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九、多恩一家來訪
似乎因為積累在心中的東西發泄過的緣故，艾莉絲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
醒來的時候窗外還是黑乎乎的樣子，她當時腦子沒轉過來還以為自己睡了一整天，但想起這裏是八百萬大山便釋然了。
由於太過疲勞，艾莉絲是直接和衣而睡，所以身上的禮服裙皺巴巴的非常不雅觀，她走進浴室裏麵痛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跟刃下心一起入浴固然福利滿載爽翻天，但是一個人洗也是一種享受，至少在這個空間裏麵她是自由自在的，不需要估計什麽。這個熱水澡足足洗了快兩個小時，感覺有些氣悶的艾莉絲才舍得走出那個水汽朦朧的浴室。
脫下來的衣服和首飾都亂七八糟地放在床上，艾莉絲拿著浴巾裹住自己身體走出來的時候看到這個場景忽然呆住了。
她沉著臉坐到床上，任由濕淋淋的長發和還沒有幹透的身體沾濕床單。
在梳妝台上的大鏡子映照著艾莉絲嬌豔動人的出浴圖，艾莉絲卻沉重地移開了看向鏡子的視線。
我到底是什麽東西？
剛剛走出浴室看到的情景，就跟自己以前在電影裏麵看到的女主角入浴時場麵一模一樣。而鏡子中的自己，身材也好表情也好眼神也好，已經再也看不出半點瑕疵。
這是演技嗎？假如是的話，那又是做給誰看的呢？
當時在線下打碎鏡子的那個時候也好，現在也好，這些都在告訴著艾莉絲一個事實：不管自己願不願意，又如何解釋，現在的自己已經漸漸被女性的一麵所同化了。
一個男人會靠在另一個男人的胸膛裏麵哭嗎？而且還是自己主動說出來的。
現在想回來，當時就想著魔了一樣。
——就像是自己的身體擁有別的意誌，自己動起來強迫自己這麽做。
她來到窗邊拉上窗簾，然後鬆開裹住身體的浴巾，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此時梳妝台的鏡子裏出現了一個臉帶迷茫之色但更顯魅力的女子，那副仿佛精雕玉琢的完美嬌軀正以最原本的姿態強調著自己的存在，就連艾莉絲本身也無法忽視。
艾莉絲摸著冰冷的鏡麵，明明是無機物的觸感卻宛如撫摸著另外一個自己。
“你喜歡漂亮的首飾嗎？”
“我喜歡。”
“你喜歡好看的裙子嗎？”
“我喜歡。”
“你喜歡高跟鞋嗎？”
“我喜歡。”
“你喜歡別人那嫉妒或者充滿欲望的眼神嗎？”
“我喜歡，而且我享受著。”
“我喜歡這對沉重但充滿美感的胸部，我喜歡這對性感撩人的翹臀，我喜歡這纖細柔軟的細腰，我喜歡這頭柔順的長發……我都喜歡，我愛著這一切。”
仿佛問著鏡子中的自己，艾莉絲喃喃自語。仿佛鏡子中的自己在回答，艾莉絲下意識地自問自答。到了最後，自問自答變成了獨白，艾莉絲的表情忽然從迷茫轉變成憤怒而出現扭曲，全身劇烈地顫抖。
她喜歡這一切，她享受著這一切，當初被自己認為是外在的偽裝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了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種類似欺詐的轉變讓艾莉絲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堅守內心的底線，所以艾莉絲才能一直將“外在”和“內在”分割開來，她隻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借口。
然而人的內心並不像燒餅一樣說切成兩半就切成兩半。
外在表現不斷影響著自己的內心，內心也會在外在表現中反映出來。假如說艾莉絲犯了什麽錯的話，那可能就是太過小瞧人類的精神和內心這一點。然而在艾莉絲真正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至少，一個男人絕對不會趴在另一個男人懷裏哭泣。
堅守著內心的底線對於艾莉絲來說是不可動搖的原則，但換句話來說就是除了內心的底線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經淪陷了。
行為也好，思維也好，看問題的角度也好，各方麵都好，艾莉絲都發現已經徹底淪陷了。
就連她一直以來所強調的很多品質，其實根本不是男人獨有的，很多有名的女性也擁有著。
她知道，昨天自己那個舉動就是一個信號。
自己的身體向自己發出信號：再這樣下去不行，我需要休息。然後便出現了艾莉絲過去連想也沒想過的舉動。
一個有著常識的正常人，要是伸手進一堆火裏麵，就會燒傷。艾莉絲的做法就等於無視大腦的關於燒傷的警告和身體的痛覺強行把手伸進火裏麵，結果身體受不了自主地發出命令讓手縮回去一樣。
艾莉絲的思維，超越了這個身體的極限，以至於這個身體在超負荷的情況下出現了自我保護的行為。
沒有高強度的戰鬥，也不是處於什麽負麵狀態，但身體還是出現這種情況，那麽艾莉絲認為解釋隻有一種——自己的內心的負麵情感，已經強烈到可以影響到身體，讓身體無法承受的地步。
想到這裏，艾莉絲臉上的扭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起一開始更加沉重的表情。
——說不定，自己的女性化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漸漸被女性的行為所同化，而更多是自己潛意識的一種自我保護。
因為，一個女人就算再怎麽撒嬌怎麽哭泣都不會受到非難和指責。
在自己堅持底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之時，自己所承受的東西卻漸漸地讓精神世界開始不堪重負，開始尋求舒緩和改善的出路，而這條出路正是自己現在的狀態。
艾莉絲脫力地跪在柔軟的紅地毯上，看著雪白纖細的雙手，卻有一瞬間仿佛看到滿手的血腥。
我啊，是不是快完蛋了？
——————
索蘭特經曆了昨天的事件，自覺鴻運當頭，隻不過好景不長，他馬上便不得不麵對一個大麻煩。
“索蘭特哥哥！”
溫軟的白色炮彈撞進自己懷裏，索蘭特心裏暗道不妙。
他懷裏抱著的是個才十二三歲的蘿莉。這個一直對自己抱有強烈好感的蘿莉叫莉莉·多恩，她是自己養父法雷·多恩的獨女。
雖然沒有明麵上的約定，但這個蘿莉基本上已經算是他的未婚妻，盡管索蘭特本身對莉莉的看法也不過是一個可愛的妹妹。
這個蘿莉在最不恰當的時候來到了最不恰當的地方。
“蓋洛恩叔叔。”
穿著管家服的中年男性在笑嗬嗬地看著索蘭特，眼前站著的消瘦的老管家叫蓋洛恩，長期侍奉著多恩一家，自然也給了索蘭特很多照顧。據說這個男人之前是索蘭特養父的下屬，因為在戰場上受到了致命傷而退役，最後選擇繼續跟隨著索蘭特養父，成為了一名管家。
“小公主想你想得不得了。”
“但我覺得這裏太危險了，不是她應該呆的地方。”
索蘭特隻能苦笑，懷裏的人兒聽到索蘭特的話卻別扭地鼓起臉蛋。
“人家就是要來！有索蘭特哥哥在人家什麽都不怕！”
基本上索蘭特對於漂亮可愛的女性是來者不拒，但是不管怎麽說莉莉還是太小了，要是對上這樣的孩子就算是他也下不了手。
莉莉死活也不肯從索蘭特的懷裏下來，索蘭特便隻好保持著這個樣子跟蓋洛恩談起最近的情況，老管家臉上笑眯眯的，明顯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
“……於是父親什麽時候到？”
愛女成狂的養父不可能讓自己女兒來到這種凶險之地，就算跟著蓋洛恩也不行，現在想想也差不多是時候登場了，他可沒忘記那個人的性格。
才這麽說，會客廳門口便站著一個金色卷毛的中年男子，他正散發著驚人的氣勢。
“我隻是給小寶貝買點禮物而遲了一點而已，你卻那麽快就下手了，真行啊。”
法雷·多恩，莉莉的父親，也是尤拉魯沙上一任“三元帥”，正是這個男人將索蘭特撫養成人。
花白的長發無風飄動，法雷前元帥的其中一個標誌就是這頭飄逸的白色長發，盡管他看上去還正值壯年，但依舊可以看出當年的風采。
而現在，這個前元帥很火。
“等等！老爹！為什麽我們一見麵就要開打？！說好的感人重逢呢？！”
索蘭特被莉莉抱著施展不開，他隻能祈求和平解決，但是法雷明顯沒有這樣的意思。
“不肖子！別叫我老爹你這坨狗屎！吃我一劍！”
前元帥法雷毫無老元帥的氣質和風範，拿著明顯是買給莉莉的可愛法杖帶著勁風襲向索蘭特，身為劍聖的索蘭特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敲倒在地，剛好將莉莉撲在地上。
他的額頭被敲得紅腫，正想爬起來卻發現手裏摸到了溫軟的東西。
“索蘭特哥哥……”
莉莉被自己按在地上，臉色潮紅地看著自己，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正抓住莉莉剛開始發育又敏感異常的胸部。
“是嗎，就算麵對我的攻擊也要在我麵前將莉莉侵犯嗎？不愧是現任的元帥大人啊。”
嗚哦哦哦哦好強烈的殺氣！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索蘭特馬上翻了個身遠離法雷老爹，在地上的莉莉也無暇顧及了。法雷拿著可愛的小魔杖，如同拿著利劍一樣對準索蘭特，可以看得出他已經出離地憤怒了。
“你這個畜生！再吃我一劍啦！”
“那是魔法杖好嗎！”
如同魔法少女手中的道具一樣的小魔杖，在法雷手中卻變成了恐怖的鈍器，索蘭特抄起的幾張椅子都被包裹在魔杖上麵的鬥氣擊碎了，手無寸鐵的索蘭特生命如同風中殘燭。
“開什麽玩笑啊！居然為了這樣的事情死在自家老爹手中！而且還是被那把玩笑一樣的小魔杖打爆！”
索蘭特狼狽地四處奔走，暴走的愛女狂老爹將手中的小魔杖揮舞的呼呼作響，索蘭特敢說尋常兵器一樣會被一下擊斷。
“——這樣的事情？”
法雷停下了追逐索蘭特的腳步，用險惡的眼神盯著索蘭特，那樣子就像是看著自己的艸女仇人一樣。
“你居然說我的寶貝女兒是那樣的事情？你完蛋了小畜生！”
“草泥馬我是小畜生那你就是老畜生！不要逼我啊！”
反抗就會死，但是不反抗一樣會死，索蘭特也是個有血性的男兒，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是在這裏死掉他才不願意。
“你還有理了！喝啊啊啊！”
“可惡的老東西！！！！！”
法雷手中那把小魔杖就跟鎖定了自己的位置一樣，索蘭特看到那毫不造作的一擊便知道自己絕對躲不掉，他隻能暗自運氣將其擋下來，但擊中自己之前卻有個白色的身影擋在自己麵前。
那是穿著可愛公主裙的莉莉。
“不要傷害索蘭特哥哥！”
那迅猛的一擊竟然說停就停，索蘭特差點以為莉莉要便當了。
“爸爸不要跟索蘭特哥哥打架！”
可愛的莉莉麵對如此強勁的攻擊卻絲毫不畏懼，她甚至用責難的眼神看著法雷，法雷的臉上充滿著悲憤。
“可是那個混蛋對你——”
“我是自願的！”
莉莉紅著臉大叫。
“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經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了索蘭特哥哥！我們已經約定好未來要在一起了！爸爸你成全我們吧！”
莉莉那可愛稚嫩的嗓音說出這話讓索蘭特一陣眩暈。
沒有啊！我才沒幹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好嗎！莉莉你沒有看到老爸那表情嗎！不要再說了啊！
“我不信！”
索蘭特欲哭無淚的同時，法雷因為震驚而搖晃了幾下，受到了巨大打擊的前元帥痛苦地流下了兩行淚。
“是真的！在我們一起洗澡的時候索蘭特哥哥還摸了我重要的地方！他說他很喜歡我，要跟我在一起！他還說唔唔唔——”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啊啊啊啊！在一起就是結婚嗎！莉莉求你別說話了啊！
再說下去估計自己會連屍體也不剩，索蘭特便捂住了還想說什麽的莉莉的嘴巴，但是這個樣子卻更像心虛了。
“好！好！好！”
法雷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
“我法雷·多恩算是認清了你的真麵目！我要打你媽媽殺你全家！”
“我是你兒子啊！我媽媽不就是你妻子嗎！殺我全家就是殺你全家啊！”
“什麽！你居然連我妻子都不放過！？玩弄過莉莉就想毀屍滅跡拍拍屁股走人！？”
“走個鬼啦！我不管啦！淦你娘！”
一小時後
兩人衣衫不整臉蛋青腫地坐在地上喘著氣，托他們沒有用鬥氣互毆的福，會客廳幾乎沒有什麽損失。
莉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兩人，那驚慌的樣子非常可愛。
“這次前來，主要是看看你的情況。”
法雷雖然表情很認真，但這個樣子實在沒有半點威嚴和形象，隻會顯得更加滑稽，莉莉馬上就被逗笑了。
打算就這樣混過去嗎！
身心都很疲勞的索蘭特無力吐槽，他扶著額頭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我想也是這樣，不過不應該把莉莉帶來。”
“我本來也不想帶的，但是莉莉說想看看你，然後哀求我，沒辦法。”
“作為一個父親，連這點威嚴也沒有嗎？”
“沒有。”
瞬間回答。
“女兒的話是絕對的，沒有父親可以無視。”
“對不起，我居然有些期待。”
深深地歎了口氣，索蘭特忽然笑了出來。
“媽的，好痛，你下手太黑。”
“這是把自家老爸打成這樣的人應該說的話嗎？”
法雷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兩人的笑聲在會客廳裏回響著，莉莉不明所以地看著兩人，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能夠和好就好了。
“你的拳頭，變得更加有力了。”
法雷的雙眼流露出隻屬於父親的慈愛。
“我感覺到了，在剛剛的互毆中。兒子，你身上沒有流著我多恩的血，但是你繼承了我多恩家的靈魂，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
“別把自己的責任推給我啊，混蛋老爹。”
索蘭特苦笑地低下頭，他還有一些話沒有說出來。
你的拳頭，沒有以前那麽結實了。
他知道這並非老爹手下留情，而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衰老漸漸侵蝕著這個男人。要是在過去，自己現在估計已經坐不起來吧，哪會像現在這樣隻是淤腫。
這個男人，用自己的拳頭向自己傳達著什麽。
所以他也以自己的拳頭將某種東西傳達過去。
現在看來，對方是接收到了。
“雖然在你繼承我位置的時候就已經有這個資格了，但那時候的你還差點火候……現在的話，沒問題了。”
法雷向莉莉揮了揮手，莉莉聽話地走到父親的身邊，卻被父親推到索蘭特的懷中。
“女兒，就交給你了。不是束縛你也不是強迫你，你想要怎麽做，怎麽對待莉莉絲由你決定，我相信你。”
自從魔城出來以後，自己到底多久沒有回家看過呢？四處奔走的時候，家裏人又是什麽心情呢？索蘭特現在似乎明白了絲許。相隔半年沒有見麵，他沒有想到再次見麵卻會被說這樣的話，這下索蘭特也不得不認真對待了。
“莉莉也好，你們也好，都是我重要的人，這一點不會變。我答應你，老爹。”
聽到這句話，法雷發自心底地笑了，但是在索蘭特看來卻宛如一下子衰老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