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死亡境地
死了！
自己死了？
死亡的感覺就是這樣？
先是疼一下，隨後就是漫無邊際的柔軟和舒適，腦海中感受到的是來自身體各處的輕微快感。他曾聽人說過，死亡的快感和造人的快感分屬一類，都是多巴胺爆發的生理體驗。
當林宇天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灰蒙蒙的空間，周圍都是蒙蒙的霧氣，四蹄不動正在霧氣中穿行。
還是一隻野豬，這個狀態的他都沒有恢複成人形的權利，看樣，是從身體到靈魂都成了徹徹底底的小野豬。這些迷蒙的灰霧載著他向前走著，耳旁沒有聽見風聲，像是在進行一次無聲的時空旅行。
心中說不出悲喜，自己這時候應該算是生死未卜，哪還有功夫管什麽悲喜？他想控製著自己身體走兩步，但四蹄滑動卻無處著力，這種靈魂漂浮、沒有任何力外力作用的懸空感，本身也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算了，誰不是在隨波逐流，隨它去吧。
目光有些出神，眼前一幕幕開始劃過，從最後那道巨蟒仰頭吞噬的畫麵，到之前他衝出新手村時的場景……
從花蛛遇險、墳場衝殺、暗夜伏擊，到荒穀中渾渾噩噩的遊蕩、被玩家玩命追逐著奔逃。一幕幕像是發生在睡前，再往前追溯，腦海又劃過了父母小妹的聲音，那成為植物人躺在病床上的灰暗記憶。
等等，中間似乎遺漏了什麽！
林宇天猩紅的小眼眯起，控製著腦海中那些記憶流淌，他在追尋那些似乎遺失的記憶。沒有前幾次那劇烈的頭疼，可能是因為他現在沒有身軀，想疼也不知道該疼在何處。
“救我！快來救我！”
耳旁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淒厲的喊叫，似乎上次也曾聽過，隻是這次更加清晰。
林宇天緊緊閉上雙眼，想讓自己追尋這聲音的來源，而此時的狀態讓他勉強做到了。但腦海中出現的畫麵隔著一層紅色的薄紗，他看不清那道人影。
好像是……穿著白衣服的長發女人正被四條粗壯的鐵鏈鎖在了黑暗的空間，眼前這些都模糊而看不清，讓他無法看真切。
紅光一閃，熟悉的刺痛再次傳來，林宇天想抱著頭蹲下去，可野豬的四蹄做不出這種高難度的動作。
沒辦法撞樹，就沒辦法轉移疼痛，林宇天隻能渾身顫抖地忍耐著，開始在這種單純的疼痛間沉淪。在紅光之前，他努力伸出一隻已經不存在的手，想將那道紅幕拉開。但大腦的刺痛越發劇烈，像是有人拿著長針挑開了他的頭顱，紮弄著他大腦的褶皺。
他做不到，真的無法做到！
噗！輕微的聲響在耳旁回蕩，快疼暈的林宇天終於借著這點動靜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了出來，腦海中的場景消失不見。
那灰霧構成的通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地是一個暗灰色的場景，視線邊緣，而一道藍色的光線橫貫南北，正從東到西緩慢地移動著。
這裏好熟悉，不正是自己被巨蟒吞掉的位置嗎？灰色的湖泊、樹叢、草地，灰色的變異土元素和掛在樹上的荒蟒，隻是眼前的世界沒了色彩。
林宇天此時所在的位置，就在池塘邊自己剛才死亡的那個角落。
跑屍？自己難道還有玩家的這種特權？如果真有，那對他來說絕對是個振奮人心好消息。可是周圍沒有自己的屍體，也沒有任何複活的係統提示，林宇天環首四顧，看出了些許不同。
變異土元素的刷新點，此時大部分都是灰色的石頭人，而這些石頭人中夾雜著幾隻彩色的石頭人，這些有顏色的家夥都是固定在那不會移動。
林宇天皺眉觀察了一陣，這是，在等複活的變異土元素？灰色的土元素是活的，這些彩色的土元素反而是死的，因為自己現在是死亡狀態。
突然扭頭，林宇天死死盯著那道橫貫整個視線的藍色光線，這道光線緩慢緩慢移動著。光線移動過的地界，都從毫無生機的灰色變成了正常的彩色世界。光線掠過一隻等待‘降生’的變異土元素，石頭人通過光幕就會出現在場景之中，加入怪物大軍，從彩色變成了灰色。
林宇天眼中的灰色。
這道光線是……係統在刷新地圖！
突然感覺豬生是如此荒謬，仔細看那藍色光線，其實是一道薄薄的藍幕，確實在刷新著係統地圖。而且這道光幕的移動速度似慢實快，等光幕離近了些，能看見它移動地飛快。
林宇天突然有種明悟，自己隻要站著不動，等待光幕在他身上劃過，就會讓他複活到站立的位置。
心中莫名有些悸動，卻不知這悸動從何而來，隻是楞楞地看著藍色光幕降臨。他等待著用鼻尖先接觸這個世界，那樣他也能盡早呼吸到現實的空氣。
突然，他向後倒退了一步；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有股抗拒的意識。
他不清楚被光幕掃到會對自己有什麽影響，也不知道腦海中的那股意誌為什麽抗拒。雖然還不弄不明白究竟為什麽，可這種感覺開始愈發強烈，開始漸漸填充他的腦海，喚醒他沉醉在複生之前的意誌。
絕不能被掃到！
光幕飛快地移動著，像是中午天空掠過的白雲，在大地上擦出了完全相同但光影相反的世界。
林宇天突然掉頭開始了奔跑，這不是逃避，逃避自己回到遊戲世界，拖延自己被光幕掃到的時間。他奔跑的方向是朝著沼澤邊緣，也就是他一路殺過來經過的那些區域。
沼澤泥漿無法吞噬此時的他，奔跑的速度很快增到了極致，但和身後那道藍色光幕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前方突然湧動著一道灰色的雲朵，林宇天本以為遇到了場景邊境，卻發現在那灰霧之中跳出了一隻黃色的小狐狸，站在那裏開始等待。
之前在灰色煙霧中穿行的時間，應該就是怪物的刷新時間間隔。其他不算，這隻小狐狸比自己早死半天，此時竟然也能在‘陰間’遇見，說明兩者刷新間隔並不相同。也說明了小狐狸比他的刷新時間要長，換而言之，小狐狸被係統評定的價值更珍貴。
小野豬不由倍受打擊。
光幕追來，小狐狸突然發現了林宇天，對於這個殺死自己的小野豬開始呲牙咧嘴，露出了強烈的仇恨。
這個狀態沒法使用技能，也沒辦法發出聲響，林宇天隻能一聲不吭地向前奔跑。而那隻小狐狸從原本的位置迎著林宇天開始跑動，在兩者距離不過三米的時候突然跳起，迎麵撲向了小野豬。
林宇天不閃不避，因為速度太快也沒法閃避。無論怎麽計算，野豬鼻子也能將這隻小狐狸撞飛，有什麽好閃避的？獠牙拱起，在‘陽間’還能殺你，在這裏怎麽會怕你。
本來已經彪到極致的速度再次提高了一絲，猩紅的小眼帶著瘋狂，對著撲來的小狐狸毫不示弱。
噗的一聲，小狐狸在他胸前透體而過，林宇天四蹄刹車，扭頭看了一眼，正看見小狐狸收勢不住被藍色光幕吞噬。
時間像是慢了下來，視角限製，林宇天隻能看到那隻狐狸一隻小眼。
狐狸正注視著他，目光中帶著深切的恨意和攻擊欲望。但那藍光掠過，小狐狸的那隻眼睛一定，緊接著流露出了深深地迷茫，隨後就是單純的漠然。等它落地停留在遊戲世界，再沒有扭頭看林宇天的方向一眼。
抹除？
藍色光幕抹除了小狐狸的仇恨，或者說，抹除了複活之前的記憶！
林宇天頓時白了豬臉，扭頭就跑，再不敢半點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