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這一日夜，王啟行至山間，山間天氣尤其寒冷，王啟便尋了一間破廟落腳。
白狐將廟門虛掩而上，看著破廟中央的破敗神像，不知為何，她感到心裏有陣陣不安。
“怎麽了？”正在生火的王啟抬頭問道。
“不知道，感覺有股不安。”白狐輕聲作答。
王啟順著白狐的目光看了看神像，又側耳聆聽，破廟外寒風呼嘯，嗚嗚作響，並無異常。
火堆生起，王啟白狐分別坐於火前。
看著燒得旺盛的火堆，王啟抱著膝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陣陣冷風從破廟縫隙湧進屋內，吹得火苗不斷搖晃，連著映在牆上的兩道影子也左右搖晃不停。
“嗯？”王啟微微皺眉，抬起頭看著牆壁。
白狐也跟著抬起頭，目光冷冽回頭看著牆壁上得影子：“何處小鬼，竟如此大膽？”
牆壁上有兩道影子，一道是白狐的。而王啟的影子則在對麵的牆上。
剩下那道影子，來源不言而喻。
王啟輕輕拍了拍橫挎腰間的兩柄寶劍：“別藏了，我們已經發現你了。”
話音落下，白狐影子旁邊那道黑影從牆上剝落下來，是一個衣著單薄、麵黃肌瘦的孩子模樣。
“我沒有惡意。”孩子剛剛現身，就急急開口說話。
白狐冷冷看著這個小鬼，冷笑一聲：“沒有惡意？荒郊野嶺的，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孩子看著妖氣濃重的白狐，偷偷咽了一口唾沫，隨後看向坐在火堆另一邊的王啟，他聲音略帶慌亂的說道：“我是來提醒你們的。”
王啟看了一眼白狐，在其目光下，後者收起了嚇唬人用的妖氣。
“你說說，提醒什麽？”王啟溫聲問道。
見王啟這般和善模樣，孩子底氣似乎足了許多，聲音也響亮平穩了許多：“再往前走就是悅城了，你們最好不要去那邊。”
“為什麽？”王啟問道，目光盯著小鬼。
“悅城來了妖怪，整個悅城的人都死絕了。”孩子低聲說道。
“死絕了？”王啟重複一句。
“對，死絕了！”孩子重重點頭。
王啟眯了眯眼睛，緩緩說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一座城都死絕了，玨京會沒有察覺？此地雖說距離玨京不近，但也不算遠的。什麽妖怪，能悄無聲息的將一座城池滅絕而無人察覺？”
“這是真的！”孩子著急說道，“你若是不信，就去看上一看！看完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人了！”
王啟歎氣一聲，隨後站起身來俯視這個小鬼，眼中閃過一縷火焰。
火焰轉瞬即逝，卻讓小鬼如遭雷擊。
小鬼戰戰兢兢：“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好心來提醒你，你卻這般對我？”
白狐靜靜的坐在火堆旁，一言不發，雙眼緊閉。
“你明知那裏有大妖，卻還讓我去看，讓我送死？”王啟輕笑一聲說道。
小鬼一愣，隨後低聲道：“我沒有！”
“沒有？”王啟笑容玩味，他伸出手，快速的從小鬼頭上一揮，隨後將手掌攤開。
手中，有著黑紅煞氣絲絲縷縷。
“這是什麽？”王啟收斂了笑容，冷冷說道。
小鬼看著那煞氣，閉上了嘴巴，最後朝著牆上一撞。
王啟目光寒冽，他輕斥一聲：“疾！”
身後腰間卻夜飛出，化作一道寒光打破牆壁，直奔逃遁的小鬼而去。
逃遁的小鬼見那長劍飛來，嚇得膽戰心驚，跪倒在地隻顧哐哐磕頭：“劍仙饒命！劍仙饒命！”
卻夜懸在小鬼頭頂，王啟緩步走來，隻是坐在一塊石頭上冷冷看著小鬼。
小鬼不敢抬頭，隻顧磕頭。
過了片刻，白狐從破廟中走出，來到王啟麵前輕聲說道：“悅城的確被滅城了。”
先前王啟試探小鬼的時候，白狐已經元神出竅，去往那悅城查看。
“知道是什麽妖嗎？”王啟輕聲問道。
“沒看出來，不過對方修為很高，大概比我還要高上一些。”白狐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還是說了出來，“我或許不是對手。”
“倘若加上我和這兩柄劍呢？”王啟側頭說道。
“勝算不小，隻是仍然有風險，你確定了？”白狐問道。
王啟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招手，卻夜飛回手中。
感受到一直懸在自己頭頂的寒氣消失，小鬼才敢哆哆嗦嗦的起身。
“說說吧，那城中大妖是個什麽來頭？”王啟淡淡說道。
“我，我也不知道。”小鬼小心翼翼的說道。
王啟眯了眯眼睛，冷冷看著小鬼：“你幫他誘騙了這麽多修士過去，什麽都不知道？”
小鬼的跟腳，就是現身假意勸離那些修士，當然了，修士修為不會很高也不會很低，恰好是那種快要成為大高手的那種，心高氣傲，聽到有妖為禍，加上小鬼一點言語激將，就要去斬妖除魔。
“我確實不知道啊。”小鬼麵如苦瓜，“我原本是那悅城人，被妖怪殺了後，就被安排在這，脫困不得。”
“就因為脫困不得，你就在這做這種勾當？”王啟冷冷喝道。
小鬼咬了咬牙，眼中竟是閃過憤怒：“那我不然怎麽辦？那妖怪抓了我的妹妹，不為別的，就為了我的妹妹，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爺生死與我何幹？”
王啟不為所動，隻是冷眼看著。
小鬼接著說道：“倘若你們神仙真是慈悲心腸，又如何能讓這悅城萬餘軍民死絕？”
白狐麵色微微動容，不由得看向王啟。
王啟麵色古井無波，麵對白狐的視線，他冷冷說道：“你想為他求情？他剛才可是要害我們兩個的性命。”
白狐沒有再開口，低下了頭。
“你有沒有妹妹在妖怪手中，我不知曉，你害人性命，確實確鑿無誤。”王啟冷冷說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合該栽到我手裏。”
隻見金色火焰噴湧而出，將那小鬼團團圍住，炙熱高溫將其烤的慘叫連連，端的淒慘無比。
王啟揮袖，火焰歸於衣袖。
白狐看了一眼，那小鬼卻是連灰都沒有留下。
“走吧。”王啟淡淡說道。
“去悅城？”白狐明知故問。
“嗯。”王啟輕輕點頭。
頂著夜間寒風，二人抹黑走向那山邊那死氣沉沉的悅城。
恰好月輪出現，慘白的月光照在漆黑的城牆上，端的多了幾分寂寥死靜。
王啟深呼吸一口氣，徑直來到城門前，用力一推。
城門轟然打開，一線光亮從城中傾泄而出。
看著城內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景象，王啟張了張嘴巴，隻感覺有些匪夷所思。
“幻想？”白狐皺眉推測。
“先看看吧。”王啟輕聲說道。
二人在城中走走逛逛，最後在一處攤子前駐足。
“來一份湯麵。”王啟說道。
“好嘞！後麵這位姑娘要來點什麽？”
“我不用了。”
矮矮胖胖的老板很快就將湯麵端上，王啟和白狐坐在攤子後支起的矮桌上。
看著桌子上不斷升騰著熱氣的湯麵，王啟伸手抓過一雙筷子，撈起一筷子麵條，準備送進口中。
“小心有詐。”白狐說道。
王啟手上動作頓了頓，看了看攤子外的街道，又看了看麵條，隨後將湯麵送入口中。
“滋味不錯。”王啟說道。
白狐扶額：“你是怎麽從涼州走回環方山的？這般行事，縱使給你七八個護道人，你也得死上千百回吧？”
王啟滿不在乎的大口吞咽麵條，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這不是幻境。”
白狐抿了抿嘴唇，剛才二人來回逛了幾遍，卻是一無所獲。
整座悅城，安靜祥和，甚至連一絲絲的妖氣都沒有發現，尋常得太尋常。
“真是怪哉。”王啟將湯麵吃完，開始喝麵湯。
“城外死氣那麽濃重，城內卻是生機勃勃。如果說這悅城沒有遭遇屠殺，那門口得死氣算什麽？那麽重的死氣，這悅城卻是沒有絲毫受影響。”
喝完湯，王啟丟下幾個銅板，隨後再度在這大街走了起來。
“的確是怪事。”白狐看著這座祥和的城市，曾經是妖仙的她，對妖氣尤其敏感遠超王啟，但即使是她，也沒有捕捉到絲毫妖氣。這與那小鬼口中被大妖屠城的悅城，完全是兩回事。
“莫不是被耍了？”王啟摸了摸下巴。
“那麽重的死氣擺在哪，就是為了耍人？”白狐冷笑一聲。
“萬一呢。”王啟嘟噥一聲，世上無聊的人多了去了，王啟自己就親眼見過有人戲耍於戰場。
“你應該把那小鬼留著，雖然他滿口鬼話，總比我們這睜眼瞎好。”白狐冷不丁說道。
王啟冷哼一聲，皺著眉頭左顧右盼。
這座城池絕對不正常，可是偏偏，王啟找不出哪裏不正常。
“他娘的！”王啟忽地爆了一聲粗口。
隻見王啟伸手托住卻夜，輕輕往頭頂一拋。
長劍發出錚鳴，拉扯出長長的璀璨白光，升空而起。
這一線白光，在黑夜中尤為耀眼。
“既然我們找不出來，那何必不逼著對方自己出來呢？”王啟冷冷說道。
王啟張開嘴巴，以一種道法說話，說出的聲音，隻有修行者才能聽見。
“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