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森就這樣靜靜地躺著,究竟睡了多少覺,他自己也不清楚,隻是覺得自己如同一隻輕飄飄的羽毛似的,在宇宙之中飛來飛去,雖然非常疲憊,卻又不肯停下來歇息一番。直到,一個電話打來,這才徹底地從那種混沌狀態下驚醒。

“喂,是劉森嗎?”電話的那頭,傳來了一個聽上去有些生疏的聲音。

“啊,是我,請問,你是哪位?”劉森聲音十分含糊地問道。

“我靠,連我都忘記了?你的老同學,張冰劍!你丫的怎麽了,跟沒睡醒的樣子似的?”電話那頭的張冰劍似乎對於劉森的這種懶洋洋的樣子十分惱火。

“哦,冰劍啊!我草!你怎麽想起我來了?我這棵小草,整天生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裏,難得被你想起來啊!難得被你想起來啊!哈哈哈哈!怎麽樣,有空坐坐嗎?什麽?沒睡醒?我就是沒有睡醒啊!昨天晚上……我草,你才進雞窩了呢!昨天晚上老子上網上得晚些了,老婆這兩天正好沒有在家,所以我就自由了,沒有人管的日子,真是好愜意好愜意啊!”劉森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張冰劍打著嗬嗬,一邊慢騰騰地穿著衣服。時間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了,再不起床,自己都覺得十分地不像話了。

張冰劍是劉森上師範時的老同學,當年在學校裏的時候,便是一位極有組織才能的人物,畢業之後,個人的能力,再加上一點關係因素,他終於如願以償地被分配到了縣委組織部,現在已經是組織部副部長了,前途那可是大大的!

不過,由於“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原因,早在三前年,雖然這位張部長曾經多次給自己打電話,說要來一次同學聚會,可是,當時劉森正是最為鬱悶的時候,沒有心情去參加這個什麽同學聚會,因此最終也沒有成行。哪裏想到,這個張冰劍,今天竟然又給自己打來了電話,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麽想法啊!

“張部長,張大人,你這麽位高權重的,怎麽還有時間給我這個小人物打電話啊?有什麽重要指示,請快講吧,我還得為今天的吃食忙活呢!”劉森這時也已經從剛才的迷糊中蘇醒過來了,打著哈哈將了張冰劍一軍道。

“我靠!熊樣兒!非得有事啊?沒有事情就不能找你啊?你劉森別的出息沒長,這個性倒是越來越厲害了,啊?得,我也不跟你費話了,你趕緊出來,到嶽江樓肥牛城,有幾個重要人物在這裏等著呢!快點啊,你可是知道我的脾氣!三年前我組織了一次同學聚會,也就你丫的沒有給我麵子,不過我也不怪你,誰讓你在上師範的時候舍命救過我一次呢!若是換了別人,姥姥,老子才懶得理他呢!”張冰劍的語氣裏已經帶著一些不耐煩了。而關於這家夥的脾氣,其實在上師範的時候,劉森卻也沒有覺得多麽大,不過畢業之後進了組織部,特別是當了組織部副部長之後,這位的脾氣卻是直線上升趨勢,我靠,人有本事了,脾氣都是跟著見漲啊!

“好了好了,我去還不行嗎?你也少跟我來這些牛|逼哄哄的!靠!不就個破組織部長嗎?就是請我去幹,我還不樂意去幹呢!”劉森的話裏也是笑著帶了點刺兒。對於這位張部長,雖然在上學期期間兩人的關係並不是特別的鐵,不過,也正是因為剛才張冰劍所說的那件事情,他們兩個還真的是很不一般。所以,很多的時候,劉森對他還是很不感冒的。

“熊樣!嗬嗬,好了,你的脾氣也不咋的!就這樣吧,趕快到嶽江樓來!來晚了的話,我可是要騸你的雞|雞的!”張冰劍最後笑著對劉森扔下這麽一句,然後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說起在師範學校上學的那段往事,劉森直到現在還是覺得有些心驚膽戰。不過,他的那種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本性,使得他無論如何,也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其實事情的性質也很簡單,就是因為這位張部長拋棄了一個女孩,而那個女孩的前任男友便過來替那位女孩出氣。那天晚上,大概是是十二點左右,他們宿舍的門被叫開了,而來人直接點名道:“張冰劍在哪兒?識相的,別人都不要動,今天的事情跟別人沒有一點的關係,我隻找他一個人。”而借著夜晚的燈光,全宿舍的人都已經看到了,其實來的絕對不會隻是那一個進來叫人的人,門外已經埋伏好了至少十幾個同夥。誰都明白,這個時候,誰要是出頭的話,那麽,誰就先會挨上一頓暴揍。而且,讓人家揍了還是白揍,因為人家人多,而且都是有備而來。一般來說,誰要是遇上這種事情,那也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挨著就幹挨著,打了也是白打。除非是親兄弟,誰也不會站出來,哪怕是喊一聲的。

而當時跟張冰劍關係最要好的那個自稱為學校第一律師的建勇,此時卻“呼呼”地大睡起來,鬼才相信他會真的睡著了。可是,像這種事情,誰也沒有辦法,也無怪建勇會裝得比誰都像。而就在前幾天,這個家夥還口口聲聲地說,“如果那些家夥們來了,我絕對不會不管的!”可是,事情真正到了臨頭,卻再也不是那麽回事了。

可是,作為張冰劍的老鄉,盡管平時的日子裏,兩個人也就屬於那種“道不同不相為謀”的交情,可是,劉森還在感到一種從來都沒有有過的激憤。而當時的情景,張冰劍隻是低聲地說了一聲:“好吧,你也不用再吵了,我跟你們走就是。”說著,他便從容不迫地從床上爬起身來,緩緩地穿上了衣服,然後便跟著那個人出去了。

而就在張冰劍跟著那人出去之後不久,劉森便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然後推開門便跑了出去。外麵,一片漆黑,隻有路燈發出了淡淡的光暈。劉森先是站定,側耳傾聽,可是卻一點兒聲音也沒有聽到。我靠啊,他丫的都跑到哪兒去了?

劉森四處找了很久,卻仍然沒有找到那幫人。劉森當然也知道,即使是找到了,他也不能幫上什麽忙,甚至還會招來一頓暴打——那簡直就是一定的。可是,那種不甘心看著自己的老鄉挨人之打的想法,還是支撐著他繼續找了下去。而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劉森也害怕,張冰劍萬一被那一幫人打出了什麽三長兩短的話,那可就真麻煩了。不是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即使他被人給打出了毛病來,也沒有人知道。最起碼,他如果找到了的話,他還可以放心一些。

很多的時候,一個人的價值,一個人的誠意,一個人的本性,都是通過一些事情表現出來的。可是,最終,劉森還沒有沒有找到張冰劍。正當劉森感到有些失望,兼著恐懼的時候——失望是因為沒有找到張冰劍,而恐懼則是因為他害怕他所最為擔心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可是,正當他垂頭喪氣地爬到了二樓宿舍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張冰劍正站在他們宿舍的門口,雖然劉森此時根本就沒有看清此時張冰劍的樣子,可是憑著一種感覺,劉森也覺得,這家夥這回被打得肯定不輕!

果然,張冰劍看到劉森上來了,先是很是吃驚的樣子。劉森忙問他:“怎麽,他們,他們到底把你帶到哪裏去了?啊?我找了大半天,都沒有找到啊!我草他!”

“劉森,你,你,你快過來!”張冰劍一把把劉森拉到了身邊,然後拖到了對麵的衛生間裏,借著衛生間裏的燈光,劉森這回終於看清楚了:隻見張冰劍滿臉的血跡,似乎牙都被打掉了兩顆!

“這群王八糕子,可真狠啊!可真狠啊!”劉森一看,臉色都變了。

“劉森,你仔細看看,你是第一個,也將是唯一的一個看到我的樣子的人。你好好地給我看看,將來也好給我做個見證!明白嗎?”張冰劍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劉森說道。

“好的,好的!隻是,剛才我可是找了你大半天,他們到底把你帶到哪裏去了?”劉森還是不甘心地問道。不過,此時就是連他自己,都已經感到問得有些不合適宜了。

“唉,關於這一點,你還是先別問了,你隻要給我記住我剛才對你所說的那些話就行了。好了,我現在就去把我臉上的血跡給洗掉啦!你就先回去睡覺吧!”張冰劍說著,便扭過頭去,擰開自來水龍頭,一遍一遍地洗著自己臉上的血跡。而此時的劉森,也隻好長歎一聲無奈地回到宿舍裏睡覺去了。

而這段往事,也從而成為了從此以後,兩個人鐵的關係的一個見證。劉森一邊騎著他的那輛破得幾乎不能再破的自行車,一邊回想著上師範時的一幕一幕,而對於今天張冰劍所打的那個電話,也不由又一次體味起來。

而當劉森終於來到了張冰劍所指定的酒店——嶽江樓的包間之後,眼前的那幾個人,除了張冰劍以外,竟然都站起身來,一邊跟劉森寒喧著不停地握著手,一邊紛紛給劉森讓座。劉森此時也終於認出來了,另外的兩位,竟然是自從畢業以來,幾乎一麵都沒有見過的喬吉昌和韓玉明。而對於這兩個家夥,劉森也還是風聞了一聲消息的,據說,這位喬吉昌在深圳那邊混得還不錯,而韓玉明則在市公安局幹副長。想來也很正常,如果他們幾個人混得不怎麽要,今天也不可能跟張冰劍坐在一塊兒了。而一想到自己現在仍然是一個小學教員的身份,劉森的心裏不由一陣發虛。不過,當劉森想到自己現在,也可以日進千金的時候,這才把自己的腰杆直了起來。

劉森忙著跟喬吉昌和韓玉明握手,而對仍然隻是坐在主陪位置上的張冰劍笑罵道:“我靠啊,張大部長,我可是兩天年都沒有被你請吃飯了!堂堂縣委組織部副部長,竟然連這樣的一個機會都不給提供,我可是都為你感到丟人呢!”

而張冰劍自然也不會甘受其語,隨即說道:“得了吧,我的劉大文人!你不就是有點什麽怪才嗎?三年前的同學聚會,也就是你敢於不給我麵子,哼哼,還在提什麽請你不請你的事情!我是想請你,可是你的身價比縣委書記都高啊,我這七品小芝麻官,哪裏請得動啊!”

……

兩個人邊笑邊罵地,相互攻擊了一會兒之後,他們同學四個便一邊談著那些陳年舊事,一邊開懷痛飲。所上的菜都是高檔的海鮮,而他們所喝的酒則是七百多一斤的五糧液。這一桌下來,劉森大致地估算了一下,應該不下於三千多塊。如果是在以前的時候,劉森說什麽也不敢相信,一頓飯吃去三千塊錢,會是什麽概念。可是,現在他能夠一天晚上掙幾千塊了,因此對於這以“千”為單位的錢的概念,對於這種以“千”為單位的消費觀念,便也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而這“酒”,也還真是一種好東西。雖然很多的時候,喝高了會傷害身體,會誤事,可是如果拿捏得恰到好處的話,還是很能起到拉近關係,生出感情的作用的。而他們同學四人這一喝,便是兩三個小時,三斤五糧液也很快就見了底。也是憑借著酒勁,也是現在自己的賬戶上已經應該有三萬五千塊左右的了,因此,在跟他們三個摟脖子抱腮地亂說亂講了一痛之後,劉森還算是頭腦清醒地找了一個借口,說是去洗手間。可是他卻從酒店裏跑了出來,騎上了他的那輛極為破舊的自行車,一路匆匆忙忙地來到了工商銀行,從自動取款機裏提出了五千塊錢,然後又匆匆地回到了酒店裏,在前台把賬給結了,果然花了二千八百多塊。

結了賬,劉森的心裏雖然也是感到有些不舍,有些心疼,可是自己畢竟也算是日進千金了,而且這種情況,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根據他從元首黑龍那裏獲得的消息,現在所進行著的紅警二過關之蘇軍戰役之後,還會有盟軍戰役。而且,還有其他版本的過關紅警作戰任務,比如尤裏的複仇,比如說紅警三,等等。而更有意思的是,元首黑龍還能夠通過各種關係,申請到一些附加的過關作戰任務,比如最近即將開始的“中國遠征軍”就是其一。如此眾多的紅警過關作戰任務,即使是不可能每一次過關作戰都會獲勝,不過,就他們戰隊的能力以及相互配合的狀況來看,還是勝算更大一些。

如此一來,每一關最少獲益三、四千元,再加上日後他如果練級到了將級軍銜之後,無論過關作戰的結果如何,他還都將獲得一定數額的特別保底獎金。雖然並不是每天都有作戰任務,即使是隔一天打一天,隔一晚打一晚,這種收入水平,估計就算是都市白領,恐怕也是達不到的。

而一直以來,自己生活沉悶,無論是經濟基礎,還是上層建築,都處於一種最為低下的光景,不用說是自己的同學好友了,就是他自己,都感到看不起自己了。可是,自從幾個月前跟這款《紅警過關戰役》網遊結了緣,一切,都在悄悄地改變著。而劉森自己也覺得,現在,是應該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的時候了。人,沒有一輩子窮的!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說的也就是這個道理罷了。

在酒店的前台付了賬,劉森心裏一陣輕鬆,回到包間裏之後,說話更加地理直氣壯,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財大氣粗”的話了。嘿嘿,在現今的社會裏,如果一個人沒有錢,那麽他的處境將會是怎樣的,真的是很可怕啊!而回想自己以前所生活過的那些日子,劉森都感到有些臉紅了。

我靠!老子今天也要讓你們看看,老子有錢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老子有錢的時候,會是什麽風采!

他們同學四人又在包間裏胡說亂侃地玩了一大會子,張冰劍這時才想起,應該是去結賬的時候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然後便向著其他三人拱了拱手,道:“弟兄們,今天我非常高興,真的是非常高興。嗯,也真是很久沒有這麽高興過了,就算是今天花一萬塊,老子也高興!真的,就算是今天花一萬塊,老子也高興!好了,大家先坐著喝點水,那些花的東西咱們今天就不來了,我先去付賬,回來之後,我再請大家去K歌!”說著,張冰劍便搖搖晃晃地推開包間的房門,然後向著前台走去。

劉森此時隻是微微地笑著,並不加以阻止。他就要想看一看,當服務員向張冰劍說已經有人結了賬後時,張冰劍的那種奇怪的表情。而如果自己現在就進行阻止的話,就怕是不會出現那種效果了。

包間裏,劉森跟喬吉昌和韓玉明繼續地海說海談,都知道天下也沒有不散的宴席,在這即將分別之際,竟有一種深切的惜別之情湧上心頭。正在說著話呢,包間的門被推開了,張冰劍一頭霧水地進來了:“我靠啊,哪個渾蛋給結了賬了?啊?行啊,可以啊,說,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