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說的一點都沒錯。

白愁飛的確輕鬆了很多。一個人走在街上,嘴角都多了幾分笑意。

他的武功本事,的確從最頂尖的一部分變成了普通甚至平常的一部分。他不再是最出色的一部分人了。

可曾經是最出色的一部分人,站在最頂尖位置的白愁飛,一樣有著那些人該有的眼光。

一個上位者該有的氣度和眼光他還是有的。

剛才在店中,那碗湯到底有多值錢他並不是很清楚。他卻能看得懂另一些事情,毫無疑問。當時在店裏的這些人,都可以算得上是高層,這個世界整個體係裏就算不是最頂尖的那部分,也絕對是中上層次。

這些人有錢,有本事。

卻跟白愁飛所理解中的有些不同。他們的眼光,顯然一樣隻在中上層次。他們出錢,出力,有些大氣,卻總究不會花光身上的全部錢,去換那一碗湯。

哪怕那碗湯對他們來說絕對值得。

少了這分氣度。白愁飛就得到了一個答案。

那就是無論這些人的本事有多強,實際上都一樣的。他們處於彼此之間的位置。決定了他們的思維。而這樣的思維,隻會由彼此間對比的位置決定。

白愁飛在笑,而後他的笑容就消失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公孫小草和柳如需要閉上眼一段時間了。

靈寵是什麽他一直不曾搞清楚,就算是一路上,他也隻不過能感覺到那些欣喜的情緒。可在喝完那份湯後,欣喜的情緒開始變化。變成好奇。變成冷淡。他甚至能感覺到那些血紅的殺氣在源源不斷的被蜜蜂吸收。

在街上他站了很久。直到感覺到靈寵的感覺變成欣喜他才開始舉步。

而後他開始震驚。無比震驚。

他的速度竟然直接的快了幾分!

他沒感覺到他自己的任何進步,動作卻自然的快了幾分。

而在這瞬間,他都雜一感覺中感覺到了一種有些得意的感覺。

那是影蜂。

這便是靈寵的力量!

白愁飛怔怔的站在街上,花了好多時間才適應過來。那不是一種加在身體上的快。

而是一種身體在世界之中的快,就好象身體更加適合這個世界一樣。

慢慢的從街上走出城外,這並不是一家大城。卻也絲毫不小,城外的樹木山嶺都跟人間不同,可卻也沒多少不同。一樣是樹木,一樣是山。

白愁飛呆在山附近。慢慢的鍛煉著這樣的力量。

速度加快一成左右。是全部的速度,甚至他的反應速度。揮刀速度都加快了一成。

白愁飛都忍不住吸氣。一成的速度,足夠讓他將以前的他自己虐的不成樣子了。

隻是對於這種力量。白愁飛直接感覺到的不隻是驚喜,而是這種力量會不會失去?

就象他這樣得到一樣就這樣失去。

他在附近的山上,用了三天時間,才把自己從這個問題裏拿出來。向他這樣對於力量敏感又著迷的人。對失去力量比得到力量更加敏感。

花了三天時間,白愁飛才從擔心失去這種力量的想法,轉變成在有的時候,熟悉,並學會這種力量。

這樣想法的轉變並不算是很難。雖然一樣沒有半點頭緒,卻比他一直擔心好很多。

於是他開始劈柴。在山上劈柴。

等被他劈成木柴的樹木被人揀到後,白愁飛才從山上下來,看著站在木柴旁邊朝山上叫的大漢。

這大漢是大漢。還好象是個好大漢。

他在喊:“山上劈柴的人,你劈的柴賣不賣?”

所以白愁飛就從山上走了下來,他不是想走下來,可是好象他不太適合吃這地方的草。可惜他又不會認識這裏的人,所以他隻能吃草。

吃了很久的草,所以他已經很累。也很餓。

當大漢看到他的時候,都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麽人了。

他看著已經開始搖晃的白愁飛問:“你是不是很餓?”

白愁飛點頭。

他的確很餓。人間時候,他的內功足夠讓他自己很長時間不吃飯了,可在這裏卻好象不行。

“很餓的話,為什麽你不去吃飯?”大漢問他。

白愁飛沒有回答。

這大漢已經在歎氣。他當然知道為什麽不去吃飯,人不去吃飯有很多原因。

可餓成這樣還不去吃飯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沒錢。

一個有錢人,是絕不會讓自己餓到這樣的地步的。

“把這些柴賣了,你可以吃幾頓好的了。”大漢開口。

白愁飛感激的朝他笑笑。沒有開口。

他隻是在往山下走。

從山頂到山腳,他摔倒了三次。

但他的臉上卻帶著笑,等大漢陪著他走到閃腳的時候,白愁飛才笑著開口:“如果山上的柴可以賣錢,那我送給你了。”

大漢皺眉。

白愁飛接著說:“我餓成這樣不隻是因為我沒錢,也是因為我從沒想過我會餓死。”

大漢顯然無法理解。不過他也不想理解,他隻是馬上上山。

白愁飛怔怔的看著他的餓背影,而後開始苦笑。

然後他就忽然想起了郭大路。郭大路曾給他說過。有一段時間他也餓著在江湖上行走。

所以白愁飛決定跟郭大路一樣試試。起碼他並不覺得他比郭大路差多少。

在確定自己不想餓死之後,白愁飛對自己現在的情形倒是沒有多少在意,他想像他這麽樣有本事的人,還怕沒飯吃嗎,那豈非笑話?

還是找了家最大的館子,好酒好菜,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頓。

一個男人吃了頓好飯後,心情總是特別好的,就算最討厭的人,在他眼中看來都會變得可愛多了。

所以他甚至不想惹事。

隻可惜酒店的門雖然永遠是開著的,走進去的時候雖然很容易,走出來的時候,就困難多了。你袋子裏若沒錢,人家就不會讓你再大模大樣地走出來。

白愁飛當然不會開溜,也不會撒賴,那怎麽辦呢?

他雖然是個壞蛋,卻從不是個王八蛋。

他既然敢來大吃大喝。自然有不用花錢也可以吃好喝好的辦法。

於是白愁飛就做了廚子。

郭大路曾告訴過他,無論什麽酒店都永遠缺廚子。

廚子他隻幹了三天。

這三天裏,他多用了二十多斤油,摔壞了三十多個碗,四十多個碟子。

別人居然忍耐下來了,因為白愁飛燒出來的幾樣菜的確不錯,有時候找個好廚子甚至比找個好太太還困難得多。直到白愁飛將一盤剛出鍋的糖醋魚摔到客人臉上去的時候,別人才真的受不了。

那客人也隻不過嫌他魚做得太淡,要加點鹽而已,白愁飛就已火冒三丈高,指著人家的鼻子大罵:“你吃過糖醋魚沒有?你吃過魚沒有?糖醋魚本來就不能做得太鹹的,你知不知道?”

天下的廚子若都像你這麽凶,哪還有人敢上館子?

到了這種地步,別人就算還敢留他,他自己也呆不下去了。幹了三天廚子,惟一的收獲就是身上多了層油煙,口袋還是空的。

到這時候,白愁飛已經無比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郭大路口中的話,絕對沒有半分可信!

再次站在街上,白愁飛才發現自己能做的事其實並不多,甚至少的可憐。他又不會去搶錢。就算是背麻袋。他都找不到地方背。

他不想再回到山上,因為他不想再麵對那個大漢。所以他在城裏到處轉著。他根本不認識字。一個上麵的字都不認識。於是在一個月後,白愁飛在城裏再次見到了這個大漢。

不是碰巧,而是這個大漢,一直在找他。

白愁飛正呆在牆角,他當然不會坐著,他站在牆邊,靠著牆。任何一個看到他的人都不會以為他是餓的,隻會認為他是閑的無聊站著的人。

隻有這大漢,站在白愁飛麵前遞給他一個錢袋。

“這是什麽?”白愁飛問他。

“木柴的錢。”大漢告訴他。

白愁飛沒接。

大漢再問他:“你有多久沒吃飯了?”

白愁飛歎氣,依舊沒有開口。

大漢拍拍他的肩,問他:“挑糞你幹不幹?五分錢一天。”

白愁飛看著這個人,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因為他的喉嚨已被塞住。

他隻能點頭,不停的點頭。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才能說出他此時此刻心裏的感激。

那是真心的感激。因為這個人給的,並不僅是一份挑糞的差使,而是一個生存的機會。他總算已能活下去。

這個大漢叫老苗子。

老苗子真是個鬼。

他高大、強壯、醜陋、結實,笑的時候就露出滿口白牙。他的左耳垂得很長,上麵還有戴過耳環的痕跡。

中午休息時,他忽然問:“你已餓了幾天?”

白愁飛反問:“你看得出我挨餓?”

老苗子道:“今天你已幾乎摔倒三次。”

白愁飛看著自己的腳,腳上還有糞汁。

老苗子道:“這是份很吃力的工作,我本就在擔心你挨不下去。”

白愁飛道:“你為什麽要找我?”

老苗子道:“因為我剛來的時候也跟你一樣,連挑糞的工作都找不到。”

他從身上拿出個紙包,裏麵有兩張烙餅,一整條鹹蘿幹。

他分了一個給白愁飛。

白愁飛接過來就吃,甚至連“謝”字都沒有說。

老苗子看著他,眼睛裏露出笑意,忽然問道:“今天晚上你準備睡在哪裏?”

白愁飛告訴他:“不知道。”

老苗子道:“我有家,我家的房子很大,你為什麽不睡到我家裏去?”

白愁飛看著他,眼中有種無法掩飾的的情感。最後他搖頭:“我不去。”

“為什麽?”老苗子問他。

“因為我個很麻煩很麻煩的人,就算我不去招惹麻煩,麻煩也會找上我。你對我好我記得。以後我也不會報答你。可我也不能給你惹麻煩。”白愁飛說的是實話。

實話有些時候很傷人,可實話在有些時候,也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