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誰想麵無表情,都並不難。可要想一動不動,那就難了!一個一動不動的人走向這裏,這好象是件奇怪的事,但隻要你用心想一想,就一點都不會奇怪。
有些人想要去一個地方的話,他不需要動,隻需要想,想一想,別人自然會把他弄去這個地方。
慕容在椅子上,椅子在別人肩上,所以慕容一動不動都可以跟別人走的一樣快。
慕容當然沒有受傷,更沒有殘廢,江南慕容一向爭強好勝,最要麵子,每一代的繼承人,都是文武雙全,風采照人的濁世佳公子。
這張椅子的椅麵是用一種比深藍更藍的藏青色絲絨鋪成的,光滑柔軟如天鵝。
穿一身同色絲袍的慕容懶洋洋的坐在椅上,使得他蒼白的臉色和那雙蒼白的手看來更明顯而突出。
抬椅子的兩個人,身材極矮,肩極寬,看起來就像是方的。
他們的兩條腿奔跑如風,上半身卻紋風不動,慕容端坐,就好像坐在他那個鋪滿波斯地毯的小廳裏。
這不是一頂小轎,隻不過是張縛著兩根竹竿的椅子,卻很容易被人誤作一頂小轎。
轎不應該是靜的,椅子應該是靜的,它們本來是兩樣絕不相同的東西,可是在某一種情形下,卻常常會被誤認為同類。
——人豈非也一樣,兩個絕不相同的人,豈非也常常會被誤認為同樣,有時甚至會誤認為同一個人。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
袖袖緊隨在慕容身側,寸步不離。
另外還有四個人,年紀都已不小,氣派也都不小,神態卻很悠閑,從容而來,就好像是在散步一樣。
可是他們緊跟在那兩個腳步如風的抬椅人後麵,連一步都沒有落後。
別人飛快的跑出了七八步,他們悠悠閑閑的一步跨出,腳步落下時,恰巧就和別人第八步落下時在同一刹那間。
他們每個人身上,還帶著一口無論誰都看得出非常沉重的箱子。
一種用紫檀木製成,上麵還鑲著銅條的箱子,就算是空的,分量也不輕。
箱子當然不會是空的,在生死決戰時,誰也不會抬著四口空箱子來戰場,隻不過誰也不知道箱子裏裝著些什麽東西。
跟在他們後麵的八個人,腳步就沒有他們這麽悠閑從容了。
再後麵是十六個人。
然後是三十二個。
這三十二個人跟隨著他們,如果不想落後,已經要快步奔跑。
朱儒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若在平時,他已經該退下了,可現在他並沒退下。
鐵大爺當然知道,朱儒絕對不是個不知道分寸的人,他留下,自然是因為還有些話要說。
“你說!”鐵大爺看著朱儒開口,無論誰要馬上就跟人拚命了,耐心總會跟平時有些不一樣,有人會沒了耐心,有人卻耐心更多。他們都知道一件事,可對這件事的方式卻完全不同。鐵大爺毫無疑問是個有耐心的人。
“在這些人的後麵,還有一個人。”朱儒說完,馬上補充著:“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一起的。”
鐵大爺當然知道,現在這小鎮裏遠不隻他一家人,可這並不是他去理解別人的理由:“既然分不清楚,那他就是一起來的。“
鐵大爺的結論很簡單,他馬上接著問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好象是富家公子,衣服很平常,可我覺得就算慕容跟他在一起,也不會搶走他的風光。”朱儒有些皺眉,他沒任何客觀的評價,因為他什麽都沒看到。
鐵大爺也皺眉,他第一次從朱儒口中聽到這樣模糊的評價。
“他是個男人,還是女人?”鐵大爺的問題很奇怪,可讓旁邊的白愁飛和朱儒都眼睛一亮,甚至有些敬佩的看著鐵大爺。
果然,無論誰能做成大爺,都不會簡單。
一個人的信息,若直接評價也許很難,可分成無數個細節的話,雖然有些偏薄,卻一定是屬於這個人的一部分。
“是個男人!”朱儒的回答很肯定。
“你又不喜歡男人,一個男人怎麽可能會讓你失去理智的評價?”鐵大爺皺眉,他的聲音並不大,可朱儒的臉上已經流出了冷汗。
白愁飛看向鐵大爺的眼光裏,敬佩已經不再掩飾,朱儒沒注意,可他卻明白,鐵大爺絕對不是在生氣,更不是要責罰他,而是要消除這個人對他的影響!
一些情緒永遠需要另一些情緒來衝破!
朱儒果然已經回憶起一些他不曾注意到的情況,他幹笑下開口:“他不是女人,可他的風情,我沒見過幾個女人比得上。”
朱儒還要開口,可鐵大爺已經揮手阻止了他,他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江南江南,萬種風情一身!
除了江南,誰又能讓一個男人有這樣的感覺?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複相逢?
這是白樂天的詩。
可江湖上的人,卻是用在了江南身上。
很多人都在想,為什麽他不是女人,他若是女人,能迷倒多少男人?
可惜他是男人,還好他是男人。
可就算他是男人,也是江南做的男人。
他讓見過他的女人心醉,讓見過他的男人嫉妒。他讓的朋友為他驕傲,讓他的敵人為他膽寒。
在沒有去過江南的人眼中,他就是江南。
在去過去江南的人眼中,他更是江南。
江南的萬種風情,全在他一身。
鐵大爺已經開始皺眉,無論誰有慕容這樣的敵人都不大容易,可若是在多個不比慕容差多少的江南,那恐怕就不是皺眉,而是頭疼了,治頭疼隻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把頭砍掉,頭都掉了,自然不會再頭疼!
問題隻是,要砍掉的是自己的頭,還是別人的頭?
這個選擇很多人都會做。
當然是要砍掉別人的頭!
鐵大爺馬上看向白愁飛,這就是白愁飛應該做的事了。
白愁飛點頭,他並沒開口,更沒說什麽。
鐵大爺的臉上馬上就恢複了笑容,無論誰身邊有白愁飛這樣的盟友,都是一件值得放心的事情。
他已經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看著慕容死在他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