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章 如露如電

銀輝閃耀著的雪龍奔騰夭矯,卻沒有一絲猙獰的感覺。通體如鬥大的雪色鱗片在陽光下反射出奪目的璀璨,長達百丈的身軀曲線流暢,宛如飛車車燈大小的一雙碧黃雙目流轉著神秘的光芒。

高飛揚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這條雪龍是、是如此的……可愛。對比西式遊戲中常見的銀龍形象,眼前這條雪龍十足十的充滿了中國的傳統味道,沒有了張牙舞爪的囂張,沒有銳利爪牙外露的鋒芒,沒有如蝙蝠般可笑的雙翼,沒有那做作的高傲優雅,雪龍隻是虛立在原處輕輕是展動身姿,搖晃了幾下自己的長長的魚尾,碧黃的目光似乎因為迷離而顯得份外的溫柔。哦,終於知道為什麽會有可愛的感覺了,與琰琰的那隻小懶貓相比,這條龍隻差懶懶的打個哈欠了!

望著由雪龍嘴中連續不斷吐出的巨大青白色雷球,高飛揚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好笑了,這家夥和雪球那個小懶貓會有什麽可比性呢?自己還是那般的脆弱啊,隻是見到了琰琰的姐姐,在心底某處的封印就砰然崩潰,之後,一切的一切思念就如決堤的洪水,短短時間內就攻克所有的心防。

而自己,又在一次不可抑製的沉淪到奇異如自虐般的思念中,品嚐那種淡淡的無可抗拒的思念,隱隱作痛的同時,卻似乎有了一種無比真實的充實感,在一次赤裸裸麵對自己的內心,麵對自己的軟弱,麵對自己的思念,與那個縱橫無忌與虛擬天空中的高飛揚不同,展露這一麵的自己才似乎是一個完整的高飛揚。因為自己人性最深處,還有愛這種世界上最寶貴最美麗的東西,自己在痛苦的同時也很欣慰,我,高飛揚,還是一個真正的活生生的人。

腦子諸般念頭如電般穿梭不停,在巨大雷球觸及腦中的警戒線時,所有的軟弱、自憐、悲傷、痛苦等感性情緒都被一個強大的冰冷的萬年不化的冰山雪原般理智思維所壓製凍結,刹那間那個理性的無情的沒有任何雜念的萬裏獨行又回來了。

水色劍氣募盛,如琉璃般明澈無暇的劍光與巨大青白色雷球一接,先是耀眼欲盲的白光一閃,接著就是爆裂的六陽辟魔神雷那響徹天地的轟鳴聲。猝不及防下,布陣的眾人都是有眼如盲,在搞不清楚陣中到底發生了什麽。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沒能把那個變態殺掉。布陣之人同為一體,用法陣殺人都會得到係統提示。

主持法陣的笑紅塵自然不會那麽弱,過了歸元期的他雖然耳目受蔽,可通過雪龍奔雷陣的法眼還是可以清晰得知現場發生了什麽。在六陽辟魔神雷爆裂的同時,高飛揚的道袍上募然閃出呈北鬥七星狀的七星光點,在神雷威力爆發最大前消失在法陣之中。之後五個神雷連鎖爆炸根本是就做了無用之功,連那人的一根汗毛都沒有碰到。

笑紅塵敢在四十級就來挑戰朱洪,自然就是對玉龍奔雷陣有絕大的信心。玉龍奔雷陣一旦布陣成功,並組成那條雪龍,其後的戰鬥基本上就隻需要主持陣眼的三五個人合作即可。組成的雪龍一旦被指定目標後,不死不休,其戰鬥能力堪稱恐怖之極。六陽辟魔神雷更對的邪魔外道有著巨大的加成傷害。

這時組陣的絕大部分人隻需要按方位站好位置,並提供自己的法力值作為雪龍的藍瓶即可。而高飛揚就好死不死的正衝撞了關鍵的一個位置上,致使功敗垂成。就是高飛揚誠心搞破壞,不熟悉法陣也不可能一下子抓住關鍵,所以笑紅塵才有心談談。怎奈事有不巧,搞來搞去終於弄成這樣的結局,笑紅塵心中實在是十萬分的不願意。

現在是B沒殺成,搗亂的家夥也沒掛掉,自己不但浪費許多人力財力,還暴露了B的所在,最後隻收獲了一個神經看上去不很正常的高手,笑紅塵對這樣的結局隻能是無語。

一旁看熱鬧的一江春水等人也都感覺非常遺憾,被人雇來殺B,卻毛都沒撈到一根。本來說好的提成那是沒了指望,想近距離感受下七天妖是怎麽個變態法,孰料萬裏獨行那家夥一觸既走,連個眼癮也(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拾陸文學網)沒過上,心中自然也是大大的失落。不過好歹知道了朱洪所在,也算是個安慰獎。

打發雪山同門們率先回去,笑紅塵和一江春水幾人一起商量著後麵的事宜。畢竟此次空手而回,大家熟歸熟,價錢還要商量下,尤其是朱洪這個情報,更是要請一江春水暫時保密。指望一百多人同時把守一個秘密,有如白日做夢。可為了共同的利益,這個消息應該還可以捂上幾天。下麵就看,能否在這之前把朱洪先爆了!

笑紅塵正和一江春水言笑晏晏,你來我往講價講的熱鬧。卻見一江春水臉色一變,笑紅塵朗笑道:“都是兄……”話沒說完,一江春水用手一指他身後急道:“快看……”笑紅塵一回頭,正見不遠處天空上,一片十餘畝大小的黑雲把雪山的上百玩家罩在其中,隨著其中隱隱顯出的道道白光,他甚至還能聽見慘叫咒罵之聲。咽了口吐沫,笑紅塵幹澀道:“靠……”猶豫了下問道:“你看……”言下之意自然是問一江春水能不能出手相救。

一江春水搖頭道:“朱洪妖法厲害,現在修習法術等階都太低,沒了玉龍奔雷陣,我們沒可能和朱洪這家夥放對的!”笑紅塵不是不知道此中的道理,隻是身為帶隊,坐視一眾同門垂死掙紮,卻實在說不過去。一江春水想都不想的拒絕,讓他心底又是一涼。自嘲一笑:“我這個算不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呢?”對一江春水等人一拱手道:“今次多謝諸位盛情相助,必有相報。現同門勢危,容我先走一步……”言罷又對一江春水點了點頭,灑然一笑後禦劍直奔那團黑雲而去。

一臉和氣的胖子合十念道:“善哉善哉……”笑紅塵頗有慷慨赴義之舉,讓一群高手不由的心有戚戚。一江春水歎道:“有擔當,有手腕,有城府,紅塵可稱的上是俊傑了。事到如今,隻能說是天意弄人,非人之過……”環顧了下眾人又道:“大家也就此散了吧,那朱洪既然敢悍然反擊,此等險地不宜久留。”“一江,我們何不在等等看?”一個瘦小黑衣漢子兩眼精光直冒,急切問道。一江春水搖頭道:“朱洪非玉龍奔雷陣不能誅之,若有兄弟想留下來瞧瞧,我絕不攔著。”說完毫不停留,化作一團碧色劍光遠去。

那黑衣漢子呐呐對其他人解釋道:“我其實沒別的意思,一江沒聽我把話說完就走了,唉……”那和氣胖子一指他無奈歎道:“你啊……算了,大家各自快散了吧……”這20人也不是一江春水的手下,不過都是非常信任一江春水的為人和手段,大家在一起都自發以他為首,慢慢形成了以個鬆散的聯盟。黑衣漢子一向喜歡沾些小便宜,好在沒犯過什麽大錯,一江春水雖然覺得此人辦事油滑,到底人無完人,也就這樣一直將就著了。

剛才黑衣漢子一張嘴,一江春水就知道他肚子裏打的什麽鬼主意。做職業高手這行,最講究的就是信譽。坐視雪山派玩家掛掉,那是自己並沒義務也沒能力解救。想玩漁翁得利撿便宜就超出了他的行事底線,所以那人話頭一起,一江春水就不耐的轉身而去。望著星散的眾人,黑衣漢子猶豫在三,最終還是一咬牙,尋了處山峰,按落劍光藏了起來。

卻說高飛揚應用七星七形袍上的北鬥七星大挪移,在六陽辟魔神雷及體最後時刻閃出了玉龍奔雷陣。玉龍奔雷陣範圍不過數裏,北鬥七星大挪移遠遁出十裏之外,立時就出了玉龍奔雷陣。這處山腰位於群峰之中,以笑紅塵等人的功力而言,絕沒可能看到他。而朱洪,則在此山的另一段,更不可能發覺他的身影。

既然朱洪冒險埋伏左右,必然是對那群人有什麽企圖。自己隻要坐山觀虎鬥就可以了。靜靜等待了沒幾分鍾,就見聲勢浩蕩的雪山玩家們被朱洪的妖法所困,黑雲中人群的怒罵求救聲亂成一團,不時有裝備隨風而落,不過兩分鍾時間,裏麵就成了一片靜寂。“

不會那麽菜吧,百十多人,一個都沒衝出來……”這個念頭還在高飛揚腦中盤桓,一道雪亮刺眼的劍光如一道急電,猛然衝出了黑雲範圍後,卻不遠走,反而劃了個***兜轉回來,在黑雲範圍數裏外停立不動,高飛揚見此人正是先頭搭話的笑紅塵。隻見他一襲白衣上滿是黑色血痕,一張紫臉上也黑氣直冒有如厲鬼,在沒了初時那種從容不迫的豪傑風範。

過了不一會的功夫,黑雲猛然收縮起來,最後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在一個披頭散發裝束奇異的妖道手上的葫蘆中。那妖道收了黑雲,猙獰的臉上露出個得意的微笑,對笑紅塵惡聲道:“你們這班小輩,狗膽包天居然敢暗算真人我,管教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笑紅塵嘲笑道:“白癡,一個經驗法寶大禮包還那叫囂,等爺爺我高級了抓你做個寵物……”一些敏感詞語會被係統自動屏蔽,並用其他詞語來代替,以保證遊戲NPC邏輯的正常運轉。所以在朱洪耳中隻聽到措辭激烈的辱罵。

被激怒的朱洪惡破口大罵道:“業障,隻管嘴上耍的硬,且看真人取你狗命!”說著一指,一道三棱小劍帶著一溜火光直取笑紅塵。笑紅塵此時雪色劍光已經如日照天,成為一輪耀眼無比的白色光球衝向朱洪。朱洪的三棱小劍無聲貫入了那團白光,光團頓了頓,猛然爆裂開來。

爆裂的劍光威力頓增十倍不止,轉瞬間把黑煙遮體的朱洪射成篩子模樣,一身奇異裝束也成了標準的叫花裝,猛看上去似乎是一套懷古概念裝。高飛揚天眼中,卻看到朱洪頭頂上冒出的成片傷害—50—60—80—100—100—120—80……這家夥還真是夠麵的了,一個自爆的技能就幹掉他如此多的血。要有上百個高手可玩這樣的自爆,什麽都不用就可以幹掉這家夥。可惜笑紅塵那廝……

正感歎B的脆弱,高飛揚卻見在一處山峰上飛出一道速度極快火紅的劍光,趁著妖道吃驚時機如電般破空而來。一連七擊都斬在妖道身上。尤其是以第一記斬在妖道後頸處傷害最狠,赫然斬去了妖道5000多血值。剩餘六擊總和都沒有超過1000。這飛劍出手的時機和角度都恰到好處,唯一問題就是他不清楚朱洪這個妖道有多厲害。

出手那人也看出了厲害,見勢不妙禦劍就逃。一道火色劍光才升空往西而去,朱洪已然反映過來,怒極了的妖道沒時間念台詞,一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一股血腥氣刹那間彌漫十數裏的範圍內。那火紅色劍光猛然一頓,隨後劍光如喝醉了般在天空上左右上下的畫起圈來。妖道劍訣一催,三棱小劍一繞,把火色劍光中的黑衣人幹淨利落的分成四截。

高飛揚在下麵看的熱鬧,本來隻想和妖道套個近乎,打的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主意。黑衣人那一劍卻改變了高飛揚的想法,-5000的傷害,幾乎等於妖道完全沒有防禦下才有可能出現的情況。連那個家夥都可以偷襲得逞,我就更沒可能不成了。大不了掛一級,也沒什麽。掛了這家夥得是多少經驗啊……

“道友請留步……”高飛揚把自己變換成身材矮小的黑袍道人,緩緩飛到天空中喊住了轉身欲去的朱洪。朱洪聞言轉身道:“你是何人?意欲何為?”“嗬嗬,道友切勿疑慮,貧道乃雲南竹山教弟子,同為異道教友,見道友身負重傷,隻想略盡綿力……”高飛揚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的靠近。

朱洪目泛疑色,此人雖然滿身血煞之氣,修為卻堪堪才到歸元期。一身法訣卻又看不清是哪派的法力。不過功力如此低微,就是有什麽狼子野心,也不堪一擊。沉吟了一下道:“我並無大礙,卻不牢道友費心了。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吾乃竹山教苦竹是也,呀……”說到高飛揚那張偽裝的黝黑臉龐上突然露出萬分驚恐的表情,盯著朱洪的身後某處。朱洪不由自主的回頭望去。回首處卻看到空無一物,立即醒悟為那人所騙,心道:“不好……”急忙轉首,眼前為一團柔和的白金色光芒所占據,心念動處,剛要把護身妖術發出來,時間在這一刹那間定格住了。

兩根黑短手指捏成的劍指突破了時空之限,在自己的所有反應之前,輕輕點在自己的眉心處。神識中一切一切的細節都宛如老人遲緩的動作般曆曆在目,自己卻有如木石般沒能有任何反應,隻覺得眼前一黑,元神不由自主的衝出天靈,化成一道黑光而去。

朱洪化光而去的最後念頭不是憤怒,而是恐怖。最後那輕輕的一擊,速度已經快到了極致,就是正麵的對上此擊,百丈之內自己也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自己雖然是重傷,但數百年潛修功力何等精深,仍抵不住這電光石火般迅疾無匹卻又有說不出意味的一劍。那種味道,生死幻滅眾生無常,對,是濃濃的禪意,讓這暴戾陰酷至極的殺招顯得如此的優雅從容,如夢如幻。難道此人竟是佛門弟子?帶著濃濃的不解,朱洪轉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