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王啟迷迷糊糊間，感覺身前蹲了一個人。
他心中一驚，隨後急忙睜開眼。
白裙女子帶著麵紗負劍看著自己，手裏提著紅傘。
王啟張了張嘴，隨後起身，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女子伸出手，將其扶住。
“還好吧？”女子低聲問道。
“死不了。”王啟聲音沙啞的說道，“過去多久了？”
“兩個月。”女子淡淡說道。
王啟點了點頭，看向四周。
當年許薔布下的陣法，已經消失了。
而峽穀外，數道強大的氣息對峙著。
“兩個月，舊大秦全麵淪陷了。”女子輕聲說道。
王啟擺了擺手：“我知道。”
女子嫣然一笑，隨後伸手摁住了王啟肩膀：“接下來，交給我吧。”
王啟愣住。
“所以，有些東西，你得先給我。”
道道金光，從王啟體內散出。
“住手！你做什麽？”一道氣息快速飛來，朝著女子衝去。
王啟伸出手：“別過來！”
鈴頓住腳，死死盯著女子。
金光從王啟體內剝離，在女子手中匯聚出一枚圓形的果實。
“看起來，你們後院失火了。”喜愁怪笑道。
王啟淡淡笑道：“你恐怕要失望了。”
喜愁悍然出劍，朝著白裙女子而去。
金色果實一眼就能看出非同尋常！沒道理會拱手讓人！
隨著妖族動作，人族也開始動作了。
林安率先出劍，將喜愁攔住。
“滾！”喜愁低喝一聲，強大的劍氣湧出，將林安震開。
“你這是，將妖族的劍道十傑吃幹淨了？”王啟麵色複雜。
喜愁低笑一聲，再度撲來。
另外一個王座大妖，也是緊隨其後。
“聒噪。”白裙女子淡淡開口。
一股颶風平地而起，朝著四麵八方湧出。
諸多大妖被吹得後退，麵色驚疑不定。
“妖族五大王座，就來了兩個？盞茶、逍遙那兩個呢？”女子冷冷開口。
喜愁麵色一僵：“你這麽知道……”
王啟低笑一聲。
“還有，王啟，是誰打傷的？”女子接著詢問。
王啟笑容越發濃鬱，回來了，這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眾人麵色各異，在女子強大威壓下，無人敢說話。
“誰打傷你的。”女子問道。
王啟像個小人得誌一般，指了指喜愁和那個不知姓名的王座大妖。
女子拎起劍，輕輕揮出。
兩個王座大妖麵色驚恐，倉皇遁逃。
“廢物。”女子淡淡說道。
嚴恬眉頭緊緊皺起，她降落地麵，有些驚疑不定。
“王啟，這位是……”鈴皺眉問道。
王啟低笑一聲，狗腿一般湊到女子身邊，獻上紅傘。
女子輕輕拿起紅傘，隨後撐開。
一瞬間，女子的白裙化作紅衣。
嚴恬眼中閃過驚喜，快速上前：“師叔祖！”
“是張全的弟子吧。”女子摸了摸嚴恬的腦袋。
林安撓了撓頭，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心頭猛然一震。
王啟咳嗽一聲：“你們先走吧。”
待眾人散去後，王啟看著記憶中的紅衣女劍仙，嚎啕大哭。
“傻孩子。”女子，或者說是許薔，伸出手摸了摸王啟的腦袋。
“師父，你瞞得我好苦。”王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道。
劍道十傑之首，是許薔。
按道理，那個位置，應該是王啟的。
許薔用了某種手段，將位置調換了一番。
許薔作為下棋人，下了三步棋。
石興遠赴妖界，斬殺龍脈消減妖界力量為其一。
王啟領銜天下，頂住壓力謀劃，接替許薔成為下棋人為其二。
通過輪回轉世，氣運調換，作為伏筆，以身入局，作為殺招，是為其三。
許薔眸光深沉，看著天空歎氣。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選擇玉石俱焚。”許薔說道。
王啟眼眶通紅：“師父，楊師伯他們，全死了。”
“我知道。”
王啟絮絮叨叨的對著許薔說起了這些年的不易，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好不心酸。
許薔隻是靜靜地聽著。
聽著自家徒弟訴完苦，紅衣女劍仙便起身離去。
兩個王座大妖，倉皇而逃，化作流光，死命朝北而去。
一道劍光，始終跟在他們身後。
“小娘皮！你他娘的別給臉不要臉！”
麵對已經走投無路的兩個王座大妖的怒罵聲，回應的，隻有劍光。
天下誰無敵？
在王啟沒有成為大秦國師之前，在大秦沒有一統天下之前，就已經有了答案。
許薔，不過三十年紀，一人一劍，壓得天下喘不過氣！
先後收走兩個王座大妖的頭顱，許薔停下趕路，似乎是感受到什麽，幽幽歎氣。
“王啟，回家了。”許薔麵無表情的散出靈力。
天地景象，落在許薔眼裏，化作一片黑白。
黑白中，藍色的條紋在空中流轉，一隻大鳥破空飛行。
九幽玄鳥，接引亡魂。
許薔收回目光，隨後沉默著返回人間。
妖族五大王座大妖，最強者，名為逍遙，其次為盞茶。
如今，也就隻剩這兩個家夥了。
許薔沿著王啟走過的路線，禦劍而行。
對於這個弟子，她有太多虧欠。
從收為弟子，隻是傳了幾門劍術，餘下的路，都是王啟自己走的，甚至因為自己的關係，王啟的路並不好走。
從南到北，從北到南，又從南到北，王啟走了許多路。
整合天下，手上不得以沾上諸多血腥，背負罵名。
尤其是鎮妖城，因為王啟的計策，死了多少人命？
許薔坐在當年寧城的院子裏，早已破敗的院子，在百年前，是她與王啟生活的地方。
如今，隻有荒涼。
“嗬。”許薔自嘲般一笑。
一道黑氣在她麵前湧出，化作一個少女的模樣。
“真是好計謀。脫身輪回，自身化作棋子，最後成為變數，要為天地謀求一線生機。”少女輕聲說道。
許薔看向少女，神色不變：“隻可惜，所作皆是無用功，到頭來，還是我弟子看得仔細，人間必敗，無法變更，他那玉石俱焚的計劃，才是最優選。”
少女輕笑一聲：“未必。”
許薔皺眉。
“眼下，妖界最後兩位王座大妖尚未趕來，你們還有機會。”少女淡淡說道。
許薔眯了眯眼睛：“你有什麽法子宰了那兩個妖族？”
“沒有。但是，我能在王啟竭盡全力造成的玉石俱焚的局麵上，為人間留下火種。”少女淡淡說道。
許薔起身，若是能夠保證火種的留下，人族還有重來的機會，沒人會願意賭上一切。
“想必，你猜到了我的身份。”少女勾唇一笑。
“前一世，葉河設計伏殺我的那個村子，是你出手打破伏殺。”許薔沉聲說道。
“不錯，王啟是個特殊的人，他才是最大的變數，我們，都是圍繞他形成的變數。”少女說道。
“我該怎麽信任你？”
“因為我也來自人間，寄托於人心而生。”少女淡淡說道，“況且，我弟弟也需要活著。”
許薔眯了眯眼睛，麵前少女的跟腳，類似於心魔的存在，的確是需要人心才能存在。
少女主動開口：“我之所以存在，是我阿弟。說起來複雜，隻能說，他不死，我不死。”
許薔沉默，緩緩問道：“你要怎麽做？”
“我曾與王啟做過交易，換做我那次出手的交換。”少女說道。
“沒你，那次我也能走。”許薔冷冷說道。
“但是這次呢？”少女笑道。
許薔沉默。
少女接著說道：“王啟玉石俱焚的手段，其實是通過氣運散入天地，最後引爆吧？”
許薔點頭。
“巧了，那次我與王啟做交易的目的，就是從他身上抽取出那一絲變數，來將大道補完，待到天地逆亂時，全身而退。”少女說道，“可是，時機未到，我阿弟不能活下來。”
“所以，你要借助王啟留下的手段，天地逆亂時，亂上加亂？”
“嗯，由於和王啟的那次交易，我能感知到天地間他散出的氣運，加以控製之下，留下火種。”少女微笑，“所以，你同意嗎？”
許薔點頭：“你要我用劍，破開空間，留下火種？”
“普天之下，能夠在天地逆亂之時，破開空間搭建出小世界躲過大劫的，也就隻有你了。”少女點頭。
許薔勾了勾唇角：“懂了。”
少女起身，化作黑色離去。
許薔深呼吸一口氣，看了一眼破敗荒涼的院子，苦笑一聲：“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
王啟靜靜的看著一切，看著戰火點燃整個人間。
他視線微微移動，看到了許多閉著眼睛，麵色灰白的麵孔。
所謂九幽玄鳥接引亡魂，隻是個笑話。
所有的亡魂，都他娘的吊在天幕上，動也動不得，話也說不了。
不過，其他的亡魂似乎都是古怪的昏睡狀態，隻有自己，清醒無比。
“唉，無聊啊……”王啟心中哀歎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人間火紅一片。
王啟心中一動，這是，用來和妖族玉石俱焚的底牌，被動用了？
果然，就算是強如許薔，也是無所不能的嗎？
王啟默默想著。
火紅的光太過強烈，甚至蔓延到王啟眼中，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