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寶撲上來那一刻,無名其實是有些受寵若驚的。
小丫頭平日跟他雖然親,他也經常開玩笑要她叫自己爹爹。
但這麽痛快叫還是頭一遭。
小肉手摟住脖子告狀的時候,他甚至花了點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過無名很快便意識到小丫頭是想借他來虛張聲勢。
所以他從善如流把人抱起來,意有所指地開口。
“若以為這家沒男主人,那你是打錯主意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在不動聲色打量楚慕遠。
溫潤俊秀,而且有股從骨子裏沁出來的貴氣。
無名幾乎是瞬間就猜出了對方身份:原來是他,阿離那個渣夫。
兩個身高氣勢勢均力敵的男人就這樣對峙著,氣氛劍拔弩張。
團寶覺得自己一方占了上風,於是偏頭悄悄打量楚慕遠。
見他麵色不善,趕緊伏在無名耳畔告狀。
“他剛剛對娘親很大聲說話,”像是為了證明,她又補充道,“很大聲,雲姨店裏養的豬崽都能聽見。”
無名差點破功笑出來,他點了點小姑娘軟嫩嫩的臉頰。
“想吃炙豬肉就直說?爹爹帶你去。”
眼見得這一大一小旁若無人聊起來,楚慕遠終於從盛怒中回過神。
他清清嗓子。
“你就是他二嫁的男人?”
江若離從剛剛無名露麵的那一刻便懸著心,此時一個箭步上前。
“關你什麽事?”
“不關我的事嗎?”楚慕遠冷著臉,“別忘了,我們還沒和離。”
他眼神越過江若離,落在後麵那對父女身上。
“他倆知道自己沒有名分嗎?”
團寶聽不懂什麽叫名分,但從楚慕遠的臉色判斷,那應該不是句好話。
她皺著小臉,看著那對不速之客,氣呼呼地反擊。
“那你倆知道自己寄人籬下嗎?”
無辜被掃到的楚辭在旁邊一怔,心道我根本沒開口啊。
楚慕遠被狠狠噎住,他的教養不允許他跟小孩鬥嘴。
於是調轉槍口,衝著無名一字一頓。
“作為她夫君,我必須告訴你……”
話音未落,就被江若離打斷。
“前任夫君,別給自己臉上貼金。”
她索性轉過頭,衝無名道。
“你帶團寶先出去轉轉,我有話跟他說。”
無名連問都沒有多問一個字,拍拍團寶的背。
“走,帶你去雲姨家。小豬崽任你挑,想吃哪個咱們就烤哪個。”
這個**很大,楚辭甚至清楚看到她咽了咽口水。
但小姑娘還是很有義氣地搖搖頭。
“不行,不能留娘親自己跟壞叔叔呆著!”
楚慕遠被罵愣了。
前一日還大大方方跟他分享肉肉的丫頭,此刻橫眉冷對叫他壞叔叔。
江若離摸了摸團寶的頭。
“娘親能應付,你去吧,回來時帶點雲姨做的糯米釀,娘親饞了。”
團寶眼前一亮,這是娘給她的任務哎,那必須滿足。
於是重重點點頭,摟著無名便掙著要往外走。
見二人身影出了小院,江若離轉過頭,立刻換了副麵孔。
“楚慕遠,我不知道你這麽做居心何在,但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若再嚼舌根,就滾出我家。”
楚辭被嚇懵了。
這兩日一直還算和顏悅色的母親說翻臉便翻臉。
楚慕遠倒是沒有想象中震怒,他攬過兒子肩膀。
“想擺脫我們父子,可以,那就跟我回王府去和離。”
江若離咬緊下唇。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跟肅王府扯上任何關係。
可這件事總要有個了斷,思及至此,她捏緊拳頭,沉沉應下。
“好!”
和離之後,他總沒借口再騷擾她們母女了吧。
江若離深吸口氣,丟下那父子倆,快步出了屋子。
她此刻需要冷靜一下。
楚慕遠見她如此迫不及待出去,定然是去找那父女倆了。
和離便和離,果然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當年因為那麽件小事便拋夫棄子,可剛剛對著野男人卻笑得甜潤。
楚慕遠越想越氣,回身囑咐道。
“你在這休息,為父這就去打點回程的事情。”
說畢,追著江若離的身影便出去了。
楚辭很想喊住他:回驛站是另外一個方向啊!
小少年孤零零地站在不屬於他的房子裏。
前所未有的惶恐席卷全身,若是父親母親真的和離,他便是沒娘的孩子了吧。
晴姨這些年雖然一直試圖替代母親,但她畢竟不是啊。
況且她有自己的孩子,父親日後會更疼弟弟嗎?
想著剛剛團寶摟著那男人脖子的親昵模樣,忽然有個奇怪想法襲上腦海。
若是他也能留下,有母親,有妹妹,有繼父。
而且繼父看起來人也不錯……
江若離渾然不知親生兒子正在盤算這個。
她被楚慕遠氣得腳底生風,不消片刻便到了雲瑤的酒肆。
老遠就聽見團寶在大聲顯擺。
“當然會背,娘親最近教了我不少詩!”
雲瑤拿著串烤雞肉逗她。
“那你背個拿手的來聽聽,也讓那些大字不識的人長長見識。”
小姑娘爬到桌子上,胸有成竹清清嗓子,意氣風發念道。
“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磨刀霍霍向豬羊!”
無名正喝了口酒,聞言差點噴出來。
“這是你娘教的?”
團寶擺擺手。
“當然,我還沒背完。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管你如何跑,總要到碗裏!”
無名憋笑憋得辛苦,生怕一開口便露餡兒,隻得艱難地衝團寶挑挑大拇指。
團寶得了意,正要再來一首,餘光瞥見快步而來的江若離。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滑落到椅子上乖乖坐下。
雲瑤笑著打趣。
“你來的正好,你家閨女把豬羊兔安排得妥妥當當,真是絕了。”
聽了個滿耳的江若離笑笑,並未接茬。
“我要去都城幾日,得麻煩你幫我照看兩日孩子。”
無名憋笑憋得好容易順過氣,聞言登時沉了臉。
“你要跟他走?”