員說。?

“沒問題,我愛合法飆車。”聽聲音語調正是達人,馬達的轟鳴聲驟然響起,我的身體一下子貼到了座椅靠背上,警笛也又拉響了。?

“怎麽回事,你為什麽不往日領館打電話,我們現在又是要去哪裏?”我問郭棟。?

他一邊拿出鑰匙幫我們解開手銬,一邊說:“如果趙自強是要向日本人複仇,那麽今天他就不會來日領館,而且日本總領事現在也不在領事館。一邊趕過來一邊要給你打電話,卻從內部網聽見日領館報警。”?

一輛警車扯著警笛和我們擦車而過。?

“那麽他會去哪裏?”?

“日本副外相訪華,目的是修複中日關係,今天下午到上海,晚上市府在金茂君悅大宴會廳設宴招待。”?

“金茂君悅?在金茂大廈?”我連忙看表,還有五十三分鍾。?

一眨眼的工夫達人就加到了四檔,猛踩著油門。路口轉瞬即到,我完全感覺不到他踩了刹車,右轉的時候我和郭棟全都向左壓去。這條是婁山關路,延安路就在前麵。?

這裏到金茂大廈的路比到晨星報社還要多三五公裏,雖然延安高架直通過江隧道,金茂大廈就在浦東隧道出口處,但現在是下班高峰,上海道路最擁堵的時候。?

“這……能趕得及嗎?”?

郭棟沒回答我,直接對前麵說:“達人?”?

“這可是警車,放心看我的大哥!”達人大聲嚎叫著,不管前麵在紅燈前等候的車龍,從外側直超上去,迎麵來車忙不迭地閃開。?

車到路口還沒變綠燈,達人可不管這些,警車奔馬一般衝出去,猛烈地拐了個S,連讓幾輛車,左轉上了延安路。郭棟和何夕一下子把重量壓到了我的身上,撞得我臉貼在車穿玻璃上,差點撞斷鼻骨,血通上頭,眼前甚至黑了黑,悶哼了一聲。?

透過玻璃,我正好看到一輛避讓我們急踩刹車的轎車,打橫著停在了馬路中央,輪胎和地麵磨出尖利的聲響。後麵的小貨車反應神速,車頭貼著轎車車身停了下來,自己卻沒逃過被後麵大眾出租車追尾的噩運。指揮的交警愣愣地看著警笛喇叭震天響的我們絕塵而去,直到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也沒作出動作。?

“趁這段時間,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郭棟坐直身體說。?

我用最簡短的語言,把這兩天的經曆和我們的分析告訴了他。?

郭棟沒有提任何問題,抽出配槍,子彈上膛。?

“認出你們就告訴我,第一時間射殺,出了問題我頂。”郭棟把槍插回槍套,斬釘截鐵地說。?

“你槍法好嗎?”我問。這是唯一可能有效的辦法。?

“還行。”?

……還行??

車已經上了高架,迎麵是高架路況信息的電子顯示牌,通往我們目的地的高架幹線道路,基本都閃著黃色——這表示全線擁堵。?

達人大聲咒罵著,車子經常大幅度地左拐右繞,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有的時候,他甚至通過車裏的高音話筒,命令停麵前麵的車往兩邊挪,給他整出一條空路來。?

就這樣開開停停,過了延安路高架茂名路上口不遠,離隧道入口還有約兩三公裏的地方,就算達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沒了主意。前路被車流完全堵死了,望出去一條車龍,就算讓別人的車挪路,這一輛輛挪過去,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達人從車窗探出頭,招呼前麵的車讓路,我一看表,已經四點四十一分。?

這怎麽可能來得及??

“兩輛摩托,我需要兩輛摩托,我現在在延安高架西向東方向,剛過茂名路上匣道。重複一遍,延安高架西向東,過茂名路上口約一百米處。從最近的交警那裏給我調。三分鍾,三分鍾之內車必須到!”郭棟對著通話機叫道。?

“你們兩個誰會開摩托?”郭棟問。?

呃,自行車會騎,汽車也會開,摩托車卻從沒有開過。?

“我會。”何夕說。?

三分鍾,四點四十四分,兩輛警用摩托到了。?

何夕接過頭盔套上,我跨坐在她身後。?

“把車開到市局去。”另一輛還是達人開,坐在後麵的郭棟對兩個開摩托來的警察說。?

“抱緊。”何夕回頭說了一聲,一擰油門,摩托車突入前麵兩條車龍的夾縫裏。?

我實在想不到何夕開起摩托車竟然這麽玩命,絲毫不遜於剛才開警車的達人,可通行的空間極小,並且常常需要蛇行,她卻硬是把時速保持在五十碼左右。?

絕對的心跳加速,這比把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開到兩百公裏要刺激得多,我起初緊抱她纖腰而生出的綺念早就被風刮走了。?

進隧道了,兩旁車子的前進速度快起來,留給摩托車的空間也比剛才大得多。何夕的身子向前傾,馬達囂叫著,時速表上的指針直線上升,很快過了一百。我的眼睛已經完全眯了起來,風把臉上的皮膚向後推擠,像針一樣從衣服的各個角落刺進來,曝露在外麵的皮膚已經凍僵,耳朵裏聽到的隻有呼嘯聲。?

一輛接一輛的小車被我們扔在後麵,隧道出口已經在望。?

前麵是一輛大客車,何夕從內側超上去。同一時間,一輛寶馬車從外側趕超,大客車往內一讓,我看見那高大的車身像一堵牆壓了過來。何夕忙把車往裏借,旁邊就是隧道牆壁,摩托的右反光鏡在壁上擦出一溜火星,然後突然折斷,向後拋飛出去。下一秒鍾,摩托從客車內側超出去,卡在了寶馬的車前。這時,我才感到心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後開始瘋狂跳動。?

陡然開闊,綿延五裏長蛇般的越江隧道已在身後。?

車速表上達到了一百四十公裏。我勉力轉回頭一看,達人那輛緊跟在後。?

今天這一前一後兩輛在市區裏閃電飛馳的極速摩托,必將成為許多司機口口相傳的經典。?

摩托在金茂君悅大門前熄火的時候,兩個門童已經看直了眼。?

何夕摘下頭盔掛在車上,我慢慢跨下車。?

她動作比我利索得多,看看我,問:“不會吐吧。”?

我搖了搖頭:“不會。”?

她一拍我肩膀:“那快進去吧。”?

吐不至於,可是我的腳還軟著。?

分針剛剛指向五十。?

還有最後十分鍾——如果病毒騎士也這麽準時的話。?

要是他提早行動,那麽我們所有人都得把命搭進去。就算能把他擊斃,為了保全整座城市,政府肯定會封鎖這裏,哪怕整座金茂大廈成為死域。?

達人和郭棟也到了。?

“在幾樓?”何夕問。?

“二樓。放鬆點,別跑,不能引起趙自強的注意。”郭棟快速活動著手指和手腕,他也被凍得夠嗆,不活動開連槍柄都握不緊。?

我做了兩個深呼吸,抬腳就要進去,看見郭甄二人的警服,忙指指他們身上。?

兩個人會意,把警服脫了下來,往摩托車上一扔,隻穿裏麵的毛衣。腰上的槍套解下,把槍拿出來,塞進褲袋裏。郭棟的褲袋偏小槍塞不進,我立刻把外衣脫下讓他穿上。?

“幫我們看著車。”經過門童的時候,郭棟拍拍他的肩膀。?

我們刻意放慢了腳步,分成兩隊,一前一後進入了金茂君悅大酒店。達人還點了一支煙叼在嘴裏,以示他的悠閑。?

一個著西裝的年輕人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看見郭棟時點頭說:“郭處長,你來啦,我們剛接到市局的緊急通知……”?

郭棟對這名市府人員一擺手:“時間非常緊急,沒時間耽擱,我們先在外麵轉一圈,然後可能要進去,你關照一下。”?

“好,不過現在外賓都已經就座,幾位領導也立刻就到了,最好不要驚動他們。”他說著走到大宴會廳門口,和那裏的一位工作人員小聲說了幾句,並指了指我們,應該是說如果我們要進去不用阻攔之類的。?

從進門到上樓,我們的眼睛就沒停下來過,一直在觀察酒店裏來來去去的每一個人。何夕不用說,郭棟和甄達人肯定也看過趙自強的照片,幹他們這行的眼力更是好,不過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任何發現。?

“那多,我和你往這邊。達人,你和何小姐那邊,記住,發現目標之後立刻射殺。”郭棟壓低聲音說。?

達人重重點頭。?

郭棟右手斜插進外衣裏,和我一起把宴會廳正門左外側兜了一遍,再回到正門時,達人與何夕也同時返回,彼此對視一眼,都微微搖頭。?

“進去吧。”郭棟說。?

門口的工作人員見我們走過來,往旁邊一讓。?

郭棟卻沒急著往裏走,問道:“先前進去的都是些什麽人?”?

“都是市府的人和外賓。”?

“沒有不相關的人進去過嗎?”?

“沒有。”他很肯定地說。?

“那麽除了這個門,還有哪裏能進宴會廳?”?

“今天為了控製進門的人,幾個邊門都封了。”那人想了想,又說:“但後麵有一個專供上菜服務員出入的門。”?

“什麽,請你立刻帶我去。”?

“這……好的,稍等。”他招呼了另一個人來暫時接替他的工作,然後領我們往後門走去。?

從一扇小門進去,在走廊裏拐過幾個彎,我們轉到了宴會廳的後麵。廚房就在不遠處,許多服務員端著冷菜或酒水在我們麵前穿梭。?

看樣子是一頓中國式的晚餐。?

前麵大廳裏,吊頂大燈的輝煌光焰在玻璃流蘇的折射下一片燦爛,下麵十幾個圓桌落錯擺開。所有人都著深色係西裝,大多數已經坐下,還有些則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聊天。滿耳聽到的,都是日語。?

對麵本來半關著的宴會廳正門忽然全都打開了,兩個人進來看了看,然後又走了出去。我知道,市府主要領導人的車隊已經到達,即刻就要正式進場了。?

離五點還差三分鍾。?

“我們進去轉一圈,沒發現就退回這裏。”郭棟正在進行布置的時候,何夕卻用手肘撞了我一下。?

郭棟眼角餘光瞄到,立刻收聲。我們一起向她看去。?

而何夕卻在朝前看。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左前方一個服務員的背影。?

這個男人長得並不瘦弱,走路的樣子也不算佝僂,但當人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的時候,卻總覺得有股縮頭縮腦的小家子氣。這個男人仿似天生就具備著猥瑣的氣質,打從骨髓裏冒出來,再如何昂首挺胸也遮蓋不了。?

他的手裏托著個盤子,頭微低著。盤裏是一瓶五糧液,看樣子正要給某一桌上酒。?

“趙自強!”何夕大聲喊。?

那人頭一偏,看見何夕,微微一愣。?

“趙自強!”何夕狠狠盯著他。原先略有些喧鬧的大廳也安靜了下來。?

“你是誰?”旁邊一個領班模樣的人這才發現他並不認識這個叫趙自強的服務員。?

趙自強手裏的托盤已經落下,但五糧液的瓶頸卻被他牢牢握在手裏。?

他轉回頭,前方是一桌日賓。?

曲臂,玻璃酒瓶劃過一小道弧線。?

“砰。”郭棟的槍口冒起青煙。?

“砰。”再一聲。?

趙自強向前斜斜撲倒,後腦和後背都冒出血花。驚叫聲此時才在大廳裏炸開。?

他的側臉猶帶著絲詭異的微笑,那瓶酒已經向前脫手扔出。?

“警察!都後退!不能讓這瓶酒濺到!”郭棟聲嘶力竭地大喊,聲線已經因緊張而變形。?

趙自強在完全發力之前就被擊斃,他的手腕沒使上勁,酒瓶在空中飛了一小段,就失速摔向地麵。?

郭棟的叫喊已經滿是絕望。?

達人的嘴張開,隻剩一小截的煙屁股從口中慢慢滑落。?

我一把從他嘴邊接住煙,用盡全身氣力,往那瓶酒的落點扔去。?

刹那間,我的腦中閃過天上地下所能想起的萬千神佛。我向他們祀禱。?

千萬……?

酒瓶撞在地上,碎開。?

幾乎同時,未滅的煙頭射進了濺開的酒液裏。?

六十八度的白酒“轟”的一聲,熊熊燃燒起來。?

仿如能焚盡世間一切罪惡的業火紅蓮。?

沒有任何已知的生命能在超過攝氏一百二十度的環境裏生存,病毒也不能。?

反應最快的人這時才站起身來,向後踉蹌退去。?

有的人腿上用力,卻沒能站起來,坐椅向後翻倒。?

電光火石間,一切已然結束。?

郭棟走到趙自強的屍體前,把他翻過來,他的小腹有一個不正常的凸起。?

拉開他的衣服,一個奶黃色,表麵溝壑縱橫的醜惡東西像個肉瘤一樣,長在他的肚子上。?

我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口氣,全身放鬆下來,汗這才從所有的毛孔裏爭先恐後地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